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1 / 1)

這些年他演過不少角色,每一個新的角色身上都沒有上一個的影子,但他從來不接有感情戲和親情戲的。這個社會就是演偶像劇最火,那些慘得不能更慘,壞得不能更壞的角色,對於一個年輕的正值上升期的藝人,吸粉作用不強。

夏節紀又不在乎吸粉,他們想他活著,那他就活著,反正活成誰不是一樣,演戲也確實能短暫地讓他放鬆一下。

可惜丁檸文化作妖啊,他們覺得掌控不住這個藝人,為了幾千萬的錢瞞著他替他簽了一部戲,那部戲是他最惡心的闔家團圓。

夏節紀被通知到的時候,正在參加國劇盛典,他得了最受歡迎男演員,簡短的幾句話後便拎著獎杯下了台,他從不對外多說什麼話,更不會表露什麼。

手機顯示出新消息後,他一聲招呼沒打當場離席,飆車到了公司大樓。

夜色下,大樓裡卻還燈火通明,丁檸因為有他這個台柱子賺了不少錢,短短兩年就從一層樓變成了十二層樓。

強烈的燈光照亮他陰氣森森的臉,夏節紀煞神一般舉著獎杯一把砸到一樓的展示櫃上,巨大的聲響後,玻璃碎了一地。

在場的工作人員被嚇得抱頭蹲到地上。

夏節紀針對的目的也不是哪個人,就是這個公司,他一路走一路砸,沒人攔得住他。

公司的老板丁總和他的經紀人明姐從來沒見過他這個模樣,嚇得牙關直顫。夏節紀從進了娛樂圈,對誰都懶懶的不愛搭理,但沒什麼架子很好說話,即使公司吞他的錢他也不在乎,似乎拿了那稀薄的抽成就滿足了。

這副要弄死人的暴戾樣子,這簡直不是他!

那天是周裕蒼來帶他走的,除了公司的員工沒人知道,他砸了丁檸這件事在網上也瞞不住。

他的粉絲瘋狂地艾特公司斥責他們做了什麼,網友就看熱鬨,畢竟能把自家公司砸了的藝人,開天辟地可就這一個。

丁檸官方沒辦法,發了一篇似是而非的道歉稿,表示自己接戲欠考慮,沒考慮到藝人的意願,以後會更注意什麼什麼的。

從那之後,夏節紀消失了半年,毫無音訊。

等他再出現的時候,就是那部懸疑電影的消息了,從編劇到導演都是新人,甚至連梳化組服裝組都是沒聽過名字的團隊。

有人說他得罪了公司讓他資源降級,也有人說丁檸就靠他起來的不配決定他的選擇,粉絲天天鬨著拒演,讓丁檸給個交代。

丁檸愁啊,氣啊,有苦不敢言啊,這真不是他們能決定的事,這他媽是那瘋子自己要拍,罵他們有什麼用!

就這麼白白被罵了一整年,電影上映了。夏節紀演繹了一個精神分裂的犯罪天才,他智商高超沒有感情,遊走在各個城市毫無破綻的殺人,在警察的調查壓力下還能笑嘻嘻的玩笑,並給自己脫罪。他四進警局,但又因為沒有證據四出警局,最後死在被逮捕的那個陰雨天。

看完這部電影的人,無一不會想,如果不是要過審,根本抓不住他,他會一直逍遙法外殺害著一個又一個無辜的人。

這部電影的最後票房是十億,作為一個小成本懸疑電影,幾乎就是純賺了,也再一次證明了夏節紀的演技有多牛,他就是個演戲天才。

他不會也有精神分裂吧,有許多人在網上發言,甚至這荒謬的詞條還上了個熱搜,被他粉絲罵了個狗血淋頭。

電影成績很好,還有望得到含金量最大的青像獎,粉絲們狂著呢。

最後也不負所望,拿了那座所有演員做夢都想摸的青像獎杯,成了最年輕的影帝。

夏節紀上台之後,隻說了一句“謝謝支持”便拎著獎杯下了台,依然是那雲淡風輕卻又輕狂的勁。

這段畫麵必然又在網上引起軒然大波,說他目中無人的,說他我行我素的,說他不懂謙虛的,一時間好評大半成了惡評。

恨他的人恨得牙癢癢,愛他的人又愛得要死,他就是這麼有爭議的人。

八年演繹生涯,夏節紀演過的角色少說有十幾個,他也多活了十幾次了,再怎麼也該夠了吧,他不喜歡彆人關注他,更不喜歡彆人喜歡他,可他又被迫承擔著所有人的關注。

所以他選擇自己結束這段荒謬的治療。

最後一根煙抽完,周裕蒼碾了火星,“你想好了。”

夏節紀“嗯”了聲。

“行。”周裕蒼低著頭,碎發擋住眼裡複雜的種種情緒,他是既擔心又欣慰,“那我也退了,裕貿的事越來越多,我得去幫裕真。”

夏節紀笑了聲,這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真他媽的。

“笑什麼。”

“把你帶跑路了,怕你粉絲罵我。”

周裕蒼嗤了聲,“你這身皮還怕被罵?”

“身邊進了個叛徒,我得提防著點她在我杯子裡下毒。”夏節紀心底好笑,秦紡那變臉的模樣真有點逗。

“你是說秦紡?”周裕蒼問:“跟她有什麼關係。”

“你粉絲,不早說了嗎。”夏節紀看他臉上腫的那塊,莫名開始笑起來,肩膀直聳。

“你笑個屁。”他呼個氣周裕蒼都知道他在想什麼,把手頭唯一還能用的煙包扔他身上,“下手真他媽重。”

夏節紀臉上那紅巴掌印還在呢,他咬了咬牙,“你不扇我臉我能跟你動手?”

周裕蒼當時確實是氣糊塗了,把他揍得半死也比扇人巴掌好,抬眼一看他那臉青的紫的紅的,恨不得把染料盤開臉上的模樣,也開始笑,“真他娘的。”

夏節紀擺手,“趕緊滾。”

看在差點給他這大明星打毀容的份上,周裕蒼沒介意他的沒大沒小,掃視了一圈,“你晚上就睡這?”

這地跟台風過境一樣,就算臥室好好的沒亂,外麵這樣也膈應,夏節紀說:“秦紡的卡給我。”

“你能彆這麼混賬嗎,人女孩的房間給你睡。”

“她又沒進去。”夏節紀莫名其妙,“怎麼不能睡了。”

周裕蒼被他的一通話弄得頭疼,懶得再囉嗦,他得回去處理公司的事了,從口袋裡扔了張卡給他,轉身按下把手。

至於這間房,自然會有人來收拾,酒店是夏氏企業名下的,整棟樓都是夏節紀的,他愛怎麼砸怎麼砸,砸再多員工都得拍手說砸得好。

而這一層的房間,也都是單獨留出來給他們自己住的。

夏節紀進門後首先就去浴室待了半天,看到臉上那調色盤眼睛一抽一抽的,在房裡轉悠了好幾圈,他心氣不順的時候就想乾點事。

找誰呢,腦子裡搜刮了一圈,他轉悠到臥室,從兜裡把那張寫著號碼的紙掏出來,拿了床頭櫃上的有線電話。

另一邊秦紡剛從浴室出來,頭發洗過,但發尾的部分沒吹乾,在裡麵悶久了導致臉有些潮紅,鬆散的浴衣領子露出白皙的脖頸。她看到床上坐著人等她,說:“還沒睡嗎。”

周裕真點頭,“今天你生日,怎麼不說。”

“你怎麼知道,應該過了吧。”她把充著電的手機拿起又放下,已經快一點了。

周裕真衝她的包揚了揚下巴,“看到你身份證了。”

“我不怎麼過生日。”秦紡沒多想,隻當是她把證件露在了外麵,拉開被子坐上去,提前說:“我睡覺沒什麼動靜,睡姿應該沒變化。”

她以前忙的時候,偶爾會跑到某個山旮旯裡一待就是幾十天,跟同組的女生都睡習慣了,沒什麼好擔心的,她怕周裕真在意。

“我會……”

周裕真的話沒說完,先被手機的震動音打斷。

秦紡看了眼屏幕,陌生來電,她猶豫了一下才接聽,“喂。”

“乾嘛呢。”對方說。

夏節紀的聲音不管什麼時候她都不會忘,秦紡的心臟撲通撲通跳個不停,說:“準備睡覺了,你還沒睡嗎。”

夏節紀說句話都被牽動的嘴角疼,“臉疼得睡不著,手裡就你一人電話。”

“臉疼?”秦紡瞬間緊張起來,“怎麼會臉疼呢,是今天被冷風吹著了還是怎麼,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哦,那不至於。”

“還是去看看吧,我換套衣服帶你去。”說著她就要起身。

周裕真麵色不善地盯著她的手機,“你要去哪。”

秦紡捂著手機說:“夏節紀說他臉疼,我帶他去醫院看看。”

她喜歡夏節紀這麼多年,頭一次覺得他煩人,周裕真拉著她胳膊,“他騙你的,你彆理他。”

“嗯?”秦紡沒明白。

果不其然對麵笑了起來,聲音經過電話線之後懶懶的,“裕真在你旁邊啊,那是沒戲了。”

“什麼意思。”

“就是我被你偶像打了幾拳,就他的行為粉絲買單,你得補償我吧。”

“……是。”秦紡捏著被子,心想周裕蒼那麼和善的人怎麼會打他呢,他肯定在胡言亂語,想讓她做什麼她又不是不會去做,何必這麼費勁。

夏節紀說:“出了酒店的林子,往左拐三百米有家賣小餛飩的,你明早買回來。”

“好,還要什麼。”秦紡記性不錯,默默記下地址。

“我想想啊……”

房間裡很安靜,對麵的聲音或多或少能傳出來,周裕真奪了她的手機,“夏節紀你煩不煩,我要睡覺了。”

“喲,這麼大氣,誰惹你了。”

周裕真直接掛了電話,把手機扔到被子上,一臉無辜地看她,“他先掛的。”

這倆人真是一個賽一個的會騙人,但還真生不出氣來。秦紡有點想笑,想著她可能是怕黑,就留了一盞暖黃的床頭燈,說:“你睡吧。”

周裕真躺下身,被子蓋到胸口以下,說:“我想跟你聊聊天。”

這麼看下去,她長得挺小的,再加上她是周裕蒼妹妹,秦紡就不自覺對她帶上了一層關心照顧的感覺,躺到她身邊,“好。”

“你媽媽叫什麼名字。”周裕真側著頭看她。

秦紡回避,“我不知道。”

周裕真也沒逼問,安靜躺著。

良久,這昏暗的房間才傳出秦紡輕柔的聲音,“我媽媽,在我出生那天就去世了,我爸也從來不提,所以我不知道。”

周裕真瞳孔一縮,被子裡的手立刻攥緊了。

“哦,我也沒媽,好巧啊。”她說。

秦紡轉頭看向她,心臟一縮一縮得疼,很奇怪,她竟然為一個剛認識的人難過,不熟練地安慰,“沒事的。”

“她當初生了我就跟我爸離婚跑到國外去嫁給了一個白毛男人,我爺爺氣的住了半個月的院,我們家權當沒她這個人,我爸也拋棄我去了彆的城市。”周裕真笑得刺眼又得意,“但那又怎樣,我有我哥哥。”

周家的規矩就是,要娶他周家的女兒,必須入贅,必須讓孩子隨周姓,必須喊老爺子爺爺,女方這邊的親戚關係全按照男方的規矩來。

秦紡知道周裕蒼是周家人,那裕真自然也是,隻是不知道竟然會這麼離奇,就連她家,她爸的老婆,即使對她百般的刁難與挖苦,是個壞得不能更壞的女人,也會對自己的兒子傾儘所有。怎麼會有媽媽拋棄剛生下的孩子就出國呢,她不明白。

周裕真幾乎是在自言自語,“全家福上有她的照片,我爺爺還是舍不得抹了,不知道她現在長什麼樣了,是不是還跟年輕時那樣。”

“你漂亮。”秦紡說:“你媽媽現在也一定很漂亮。”

周裕真卻是笑了,“我不像她,你比較像。”

“嗯?”這話她在車上見她的第一麵就說了。

“你還很像我小姑。”周裕真看著她,眼睛很亮,“可能你媽媽就是我小姑,我想跟你做個親子鑒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