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那兩句,夏節紀一天沒跟她說話。
秦紡隻記得當時他一下就變臉了,董耳耳也一下就精神了。
然後就是,現在這個局麵了。
董耳耳抱著包,第無數次欲言又止地看她。
工作人員都在忙碌,夏節紀剝奪了她作為助理的權利,秦紡正無所事事呢,看她實在憋得慌,無奈道:“想說就說。”
“姐你真牛逼。”董耳耳給她比了個大拇指,佩服道:“你能八卦到正主麵前,你是這個。”
秦紡:“……”
“聽導演說B組過來了。”她無意說道。
董耳耳踮起腳往片場看了看,“對啊,陳商芍已經到了。”
秦紡想起昨晚,陳商芍的名字從董耳耳嘴裡冒出來過,她是為數不多正經追人的其中之一。
她喜歡夏節紀,在圈裡不是秘密,據說她在這部電影裡演一個出場三十分鐘不到的角色就是為了夏節紀來的。
正巧片場裡傳出陣歡呼,隱隱約約能聽到有工作人員說陳老師大方。
董耳耳忙抱著包和衣服上前,“應該是下戲了。”
秦紡在原地坐著盤了會手機,微博上又在吵架,她卻什麼都沒看進去,後方又有些響動,她轉過身。
已到傍晚,天邊的雲連成一片,大燈高高掛著,兩個身材高大的年輕男人正在搬一個大保溫箱,上麵還整齊排列著奶茶,像電影裡的小黃人。
山路沒那麼平,走動時難免晃動,眼見著快要掉下來幾杯,兩人交流著。
“停一停,這要掉了。”
“掉就掉了,媽的重死了,裡麵那麼多,乾脆一股到了算了,停了又耽誤時間。”
話音剛落,在邊緣搖搖晃晃的奶茶歪倒在箱麵,被走過去的秦紡接住,“我幫你們吧。”
一周下來,片場的人都認識秦紡,對夏節紀特彆好的助理,對彆人也很友善,他們對她印象很好,其中一人笑道:“怎麼在這啊小秦,沒去看著你們夏老師。”
因為得罪他了,秦紡默默一句,她掌著邊緣那幾杯防止掉下來,“雙耳在呢,用不上我。”
“那好,那就麻煩小秦助理了。”另個人也衝她笑。
夏節紀出來看到的就是這幕,他的助理不知道乾了什麼,被兩個男人圍著笑,她也在笑。
陳商芍在他身旁,她今天沒通告沒穿戲服,一身淺藍色羊絨大衣和白色闊腿褲,長發微卷,化著淡妝,儘顯優雅。
她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從助理手邊接過保溫袋,從裡麵拿出一個還是燙的紙杯,笑著遞過去,聲音清甜,“那是我請劇組喝的奶茶,我知道你不喜歡喝,喏,給你的熱咖啡。”
“謝謝。”夏節紀隨便應了聲,轉過眼坐到劇組搭的大棚裡,隨手放在椅子附近的地下,又往外瞟了眼。
不斷有人過去那邊拿奶茶,還有些走過來衝陳商芍道謝,她坐在夏節紀旁邊一一笑著回應,時不時跟他說話。
夏節紀沒什麼興致,裹緊了衣服昏昏欲睡。
“咖啡再不喝就冷了。”陳商芍提醒他,還說:“不懂你的口味,熱咖啡不加奶不加糖,苦的和中藥一樣。”
夏節紀應了聲,卻也沒動作,毫無要拿起入口的意思。
陳商芍抿了下唇,問:“真的要退了嗎。”
“不夠明顯?”
“還不是因為你總說話不算話。”陳商芍淺笑,“你在我這裡的信譽分已經降為零了,謝謝。”
夏節紀扯下嘴角,“還好。”
“你說她能追到夏節紀嗎,看著聊得不錯啊。”
“感覺不能,要成早成了,夏老師那不食人間煙火的。”
“你得允許日久生情的好吧,說不定多相處相處就喜歡了。”
“都不關我們的事好吧,趕緊走。”
“聊聊嘛,人生就這點愛好了……”
兩個掛著工作牌的女生挽著手拿了奶茶漸漸走遠,頭撞頭地說著八卦。
秦紡往裡麵看了一眼,又背過身。
“姐你怎麼還在這啊,快去棚子裡麵躲風。”董耳耳也過來拿奶茶了,她喝了一大口吞進肚子,滿足道:“活過來了。”
秦紡走在她身邊準備一塊進去。
“小秦,你還沒拿奶茶呢。”她幫過忙的那個男人快跑過去遞給她兩杯,“你們女孩不是最喜歡喝這玩意了嗎,我的也給你。”
秦紡沒要,擺手說:“我喝不了這麼多。”
“那就喝一杯,還有一杯拿著暖手。”話落,他把兩杯都塞在她手裡,沒再給她拒絕的機會快步跑了。
董耳耳撞撞她肩,眼裡的八卦噴火。
秦紡微垂著眼,“我現在看到你這個表情就害怕。”
“真的嗎。”董耳耳驚喜,“我有那麼厲害嗎。”
“有的。”能讓她做一晚上噩夢的女人,秦紡認真道:“很有。”
大棚擋了很大一部分的風,夜幕漸漸來了,裡麵亮起了燈,門堵得嚴實。秦紡和董耳耳一前一後拉開門進去。
董耳耳喝著奶茶,臉上的興奮半點沒減。
棚子裡的空間很大,能容納兩個老太太團跳廣場舞,她們倆往自己的位置走,奶茶在秦紡手中咕嚕咕嚕直晃。
夏節紀一天沒跟她說話了,視線在她手上的東西停了幾秒,話頭對著董耳耳,“機票訂了沒。”
“……哎呀。”董耳耳被八卦充斥的大腦猛然清醒,苦著臉道:“哥我現在就訂。”
秦紡想起明姐說的話,那十萬塊錢就沒怎麼花出去,她拉了下董耳耳的袖子,說:“明姐給我打了十萬專門做路費用的,要不我來訂吧。”
“……好。”董耳耳眼觀鼻鼻觀心,卻總覺得哪不對。
秦紡把奶茶放到腿上,很有氣勢地掏出手機,自信地點進購票軟件。
五秒後,她迷茫了,問:“訂什麼票。”
董耳耳湊她耳邊鬼鬼祟祟,“導演過生日聚餐,嫌這地方小了,要飛去參市過,哥下午說的,你沒聽嗎。”
“……”秦紡也鬼鬼祟祟的湊她耳邊說:“沒跟我說,他不理我。”
“哦我忘了哈哈哈,姐你要不要跟哥道個歉。”
“不道,他答應了他不會翻臉。”
“這你都信?”
“而且我也沒說什麼,一個夢而已。”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姐你沒聽過這句話嗎,但凡你稍微圓一下呢。”
“當時沒想那麼多……”
倆人就這麼你一言我一語的鬼鬼祟祟。
動靜不大,但顯眼,夏節紀餘光掃到沒忍住笑了聲,“嗬。”
陳商芍正在看劇本,雖然今天不上戲,但在片場熟悉環境,她注意到,眼睛一亮,“笑什麼呢。”
夏節紀搖頭,垂眸看著劇本,“沒什麼。”
這頁劇本上都是陳商芍的台詞,她心裡有隱秘的欣喜,說:“這頁還沒看完嗎,我的台詞你不用記呀。”
夏節紀翻過去,鬼扯道:“習慣把彆人的都記了。”
陳商芍受教似的點頭,“那我以後也跟你一樣。”
“……”夏節紀抬了下眸,“你很閒嗎。”
莊小威一進來聽到的就是他這句話,耳朵一聾,老父親似的趕緊拍了他胳膊一巴掌,“怎麼跟人家說話的。”
陳商芍跟他打招呼,笑說:“沒事的導演,節紀這樣才好呢。”
“他這樣好?”
“對啊,很好。”
莊小威不得不說,“你濾鏡太大了。”
夏節紀無所謂他們怎麼說,自顧自翻了頁劇本。
距離不遠,正常說話都能聽到,秦紡聽著那邊的聲音,心口說不出什麼感覺,一方麵覺得這很正常,另一方麵又難受,和無力。
算了,先訂票吧,她呼吸重了,跟董耳耳一起選合適的時間。
“訂三張就行了,就我們仨去。”董耳耳說。
“我也去?”
“為什麼不去,姐你有彆的事嗎?”
秦紡搖頭。
董耳耳戳她胳膊,“那不就是了,一起去唄,就當去那邊玩了,聽說參市的蟹黃麵可好吃了,我們去打卡。”
“哦。”秦紡抿唇,把身份證號輸進去,又讓董耳耳輸入,還差一個。
夏節紀的。
其實董耳耳手機上有記錄他的身份證號,她甚至記得,但這不是要給人和好的機會嗎,不然哥什麼事都要她做,她都要累死了。
董耳耳一臉無辜地說:“我這沒哥的身份證號。”
“以前怎麼訂的?”秦紡沒懷疑,隻是奇怪。
“哈哈。”董耳耳尬笑,“為了哥的隱私,我每次都當場找他問,現在姐你訂,那就你去問吧。”
去就是了,秦紡握緊手機,又做了一番心理建設,才在董耳耳老母親般的目送下動身。
慢慢的,夏節紀劇本覆上一層陰影,他抬眼。
秦紡衝他微笑,有皮笑肉不笑那感覺。
夏節紀:“……”
她在挑釁。
秦紡感覺自己已經用表情道過歉了,行動也自然了些,忙把手機展示給他,“身份證號是多少,要訂票。”
夏節紀嗤道:“夢裡沒寫啊?”
“怎麼個事。”莊小威今天忙活了一天,再回來變天了,“身份證號跟夢有什麼關係。”
夏節紀哼笑,“多了,她厲害著呢。”
秦紡:“……”
陳商芍多看了她幾眼,手心下意識在衣服上攥緊又鬆開,而後笑著說:“人家忙正事呢,你就彆為難人家了。”
夏節紀合了劇本,“我為難你了?”
“沒有。”秦紡淡淡說完,把手機往他跟前遞了遞,你就是有,“所以能輸身份證號了嗎。”
夏節紀從她手裡把手機抽出來。
手機就那麼大點,他的指腹不免又碰到了她手背。
秦紡手指一抖,心裡又是一刺。
夏節紀看著她臉上的神情,可惜分毫都看不到,連找茬都沒機會,隻能快速在鍵盤上按了數字還她。
秦紡拿了往座位走,他站起身往外走。
莊小威問他去哪,提醒,“過一小時開拍啊,記著點時間。”
夏節紀頭也沒回地給了他一個‘知道’的手勢。
門開的那一瞬間,外麵的風瞬時刮進,拂了滿麵。
秦紡馬上訂完票,正心不在焉地刷手機。
“今天真夠冷的。”莊小威狀似無意地說:“越來越冷了,晚上外麵得零下了。”
他好像隻穿了一條褲子,秦紡往外看了好幾次。
隻過了約莫三四分鐘,莊小威就耐不住性地轉身,指間夾著根煙,卻沒點,他喊:“哎小美女你去外麵把你家藝人找回來,不然給他凍出毛病了,明兒我過壽,大喜的日子不吉利。”
秦紡回了聲“好”,門關上後隱約能聽到陳商芍說要不她去喊的聲音,被導演攔下了。
沒到開拍的時候,外麵沒幾個人,隻有燈光組在那邊架機器。冷風一吹,秦紡才捂暖的手又變得冰涼,從她毛衣領子往身體裡灌,她拿著手機邊走邊給他打電話。
他接得很慢。
“你在哪呢。”秦紡問:“導演讓我找你回去。”
夏節紀的聲音在夜裡很低,“怎麼這麼聽他話。”
“回來吧。”秦紡已經看到他了,她聲音很輕,“外麵很冷,我也想讓你回來。”
在不遠處的樹下,他側著身,手中握著保溫杯,杯口簌簌往外飄著熱氣,又被冷風吹開,以此循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