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組連續開工快兩個月了,這次因著生日,導演大手一揮給全體成員放了兩天假。
呂酞要回平城,非得叫上夏節紀一塊,他臨走前去敲了樓上的房門。
秦紡隻穿了單薄的毛衣,像是才從被子裡出來,長發乖順地披著,眉間略有疲色,顯得她整個人都病怏怏的。
看到他出現在走廊,秦紡抬起白淨的臉,慢吞吞地問:“有事嗎。”
夏節紀皺眉,“你怎麼回事。”
“……沒睡好。”她垂下眼。
夏節紀說:“我看你像是丟了魂。”
秦紡沉默。
既然不想說,也就算了。夏節紀向來不是好奇心強的人,看她身體沒事,遞過去一個刻有花紋的楠木盒,說:“董耳耳托我拿來給你。”
楠木盒並不大,秦紡雙手抱著,問:“她呢。”
夏節紀麵不改色地說:“機場。”
秦紡:“?”
“要回趟平城。”
秦紡眼睛一亮,嘴裡的跟他一起都要冒出來了。
他又笑說:“看你這魂不守舍的,還是待著休息,後天直接回劇組成了。”
秦紡抱緊了手中的楠木盒,指尖泛白,她輕輕“嗯”了聲,看也沒看他。
“……”夏節紀也就不再自討沒趣,轉身快步走了。
走廊安靜極了,走在厚厚地毯上,連點聲都沒有。秦紡等到他的身影徹底沒了,才關緊房門,也沒多走幾步,背抵著門板低頭看手機,上麵正是購票軟件。
秦紡動動手指,買了張從參市到海市的高鐵票。
走了這麼多年,她還是得回去。
雪愈來愈大,線條流暢的黑色邁巴赫上積了薄薄一層雪霜,車載香水散著香,窗卻開著縫,硬是給濃烈的香味逼出分冷冽來。
呂酞喝多了酒,他坐在副駕駛,正靠開窗清醒呢,抱怨道:“夏節紀慢死了。”
周裕蒼在後座,劃動著平板翻閱郵件,淡淡說:“窗戶關了。”
呂酞搖頭,“不行我受不了裡麵這香水味,什麼品味啊哥。”
駕駛座上的秘書尷尬而不失禮貌地微笑道:“這不是先生的車,是裕貿派來接先生的。”
呂酞嘟囔了句話,也沒人聽清,貌似是在說什麼什麼臭毛病多。
不跟醉鬼計較。
周裕蒼笑了下,隻催促,“關窗。”
“你要是想讓我吐車上就關。”
“隨你。”周裕蒼喊了聲秘書的名字。
下一秒車窗就被操控著緩緩關緊。
呂酞:“……”
他抗議不成,正準備下去蹲會醒神,先看到了快步走近的身影。
待夏節紀上車,呂酞轉頭就是一通抱怨外加陰陽怪氣,話裡話外都是在說他這龜孫速度慢。
夏節紀懶得理他,指尖放上按鈕開窗,車裡的暖風烘過後,冷風一吹,格外清醒。
呂酞爽了。
然而車的使用權在另個人手裡,沒開到半分鐘就被合上。
周裕蒼翻著郵件,語氣溫和卻不容置疑,“你身體不好,會感冒。”
夏節紀:“……”
呂酞:“………………”
車已經行駛在路上,周裕蒼從不在開車的時候看東西,他處理完眼前的郵件,關了平板放到一邊,側頭問:“秦紡怎麼樣。”
前頭的秘書下意識看了後視鏡,下午才吩咐他查這個名字,這才多久,現在就問,老板忘了?還是太信任他的辦事能力?
他壓下那些念頭,公事公辦地回複道:“抱歉。”
“……”周裕蒼說:“誰問你了。”
秘書:“啊?”
夏節紀窩在座椅裡,抵著椅背微眯了眼,神色不明,“你查她?”
周裕蒼麵不改色,“裕真乾的。”
前方的呂酞一臉懵,頭疼得快死了還沒忘了聽,頭使勁往後掰,“誰啊,說誰呢,查誰?”
周裕蒼雖然知道他就算往肚裡咽也不會吐出來丟臉的德行,但看他臉色還是提醒了句,“你睡一覺,省了吐車上的風險。”
呂酞翻個白眼把頭掰回去,對著車窗望眼欲穿,不住問:“多久能到。”
秘書說:“三個小時。”
呂酞兩眼一翻,當即閉上眼準備把自己暈死。
外麵天已經黑了,光線忽明忽暗,夏節紀姿勢懶散,神態意味不明的,“要做什麼呢,哥。”
周裕蒼先前一直覺得裕真的話是在玩笑,即使心裡有念頭也隻當是顧著裕真堅持,而分公司的情形他知道,所以裕真一開口數額他就打錢過去,一切都是順勢而為。
這也代表,他不會真的張口去說什麼親子鑒定的話。
但今天秦紡的那番,卻是真讓他動了心思,什麼樣的家庭會不讓女兒知道母親的名字?
夏節紀還在等他說話。
周裕蒼想完,還是不想讓除他以外的任何人知道他跟著裕真胡鬨的事,他眉頭輕蹙,說:“你彆管了,過段時間再說。”
夏節紀不滿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又又看了一眼,又又又……
一直到前頭那卷毛徹底睡熟,周裕蒼終於舍得轉頭。
正對上夏節紀的眼神。
周裕蒼:“…………”
他默默轉回去,平板亮起的那瞬間,照清了他眼裡的心虛,甚至看不進任何文件,生平第一次假裝努力。
“你有問題。”夏節紀肯定。
周裕蒼:“嗬嗬。”
呂酞這人,用兩個字形容是摳門,三個字是很摳門,四個字是非常摳門,他就是那貔貅大王。
夏節紀眼裡的秦紡,跟他比起來就是那耳濡目染的小兵。
都不用說他是怎麼死皮賴臉住到夏節紀房子裡的,光是那滿沙發的衣服,就已經足以說明。
貔貅大王睡了個爽後,就去衣帽間裡翻翻找找。
這衣服好,顏色襯我,我的。
這皮帶好,酷,我的。
這西裝好,有氣勢,我的。
這袖扣好,正好配西裝,我的。
這衛衣好,節紀已經過了扮嫩的年紀了,我的。
這褲子好,簡約還帶有設計,我的。
這帽子好,帥,我的。
……
不巧董耳耳送東西來,一走到客廳就看到這副情景,不由得愣了,一時不知道該不該出聲。
貔貅大王已經塞到了第二個箱子,然而沙發上還是有一大堆,他抽空看了眼,剛好視線對上,立馬說:“來得正好。”
董耳耳已經習慣了他這行為,反正他都來哥家裡偷過好幾十次衣服了,哥也慣著他,她一個小小助理能說什麼,不過她誓死守護哥的新衣服,把手中的紙袋放到椅子旁邊,如常道:“哦,來了。”
不過呂酞眼睛是多麼的尖啊,笑眯眯地說:“小耳耳,袋子裡裝著什麼。”
“……”董耳耳尷尬笑笑,“品牌方送哥的新品。”
“我看一眼。”
“不行,這是新品。”
“新品不給人穿?”
“不一樣的……”
正巧夏節紀出來喝水,他穿了件衛衣,衣服鬆垮。
這是他去拍電影前穿過的衣服。
哥又瘦了。董耳耳心疼得快哭出來了,在山裡條件不好穿得多還看不出來。
他掃了客廳一眼,徑直往廚房去,還抽空對大王說了句話,“打包滾蛋。”
呂酞就算是瞎子也能看出來變化,他追進廚房,手從他肩膀摸到胸膛。
嗯……肌肉真好。
夏節紀拍開他爪子,“手癢?”
呂酞圍著他轉了一圈,手撐在下巴上疑問,“莊小威虐待你?”
“……”夏節紀喝口水,端著玻璃杯徑直出去。
呂酞緊跟著說:“不行我得跟你去劇組看看,怎麼能過得比我在國外還慘。”
夏節紀挑眉,“不賺錢了?”
“閒著,我去探幾天班。”他坐到地毯上,下巴往幾個紙袋那邊抬抬,“小耳耳說新品不讓穿,給不給。”
“隨便。”他又回了房間。
董耳耳使勁瞪著他,真無恥啊。
“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呂酞直笑。
董耳耳翻個白眼,坐到地毯上給他收拾衣服,這都是哥的!哥穿過兩次的還算喜歡的衛衣!還有袖扣臥槽這是出席活動戴過還出圈過的巧思設計!
“你哥又不穿了,這麼氣做什麼。”呂酞蹲在她身側。
“你乾嘛老是要來拿哥的衣服。”董耳耳十萬有一萬分的不解,“你都那麼有錢了。”
呂酞笑了聲,看著這些東西,又往他房間的位置看,突然用很輕的聲音說:“因為我需要他。”
董耳耳沒聽清,“什麼?”
他順手拍了下她腦門,吊兒郎當的,“趕緊收,收完讓你哥帶我們出去吃大餐,完了回山裡就吃不到了。”
董耳耳:“……”
姐我好想你啊你在哪啊,她不由得想,手裡還在憋屈地收拾衣服。
此時正是下午一點,有的城市白雪飄飄,有的城市天氣陰陰,有的城市藍天白雲。
陽光穿透玻璃照射到包廂裡,白皙的手背上撲了一層金黃的光,秦紡正垂著眼聽人說話,眸中一片平靜。
譚姝,也就是她的繼母坐在她身側,臉上掛著溫婉的笑,“我們紡紡啊,從小就最懂事了,我那個兒子要是有半點像姐姐,我就不用操這麼多心了。”
旁邊就是那二公子,還有他家裡人。
二公子人如其名,很二,而且秦父的未儘之言,果然是說不出口啊。
見過麵後,對方家裡對她還算滿意,不過話裡話外都是高攀之意。
譚姝笑著說:“看我,光顧著拘你了,紡紡,去跟人家說話吧。”話落,她又對另一個婦人說:“讓孩子們多聊聊,結婚了慢慢處。”
二公子雖然長得老實,但動作不老實,早就想離了這了,聽到這未來丈母娘的話頓時笑開,果斷應了,伸著胳膊要牽秦紡的手。
秦紡避開,拿著的小勺忽的掉在咖啡托盤上,發出清脆的一聲響。
譚姝眼中頓時閃過幾分狠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