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天氣預報的福,下雪早有預料。
可當它真的落下時,卻也是突然的。
像他突然出現在她身旁一樣。
今天降溫,夏節紀穿得也不多,偏休閒一點,他說:“蹲這乾嘛呢。”
秦紡攥緊了手機,說:“我站著累,蹲會。”
夏節紀笑了,“那你可真虛啊。”
“嗯嗯嗯。”秦紡敷衍應下,又說:“怎麼出來了,不繼續跟你朋友聊了嗎。”
“他嘴碎,我出來躲一下。”夏節紀也敷衍過去,俯身扯她起來,“行了,電話也打完了,回吧。”
“哦。”秦紡垂下眸,掩住其中情緒,她向來冷靜,一般情況下心情都不會寫臉上,這次雖然口頭打回去了,但難保她爸不會再找,再怎樣也會浮現出一點焦躁。
她不想讓他看出來。
莫名的,夏節紀回頭看了她一眼,安靜過頭了她。
出去不過半個小時,再回到裡麵,屋裡說變天了都不為過。
本來是各坐各的,各聊各的,現在卻都圍在沙發旁熱熱鬨鬨地說著什麼,臉上無一不是在笑,矜持的,豪邁的,毫無形象的。
呂酞更是蹲在地上扯著塊布,他不認識那些明星,單獨占了塊地,現在眼尖地看到他回來連忙過去拉人,“過來過來過來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
人一散開,露出個員外。
隻見莊小威戴了假發,穿了漢服,套了靴子,蓋了鬥篷。
他本來就是個壯碩高大的身材,裡麵也不知道塞了幾件,又呈著坐姿顯得有些臃腫,在那愛惜地摸著假發,笑眯眯地說:“都給我換,來這地都穿的什麼玩意,不符合意境是不是!”
夏節紀嘖聲,“玩cospaly呢。”
莊小威神氣道:“我有頭發帥吧。”
旁邊人都在閉著眼睛點頭。
莊小威又摸了會,環顧了一圈嚷嚷,“周裕蒼還沒來?”
“到了,停車呢。”夏節紀找了個位置窩著,旁邊那煙味嗆人,沒忍住說:“不說你戒煙了?”
“大爺我今兒好日子。”莊小威吐出個煙圈,“來一根。”
夏節紀側過頭,“免了。”
反倒是呂酞接了,隨口說:“他不抽。”
“我就擺個勢,你是誰勸都不抽。”莊小威一臉滿足樣,又實在好奇誰能改變他,問:“要是以後你老丈人要你陪著,抽不抽,酒陪不陪。”
這句秦紡卻沒聽到答案,因為周裕蒼進來了,導演跑去招呼他了,左一句來晚了喝酒,右一句送禮的。
周裕蒼算是其中穿得最正式的人了,大衣裡頭是西服,像是剛從談判場上下來。
他也給好友麵子,抬手就拿了桌上的酒杯喝了,笑道:“堵車,來晚了。”
周圍人聚著鬨了好一會,主要是呂酞和莊小威,他這次來就不是以在內娛的演員身份了,而是以裕貿來的,不相熟的也不敢玩笑。
秦紡心裡有事,沒怎麼仔細聽他們的話。
還是周裕蒼先到她跟前,她才反應過來打招呼,這段時間也算是耳濡目染娛樂圈的稱呼了,下意識道:“周老師。”
周裕蒼先是愣了一瞬,才笑道:“不用叫這麼生分。”
秦紡回憶了一下,之前是怎麼叫他的來著。
看她沉默,周裕蒼忍不住說:“先前不是叫過哥嗎。”
秦紡:“……”
幾乎是瞬間,她就想到了抽血,笑說:“你不會聽裕真說什麼了吧。”
周裕蒼看著她臉,越看越像,還有那出生年月也對得上,不得不信,他有些心癢,問:“方便問一下你媽媽叫什麼嗎。”
秦紡搖頭,“不知道,我爸沒告訴過我。”
周裕蒼擰眉,奇怪道:“他不告訴你?”
秦紡衝他笑了下,拿著手機在他眼下晃了晃,“有電話來了,我先出去一下。”
“嗯。”周裕蒼側身給她讓路。
等她再回來,臉上已經沒有表情了,話也幾乎沒有。
董耳耳問她,“怎麼了姐,身體不舒服。”
秦紡呼出口氣,輕輕點了頭。
“那晚上我們就不出去了,要不要回酒店休息一下。”
秦紡腦子裡隻剩下剛才那通電話裡的內容,也沒聽清她說什麼就胡亂應了。
周圍陡然靜下來,腦子裡的東西就變得格外清晰,剛才那通電話是阿姨打來的,卻是秦父開的口,告訴她她的戶口還在他那裡。
“來的時候不還好嗎,是水土不服還是吃什麼東西了。”
突然的一句話打斷她腦中雜亂的東西,秦紡仰頭,臉上一片蒼白。
她看了他一會,心裡莫名靜下來,慢慢說:“沒睡好,困勁上來了有點暈。”
夏節紀神情鬆懈下來,招手跟服務員說了幾句話,又對她說:“樓上就有房間,你也彆折騰去酒店了,就在這歇。”
董耳耳挽著她胳膊,“走吧姐。”
秦紡又看了他一眼,才說了謝轉身跟著服務員走。
呂酞看得嘖嘖稱奇,“真好,我兄弟也學會關心人了。”
夏節紀瞟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看他不理他,呂酞又去找他周哥,這個也低著頭不聲不響的,他說:“又咋了嘛,我回來你都不對我表示表示。”
周裕蒼在看他妹妹的消息。
【裕真:遇到秦紡了?】
【哥:節紀在。】
【裕真:你找她要點血。】
【哥:?】
【裕真:怎麼了。】
【哥:五千萬。】
【裕真:……】
【裕真:你既然遇到了,要點血怎麼了。】
【哥:我要是能說,用得著你?】
【哥:項目處理完了嗎。】
【裕真:沒,我周六去。】
【哥:她真的是小姑的女兒?】
【裕真:照片jpg.】
【裕真:你自己對著小姑的照片看,我不信莫名其妙的感覺。】
【哥:行,好好工作,回來給你帶禮物。】
周裕蒼感覺自己養了一堆不省心的弟弟妹妹,聞言關了手機,從脫下來的大衣裡拿了個小禮盒拋給他,裡邊裝了對袖扣。
呂酞立馬樂了,欣賞了好一會才錘了他另一個兄弟一拳,“看看你。”
夏節紀挑眉。
“彆說了,兄弟都懂。”呂酞又立馬閉嘴,生怕他說出什麼鬼話,攏著身上屬於他兄弟的衣服,摸著手腕上屬於他兄弟的表,插科打諢把話題岔過去,說起了他在國外生意的事,又可憐又慘的。
夏節紀噙著笑聽,時不時應幾句,他話不多,周裕蒼同樣。
反倒是莊小威這個門外漢導演應得踴躍,他過足了癮已經換回了方便的休閒裝,還興致頗高地說要投資。
到最後,呂酞越談越心疼自己,順口就說:“真不知道你當初在國外那半年怎麼待的。”
話指的是夏節紀,先反應的卻是周裕蒼,他說:“你以為誰都像你那麼嬌氣難伺候。”
呂酞或許是想到什麼拱了拱身子駁了他幾句,又預備扯到生意上。
倒是夏節紀“嘖”了聲,像是受不了他哥的精神敏感,笑說,“不就是在精神病院待了半年,還不能說了,遮什麼呢。”
這沒彆人,說的也放鬆了些。
呂酞那小身板一抖,也敞開了,“實話說,你現在這麼正常,我就感覺越不正常。”
周裕蒼則是喝了杯酒,沒開口。
莊小威跟他就是在國外認識的,當時他隻是個被師長偷竊作品無能為力的普通有錢人,除了錢什麼都沒有,正失意著,遇到了在海邊吹風的夏節紀,他看他那個模樣,立刻就有了靈感,當即上去招呼。
也是招呼了好多天才換來他一個字。
莊小威“嘿”一看有意思,便樂此不疲地去勾搭。
那個島上的風景很好,麵朝大海,天氣晴朗,窗邊還有種得不太整齊的月季花,環境並不像夏節紀口中的精神病院,更像療養院,不限製裡麵的人出去,也不限製外麵的人進來。
夏節紀不理他,莊小威就自顧自在他旁邊聊,聊電影聊劇本聊自己。
也不知道是哪點打動到他,夏節紀看了他一眼。
就那一眼,莊小威知道成了。
現在他也喝酒,笑道:“他當時在國外過得好啊,吹吹風,看看海,還有大爺我做陪聊。”
“沒碰到你之前我確實過得好,碰到你就完了。”夏節紀笑了,嫌道:“吵得很,沒點自知之明,沒人理都能聊一整天。”
“嘿,那是我當時以為你是個啞巴,阿巴阿巴。”莊小威直笑。
周裕蒼也笑了。
夏節紀裝腔拿調,“滾。”
“欸對,就這個字,當時跟我說的第一句話。”莊小威說:“我差點就問原來你不是個啞巴啊。”
“那怎麼沒問。”呂酞也笑。
呂酞嘿嘿一笑,得意道:“真問了現在電影圈就沒有我這顆夜明珠了。”
夏節紀嗤道:“我有那麼小氣?”
“那不好說。”莊小威摸了摸光滑的頭頂,“我可是耳耳說了啊,你昨兒就因為秦紡同誌的一句夢話跟人家生氣,這不是小氣是什麼,最後還要出去吹風讓人家哄著才回來。”
“……”夏節紀黑臉,“誰讓她哄了,董耳耳這麼跟你說的?”
“你看看。”莊小威當即道:“小氣鬼。”
呂酞附和,“小氣鬼。”
周裕蒼:“嗯。”
夏節紀:“………………”
此時董耳耳在房間裡打了好幾個噴嚏,還不知道自己被小氣鬼惦記上了,她窩在沙發上玩手機,看到好笑的討論樂得直笑,過了還記得去床邊看秦紡睡得怎麼樣。
房裡也是古色古香的設計,秦紡麵朝著窗邊的屏風,她聽到走動的聲音,卻沒睜眼。
等走路聲又遠了,她睜開眼,眸中一片清明,側著身子看手機上的短信,有阿姨的號碼,也有她弟弟的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