酥糖(1 / 1)

躺在逼仄的小榻上,祁厭雙眸緊閉,腦海中思緒混沌一片。

羋歲的種種都讓人覺得怪異。

可卻又總能帶給祁厭一些不一樣的感覺。

羋歲整個人都毫無攻擊性,但她給人的感覺就像天邊的一抹柔霞,讓人看的見,摸不著。

歸根結底,是羋歲太好,太純粹了。

純粹到與她的每一次見麵,祁厭都對人這種東西有了新的了解。

她的背後是右相,是羋貴妃,更是不折不扣的保皇派。

可就算右相一家不是保皇派又如何?難不成他們還會放著太子和三皇子那兩個最有希望奪嫡的人選不管來支持表麵上勢單力薄備受厭棄、毫無可能性的他嗎?

祁厭從不自以為是,於是這個可能性幾乎為零。

仔細想來,她接近自己根本毫無意義。

所以……

原來世間真的有這種不計後果對他好的人嗎?

睫毛輕顫,祁厭一向沉如死水的內心第一次泛起漣漪。

哪怕這才隻是兩人的第三次見麵,祁厭還是不由自主的對這個奇怪的少女升起一種隱隱的好奇。

羋歲這樣的人是他從未見過的,也是他最為害怕遇見的。

為什麼害怕?

祁厭想不明白,隻是越靠近,內心的那個聲音就越清晰。

遠離她,遠離羋歲。

若不想再被人當成抹布一樣隨意丟棄,就遠離一切源頭。

雖然不知道最近的自己是怎麼了,可祁厭卻清楚,這一切都是源自羋歲。

【恭喜宿主!祁厭幸福值破冰啦!!目前一直在上漲,讓我看看……滋啦滋啦,3、10、11、16……25!】

係統欣喜的電流聲響起,它的聲音感染了羋歲,原本已經有些犯困的少女頓時一個激靈挺直了腰杆!

羋歲麵上不顯,心裡卻樂開了花!

「真假的!我就說這趟出來的值!你瞧瞧,這進度就像是坐上了火箭!」

一人一係統高興了片刻,可到後來卻基本隻有羋歲在發表欣喜,

她敏銳的察覺到係統的不對勁。

「你怎麼了?」以往這個時候。這家夥絕對比她更高興,現下如此沉默,隻能說,事出反常必有妖。

係統的聲音略顯遲疑:【好奇怪,這個幸福值是上來了,可是他對你的好感度怎麼忽上忽下的?幅度跳躍的還有點大啊……】

係統看著好感度檢測儀上28、30、15、11、32如此反複無常的數值,暗自奇怪。

這男配不會是瘋了吧?

不能啊,這正文還沒開始呢?

羋歲絲毫不在意什麼反複無常的好感度,幸福值漲了她就已經開心的不自知了,管那麼多乾嘛。

「好了好了,魚和熊掌不可兼得的道理你們老大沒有教過你嗎?」

係統不說話。

……

夜漸漸過去,天邊泛起魚肚白。

徹夜不絕的雷雨聲勢漸消。

羋歲一手拿著打濕的帕子坐在矮凳上,困的腦袋一點一點的,就這樣守在祁厭身旁。

少年一睜開眼看到的便是這場景。

他眉頭微擰。

祁厭昨晚一直保持著警惕,折騰到快天亮呼吸才漸漸平穩。

他原本不打算入眠,可奈何今日屬實受傷嚴重失血過多,身體本能作祟,在淡淡山茶花香的包裹下,他竟也不知何時睡了過去。

他居然,在一個相對陌生的人麵前就這樣睡著了?

哪怕並未睡好,噩夢連連……

祁厭依舊心下一緊,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他麵上一片淡漠,微微活動了一下手腕,就見一旁打瞌睡的少女倏的醒神。

“你醒啦!”

羋歲笑彎了眼。

祁厭昨晚睡著了突然發起高熱來,羋歲讓係統給他量了量,足足有快四十度,她輕手輕腳的換了好多次帕子,後又等著外麵雷聲暫歇開了商城,兌換了兩積分的退燒藥灑在祁厭皮膚表麵。

現下醒了,也就說明藥起效果了。

羋歲放下心來,在這個普通高燒就能要命的時代,今夜若不是她有係統,祁厭怕是要吃大苦頭。

望著小榻旁的少女,祁厭隱約記起昨夜她為自己換額頭上的帕子的記憶。

他當時還並未睡著,隻是燒的頭暈腦脹,身子沒什麼力氣,更說不出什麼話來,便也卑劣的沒有製止羋歲的動作。

這姑娘,竟是真的照顧了他整整一夜。

他一開始還當她是有什麼計劃,想在他這殿裡尋些東西……

祁厭知道自己有些過於多心了,可活在深宮,若不多心那才是真正的死路一條。

【喜報!宿主,好感度終於穩固啦!已經有33點了捏~】

「那幸福值呢?有上升嗎?」

她這一晚上不能白忙活啊。

【有的有的,升了五點,這小反……小男配,還挺容易滿足的嘞!】

羋歲隻當係統口誤,她滿意了。

她抬頭望向窗外,雨漸漸也停了。

再不回去就不行了:“祁厭,你繼續睡吧,時間還早呢,我先回去啦!”說到一半,她又忽然一拍腦袋:“嗷差點忘了!”

她從寬大的衣袖裡摸出一個與白天裝金瘡藥的瓶子樣式差不多的小瓶來,塞到祁厭手中:“這是我給你帶的傷藥,我家秘製的方子,特彆管用!雖然你傷在後背,卻也可以尋個靠譜的小太監幫你上上藥,勤換,好的快些。”

這所謂的秘製方子,其實是羋歲兌換退燒藥時一並兌換出來的複刻品。

望著手裡被塞進去的瓷瓶,祁厭的瞳孔落下一片陰翳,使人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多謝,我便,不推辭了。

還有……昨夜,多謝你。

我送你回去吧?”

眉眼低垂,祁厭輕聲開口。

“哎呀這就對了嘛,朋友間的友好饋贈你可千萬彆推辭!至於送我回去嘛,不用不用,天蒙蒙亮,或許有宮人來往,不是很方便,好了不多說了,我先走了,改時間來看你呀!”

羋歲笑的明媚,她邊說邊動作飛快的拾起昨夜放在地上控水的那柄油紙傘,動作急切。

“走啦!拜拜……嗷不,再會!”

想著古代人聽不懂什麼是拜拜,羋歲貼心的換了一個名詞。

再會嗎?

怕是不會再有下次了。

心裡這麼想著,可鬼使神差的,祁厭還是在她走到門口時叫住了她:

“我們下次見麵,會是什麼時候?”頓了頓,他又道:“我,被父皇罰了禁足。”

隻是剛說完,祁厭的眉就不由的一皺,微微有些後悔。

他是失心瘋了不成?明明要遠離她,做什麼還問這般愚蠢的話?

啊,禁足啊。

羋歲站在門邊,聞言微愣。轉而認真的思考起這個問題。

是嗷,得為兩人下次見麵做個鋪墊。

想了想,羋歲笑著開口:“確實是個問題,那就我來找你吧!你常年待在宮裡,估計不知道宮外的新鮮事兒,禁足也怪無聊的,我偷偷來看你咱倆還能解解悶呢!

到時候,我給你帶我最喜歡的糕點嘗嘗。對了,說起糕點,我昨夜給你的那包酥糖你吃了嗎?

哪個口味我還沒有嘗過,是什麼味道?好不好吃?”

聞言,祁厭想起昨夜被他無情丟在草叢的油紙包,不自然的勾了勾唇角。

昨夜雨勢那般大,那包酥糖怕是……

他模糊著混過去:“嗯……嘗過了,很甜,謝謝。”

“哈哈哈,那就好,你若是喜歡,我下次還給你帶!

好了好了不說了,時間快來不及咯,祁厭,藥記得按時換,沒有了一定要及時問我要啊!再會!”

說罷,不等他回答,羋歲就撐起傘,小跑進雨中。

跑了幾步,她轉過頭對著門口的祁厭揮了揮手,再一眨眼,她來到一處拐角,祁厭就再也看不到她了。

三兩步走下石階,頂著毛毛細雨,祁厭緩步來到昨夜扔糖的草叢,站立半晌,終還是彎下身子將那包已經被雨水浸泡的不成樣子的酥糖拾起。

他緩緩打開外麵包著的油紙,裡麵的糖塊大多已經被水泡過,溶了許多。

他撥開已經不能吃的部分,撿了一點糖渣緩緩送進嘴裡。

入口的味道讓他撇眉。

好鹹。

這糖的味道,居然是鹹的嗎?

——

另一邊,羋歲一路小跑,趁著天色還不是大亮,她偷偷從荊棘從旁的縫隙處擠進榮華宮,又進了自己的雲嵐軒。

有了係統這個人物檢測儀,她一路順利的不可思議。

回來換了濕透後粘噠噠的掛在身上的衣裳,羋歲蜷縮進被窩。

剛舒舒服服的閉上眼,肚子不合時宜的“咕咕”響了起來。

歎了口氣,羋歲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肚子,認命的從溫暖的榻上爬起來。

去翻自己帶進宮的小零嘴。

這一翻不得了,羋歲看著手裡油紙包上寫著的那個不大不小的“酥·甜”兩個字眼,頓時腦子裡混沌一片。

壞了,這酥糖她買了甜鹹兩種口味,以為當時送給祁厭的是甜口,可現在甜口卻在自己手裡……

這是送錯了啊!

隨即,羋歲又不禁有些疑惑,她喃喃出聲:“鹹口的酥糖我吃過,確實很鹹啊,他怎麼說是甜的?

難不成……祁厭還這麼小,味覺就失靈了?”

係統聽著一陣沉默。

宿主她真的,一點都不把祁厭往壞了想。

有沒有一種可能,祁厭那小反派他就沒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