輕舟一過(1 / 1)

第十二章

如今,鬥轉星移過好幾輪歲月,每每想起這句話,邵安初都會動容於蘊藏在文字中的慈悲與厚重。

而這句話的主人,此刻正卸下關於人生的所有深刻意義,將目光定格在最尋常的人間小事裡。

“你真要住對麵?”桑晚榆看著站在身後的賀輕舟問。

“怎麼?不行啊?”

“我沒說不行!”她語速極快地否定道,說完,低下眉眼,輕聲呢喃了句,“畢竟,住在哪兒是你的自由。”

察覺到她不太尋常的小動作,賀輕舟怕她覺得不自在,便尋了個借口跟她解釋:“你不用有壓力,我搬到這裡來,是為了工作。”

聞言,桑晚榆的目光失神一瞬:“工作?”

賀輕舟點點頭:“嗯,這裡視角很獨特,適合我更全麵的了解這座小城。”

桑晚榆聽了表示理解:“這樣子。”

賀輕舟:“我這幾天還有一些重要的事情,過幾天才會搬過來住。”

言外之意,給你幾天緩衝的時間。

後來,給她煮好熱湯,賀輕舟看時間不早,便回了酒店。

剛泊好車,正準備往大廳走,就碰到了項泊誠,他剛從朝歌回來。

樂時集團事務眾多,需要他親自出麵的更是不勝枚數,但他又不想跟自己好不容易才追回來的老婆分開,所以,這段時間,項泊誠是朝歌、臨川兩地跑,堂堂一個公司總裁,通勤時長堪比最苦命的打工人。

但誰讓他樂意呢。

這不,雖然開了一天會,開完會又坐了一個多小時的車,但想到即將見到葉迦音,項泊誠便覺得所有疲憊都沒有了,不僅不疲憊,還非常有閒情逸致關心起了他“隊友”的愛情進展。

“怎麼樣?入住成功了沒?”看到來人,項泊誠笑著問。

“嗯。”賀輕舟點了點頭,言辭誠懇地道了聲,“多謝。”

——多虧他當初成人之美,把葉迦音叼回了家,才能給賀輕舟騰出空間。

但這事吧,是個一舉多得的事,他享有的好處也不少。

“不用,”項泊誠笑著道,“對了,過兩天樂時準備辦個舞會,到時候你帶著桑小姐來參加。”

“舞會?”

“說是舞會,但沒那麼正式,就一個晚宴,一群人過來吃吃飯聊聊天,我們公司要團建,正好和節目組一起了,人多熱鬨。”

賀輕舟想了想,說:“行,我回頭問問她。”

兩人邊聊邊走,不知不覺便走到酒店大廳。

賀輕舟本來是打算和項泊誠一起上去,但看到不遠處那個朝他們匆匆跑來的身影,他便先行說了再見。

看到賀輕舟,葉迦音笑著和他打了聲招呼,然後才跑到項泊誠前麵,站定,微微喘著氣,目光嗔怪地看向他,輕責道:“我讓你提前跟我說,我好下來接你,結果你每次都不說。”

項泊誠自然而然地牽起她的手,唇角攜著笑意回:“多大的人了,接什麼接。”

到了房間後,項泊誠又趕緊進了書房,開了個電話會議,其實,本來應該在公司開的,但他知道他不回來她就不會休息,所以他不得不先趕回她身邊,再加班。

後來,等夜深,忙完工作,兩個人都上了床,葉迦音看著枕邊人的側臉,輕輕叫了他一聲:“項泊誠。”

項泊誠雙臂環繞著她的背,把她完完全全地抱在懷裡,“嗯”了一聲。

她心忽然一軟,溫聲軟語地跟他解釋:“我錄完節目就回去了,你的心意我都看到了,我也感受到了,所以,以後不要兩頭跑了。”

項泊誠覺得自己真的要溺死在她的溫柔裡,心尖一顫,無聲把她抱得更緊:“那以後不要再消失在我的世界裡了,好不好?”

這些天來,他慢慢把心裡話都說開,把心結都舒展,也正因為如此,葉迦音都學會跟他開玩笑了,也敢跟他討價還價了:“那以後,你再愛我多一點。”

他心甘情願地應了聲好。

“老婆。”溫柔夜色裡,他深情繾綣地叫。

其實,他以前很少這樣叫她,大多時候,都叫她迦音,甚至有些時候,還會一本正經地喊她大名。

那時候,他覺得稱呼不過是個形式,不代表什麼,他覺得行動才能抵過一切。

但現在,他發現,這些稱呼之所以存在,並不是形同虛設,這些背後,藏匿的都是愛人的心語。

事實證明確實如此。

葉迦音每次聽到他這麼叫,心思都會軟得一塌糊塗。

她本就有些陣地失守,偏偏他還不知危險,繼續攻陷。

“不要不自信,不要亂猜疑,不要把話放心裡,而是——”說著,他低頭吻了下她的發端,“放在我耳邊。”

一句放在我耳邊,讓她陣地徹底失守,溫柔畢現。

“你加班的時候,我有時候特彆想坐在你懷裡,讓你抱著我——”葉迦音在他懷裡,甕聲甕氣地跟他傾訴,“但我怕打擾你就沒說。”

項泊誠聽了,瞬間想起剛才加班時看到她進來給他送水果又匆匆離去的心情,如實道:“其實,我加班的時候很想讓你陪著我,但怕你覺得枯燥我就沒說。”

說完,氣氛沉默了一陣。

幾秒後,兩個人不約而同地笑了。

“還有,”好不容易抓到一個兩人都敞開心扉的機會,葉迦音繼續控訴道,“我讓你快到的時候給我發個消息,我好下去等你,是因為我想趁機拉著你去外麵散步,但你每次都不給我機會。”

項泊誠聽了,抱著她的手臂鬆了一瞬,思索片刻,問她:“現在困不困?”

葉迦音:“嗯?”

項泊誠:“帶你出去散步。”

葉迦音:“太晚了,你明天還要早起......”

項泊誠:“我不困,你不想去我就自己去了。”

葉迦音立刻舉手:“我去!”

後來,兩個人真的重新換了衣服,下樓散步。

這個點的臨川已經很安靜,雖然身處外麵,卻像是二人世界。

葉迦音跟他並肩走著,叫了他一聲:“項泊誠。”

項泊誠:“叫老公。”

葉迦音:“不要。”

項泊誠:“......”

本來還想逗她一句“是不是想造反”,結果,下一秒,他就看到她主動鑽進了他懷裡,叫著他的大名跟他說:“項泊誠,我喜歡你......好久了。”

這話對他的殺傷力,簡直無人能敵。

項泊誠聽了,心思瞬間軟得不行,輕輕把人摟在懷裡,在她耳邊溫柔地歎了口氣,說:“我知道。”

葉迦音聽了,無聲地在他懷裡眨了下眼。

她想說,你不知道的呀。

你不知道吧,我很早就喜歡你了。

葉迦音直到現在還清楚地記得,那會兒她讀高一,家裡事業出現了很嚴重的危機,具體發生了什麼她不清楚,她隻知道,她的生日不像過去那樣隆重,她乘坐的車不像過去那樣豪華,他們一家搬離了那個位於市中心並且鬨中取靜的大房子,住在了一個稍微遠一些的小房間。

但這些都沒關係,畢竟她物欲本來就不高,但令她不知所措、如芒刺背的是,一向感情和睦的父母開始吵架。

再加上,那時候高中課業壓力巨大,壓抑得人喘不過氣,偏偏她性格又極為溫順,連一點叛逆的事情都做不出來。以至於,她在學校不開心、在家裡也不開心的情況下,連稍微出格一點的放鬆方式都找不到,隻有一步步地封閉自己。

也是在那個時候,她認識了項泊誠,那年他高三,是她的學長。

當時的她說不清是為什麼,畢竟他們並沒有太多交集,甚至她低調到項泊誠連她這個人的存在都不知道,但她就是覺得,每次看到他,就會不那樣討厭學校。

後來,她才知道,這份感情,是為喜歡。

她的青春期暗淡無光,還好他出現,給了她一些光亮。

而現在,時光輪轉,當他被繁雜的社會身份與社會事務纏身,是她的陪伴,成為他精神光點,讓他向往明天。

想到這兒,項泊誠看著前方的夜,忽然想起了他剛來臨川那一晚。

那晚他睡不著,也是這樣和一個人,不過是一個男人,在這條路上散步。

也是在那晚,他們建立了戰略合作夥伴關係。

【不要把話放心裡,而是,放在我耳邊。】

這話,就是那晚他和賀輕舟漫步,賀輕舟給予他的靈感。

其實,項泊誠的成長環境並不算幸福,父母在他很小的時候就離異,他沒被愛意澆灌過,自然也不會那樣自如地表達愛意,所以,在他心中,愛一直是個沉重的命題。

所以,那天,當他問賀輕舟:“愛應該讓人迎難而上,而不是知難而退,是麼?”

他問這話,是想尋求認同,是想從一個和自己處境相同的男人身上索要一些信心,讓他把這條並不擅長的路走下去。

可沒想到,那晚的賀輕舟,用輕描淡寫的一段話,便輕而易舉地推翻了他腦海裡的思維定勢:

“我的愛人,從來不是我人生的難。”

“所以,在我心中,愛不存在迎難而上。”

“愛隻會讓人所向披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