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行代碼(1 / 1)

午休前季時銘做了個簡短的就職演講,沒有假大空的廢話,隻介紹了公司之後的重點發展方向,和下周起開始施行的幾項員工補貼。

然後就結束了。

猝不及防到大家都沒有反應過來。

這種時候不應該先從自身經曆入手,結合行業前景,再上個價值觀給員工一通畫餅來個兩個小時的長篇大論嗎?

季時銘正常到有些不正常了。

雖說被狠狠擺了一道文思佳是又氣惱又憋屈,她倒沒有想讓公司蒸蒸日上,欣欣向榮的偉大境界,但季時銘能接手螢火科技對公司和員工來說確實是好事。

戲劇性的上午結束,午休時文思佳打開阿姨給準備的豪華飯盒時真真切切體會到了和季時銘結婚的好處。

從前午飯要麼得提前去樓下排大長隊,要麼隻能忍受國潮包裝的科技與狠活,現在看著保溫飯盒裡飄香四溢的滿漢全席,打心底感謝了季時銘三秒。

正津津有味吃著,周圍的小姑娘們今日午餐話題毫無懸念落在了新總裁身上。

“我看季總左手有婚戒,已經結婚了啊。”

“這種男人結婚了不是很正常?就算是單身普通人也不可能有機會。”

“不知道他老婆是什麼樣的人啊,是不是那種豪門聯姻門當戶對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文思佳沒有參與進去,嚼著大塊軟嫩噴香的牛肉,給抱有期待的吃瓜群眾們真誠道了個歉。

對不起,是自己這樣的人,沒有豪門聯姻門當戶對青梅竹馬兩小無猜,隻有各取所需的利益交換。

“午餐挺豐盛。”

正在她全神貫注低頭乾飯時,耳邊突然傳來低沉一聲,把她嚇得差點沒拿穩筷子。

季時銘是金魚隻有七秒記憶嗎?

剛才強調了這麼多遍不能在公司暴露兩人的關係,怎麼能來主動搭話啊。

“文小姐每天都是自己帶飯來嗎?手藝不錯。”

季時銘無視了她的擠眉弄眼,看著滿桌子的豐盛午餐,淺笑著問。

“怎麼?季總也想嘗嘗?”

這明顯是故意的挑釁文思佳也沒慣著,一挑眉輕哼著說。

“不用了,你慢慢吃。”

說完這句後季時銘就走開了,搞得文思佳一頭霧水,不知道他特意過來冒風險說這麼一句話到底是為了什麼。

就在此時,手機提示收到了消息:【下巴左邊有三粒米,右邊下巴沾了辣油。沒人跟你搶,彆吃那麼快,不夠的話明天讓阿姨多裝點】

“......”

文思佳無語凝噎了半晌後抽了張紙巾對著鏡子把米粒和辣油清理乾淨了。

人生還真是隻能如初見,那天在咖啡廳裡的和現在這個真的是一個人嘛。

男人真的太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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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季時銘召集幾個主管和技術骨乾開了會,主要是關於建立自營商城和DDos對策的。

之前她找季時銘讚助做演講的時候,男人的唇角自始至終都掛著笑,她卡殼的時候還會耐心讓她不用緊張,沒考慮到的細節她答不上來也會提出自己的見解。

可這會兒聽著主管有關自營商城的彙報,他精致的眉眼越來越蹙,手指扣在桌上的頻率和力度也越來越大,很明顯對內容不滿意。

“自營商城是為了給商家在眾籌後提供一個銷售渠道,不是要做自己的獨立物流。以螢火科技如今的體量沒這個能力,也沒這個必要,但你通篇的重點都放在了構建物流上。這麼長時間的討論,市場調研,數據分析下來得出的是一個偏離主旨的方案讓我有些不理解。”

季時銘的語氣很平靜,也沒有情緒化的用詞,隻是簡單陳述了事實卻有種不怒自威的壓迫感。

平日趾高氣昂的主管被三兩句話訓得低著頭大氣都不敢出。

文思佳也被會議室裡漂浮的低氣壓弄得有些緊張,不自覺挺直了背脊。

這個才是真正的季時銘。

年紀輕輕能有今天的成就怎麼可能是個省油的燈。

平時的溫和僅僅是因為沒碰上值得發脾氣的事。

也是,就自己的那點能力想把他惹生氣都難。

“這個月內重新拿一個方案出來,做到大概百分之三十的時候拿給我看一下,確定方向沒問題後再繼續。”

季時銘說完轉過椅子對著會議室內喊了聲:“數據分析。”

突然被叫的文思佳嚇得抖了個激靈,一聲宛若上課走神突然被老師點名的“在”清脆洪亮。

會議室裡的眾人包括季時銘都被她這鏗鏘有力的一聲弄愣了,幾十雙眼睛齊刷刷向她望了過來。

她表麵鎮定自若,實際人走了已經有一會兒了。

什麼時候喊她不好,偏偏要在她走神的時候喊。

季時銘看她強裝鎮定的樣子,剛才還不苟言笑的麵色有了些許緩和。

是不是嚇到她了?

說來好像還沒在她麵前說過這麼重的話。

季時銘舒展開緊繃的眉眼,用了商量而不是命令的語氣:“APP上線三個月的商家分析數據這周內能拿給我嗎?如果不行的話你說個能做完的時間。”

“可以的。”

文思佳作為全能的全棧工程師,工作的能力和態度還是挑不出毛病的。

“好的,謝謝。”季時銘點了點頭,隨後又喊了聲:“技術部。”

“您說。”

文思佳再次應聲,這次她吸取教訓控製好了音量。

季時銘投過來的眼神明顯是在問:怎麼又是你?

可不就是她嘛。

整個螢火科技技術部就她一個人不是眾所周知的事實嗎?

“自營商城的主功能從開發到灰度測試大概需要多久?”季時銘輕咳了兩聲後再次提問。

“保守估計四個月吧,大體的框架都是有的。”

開發周期比季時銘預計的要短上不少,又交代了幾句後季時銘便轉換到下個話題問起了DDos的事情。

毫無疑問,還是她。

文思佳把周末針對DDos的應對和今後的改進措施報告了一遍。

大家就費用對效果進行了一番討論,最終決定施行她提議中的幾項。

1.換個好點的服務器。

2.招網絡安全專員負責各類網絡攻擊的應對。

3.給她換個性能好點的電腦。

一場會開了兩個小時,由於一半時間都是她在發言,結束的時候文思佳喉嚨都開始冒煙噴火了。

準備走了又被季時銘叫住說還有幾個問題想確認讓她去一趟辦公室。

文思佳小聲抱怨了句“又來”後不情不願跟著季時銘回了辦公室。

季時銘給她倒了杯溫水遞過去說:“不愧是全能的全棧工程師,辛苦了。”

她苦笑了一聲:“那沒辦法,就我一個人,我不乾就沒人乾了。”

“其餘的人呢?”

“湊數的。”文思佳接過溫水一飲而儘後,再次強調了重點:“季總,彆再隨便把我單獨叫到辦公室了,一天叫這麼多次很容易被誤會的。”

“不就兩次嗎?怎麼就這麼多次了?”

季時銘覺得她太敏感了些,不以為然。

累得厲害的文思佳往真皮沙發上一躺,閉上眼無奈嘟囔著說:“男老板一天兩次把女員工單獨叫進辦公室還不夠引人誤會嗎?”

“但你就是我太太。”季時銘給了個容不得反駁的理由。

“你這是什麼邏輯?現在就是不能讓大家知道我們的關係啊。”

文思佳這會兒沒力氣和他掰扯,歎了口氣後就閉目養神了起來。

神遊之時不知道怎麼想起了上午在門口聽到的那個電話。

自己在的時候他沒有接電話說不重要,自己走了他就馬上打回去了,說明電話不是不重要而是不想讓自己聽到。

他要去機場接的人是誰呢?

為什麼要瞞著自己呢?

思及此,覺得心底像是有個雞毛撣子在掃來掃去的她微微張開了眼,季時銘正在桌前全神貫注看著手裡的資料,挽起襯衣袖口露出了堅實的小臂,夏日午後略顯刺眼的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鑽進來留下了一道明亮的痕跡。

狗男人是真好看啊。

昨晚折騰到太晚,剛才又開了兩個小時會,這會兒的文思佳碰到舒服的沙發困意一下子就侵襲過來了。

準備就睡個十分鐘就繼續回去當牛馬,結果等她醒來的時候時間已經猛然過去了一個小時。

季時銘想讓她多睡會兒沒有叫她,甚至取消了一個視頻會議。

結果就是男老板與女員工在辦公室獨處了一個多小時。

文思佳從辦公室出來的時候麵色鐵青,腦子瘋狂運轉想著要編個什麼理由解釋。

可恰恰是這個想把季時銘碎屍萬段的表情救了她一命。

大家看她離刺殺老板就差一把刀的樣子沒往彆的方向去想,還以為兩人觀點產生了分歧又大戰了八百個回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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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時銘手裡不止一家公司,上任第一周其實就來了螢火科技一天,讓文思佳鬆了口氣。

要是每天來照他那個樣子,怕是一個月內兩人的關係就要暴露了。

總裁的繁忙程度遠遠超乎了文思佳的認知,幾乎每天都是一兩點才回來。

果然小說都是騙人的,真正的總裁根本沒有時間談戀愛追妻。

當然她也好不到哪裡去,周三晚上“星海計劃”也遭到了DDos的攻擊。

服務器當初租的時候彆說DDos了,連普通的正常用戶訪問都沒考慮到有如今的流量。

服務器崩潰後她們收到了二十萬的贖金勒索郵件,氣得文思佳頭皮發麻,鍵盤都給敲掉了一個鍵。

DDos攻擊者通常有兩種目的,一種是證明自己的技術力,一種就是勒索贖金。

奈何DDos經過層層僵屍電腦的偽裝,再經由國外的服務器發起指令,想要定位到發起者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季時銘說這點錢自己來出就行,讓文思佳趕緊去睡覺,但這種事情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隻要開了口就永無止境,能做的隻有加大服務器的防護力度。

季時銘:“我讓你現在去睡覺,二十萬買你多睡幾個小時我覺得是劃算的。”

文思佳:“你現在給錢了他們下次會變本加厲,沒用啊。”

季時銘:“這種事情成功過一次後就基本不會再來了。”

文思佳:“怎麼可能,嘗過一次甜頭後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

季時銘:“就算如此在服務器升級前,他們要的那點錢給他們就是,又沒有多少。”

文思佳:“怎麼能這樣呢!這是助紂為虐!是助長不正之風!”

最後還是季時銘不容退讓下了最後通牒她才收手。

她學了那麼多年計算機卻隻能眼睜睜季時銘半夜打了個電話,讓人彙了價值二十萬的比特幣到了對方指定的賬戶。

二十萬對於季時銘來說的確不算錢,但本該用於推動社會發展的信息技術被用在這種違法犯罪上實在讓文思佳難以接受。

結果就是氣得一個晚上輾轉反側沒睡著,賠了夫人又折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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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長的一周接近尾聲,時間來到了打工人的續命藥,振奮人心的周五。

把季時銘要求的數據分析發過去,文思佳突然收到了白繼森的消息:【正好到你公司周邊,有時間的話要不要一起吃個飯?】

文思佳很快就回複了:【好嘞,沒問題,但一定是我請客,白老師你彆帶錢!我有好些個問題想請教你】

這個DDos可得好好問問白繼森有沒有什麼辦法。

白繼森:【跟我還客氣什麼,幾點下班?有沒有什麼想吃的嗎?還是我定?】

文思佳:【我什麼都可以,白老師定就行】

文思佳準點下班後就和白繼森去附近的商場吃了東西,接到公司電話的時候剛從商場出來,白繼森問她要不要去附近走走喝個咖啡。

地球沒了愛因斯坦都還在轉,星火科技沒了她卻要完了。

出現的問題是用戶沒辦法支付,惡劣程度比DDos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想花錢都花不出去。

原因經由初步查證確定為幾個支付軟件API接口的Root Certificate到期了。

給文思佳整得有點懵,不是這個月才讓他們給新發行也登錄去KeyStore了嘛,估計是哪裡出了紕漏自動調取了舊的。

文思佳就在公司旁邊沒有不回去的道理,隻得跟白繼森道了歉說要處理個緊急情況。

白繼森問她需不需要幫忙被笑著拒絕了:“API證書過期還需要白老師出手的話我算是白混了。”

“那有什麼問題隨時跟我聯係就行,星海計劃之後我會幫你好好看看。”

“好嘞!謝謝白老師的花和知識,但下次,下次,下次請一定要讓我出錢!”

她拿著花跟白繼森道彆後就一路狂奔往公司趕。

剛到樓層在門口就迎麵撞上了季時銘。她沒聽季時銘說今天會來螢火科技,有些奇怪地問:

“季總你怎麼來了?一個API問題至於把老板也喊來嗎?況且喊來了你又不會弄,還不是隻能乾瞪眼。”

支付出問題後第一時間就上報到季時銘這兒了也說在聯係技術部的文思佳回來處理。

公司的技術有些太依賴她個人了不利於運轉,她個人的負擔太大,的確該好好整改一下了。

問題三十分鐘內就很快解決了,運營又發了條道歉聲明給了五元優惠券後事情就算告一段落了。

這個五元優惠券和之前的十元優惠券還不能疊加用,有夠摳門的。

弄完後時間已是九點半,公司剩下的牛馬不多了。

“辛苦了。”

文思佳伸了個懶腰後接過季時銘手裡的咖啡,語氣很是不滿:“API證書的問題都要我來解決的話,那我哪天要是掛了螢火科技是準備一起陪葬是吧。”

“好像是的。”季時銘從這一周的種種發現她並沒有誇張,真就隻有她在乾活。

她順水推舟給自己爭取利益:“那你不準備給我漲工資?”

以為得掰扯幾百個回合,沒想到季時銘欣然答應了,讓她開個價:“沒問題,你想要多少?”

文思佳沒好氣嗔了他一眼。

工資拿得越多,責任就越大,其實按螢火科技現在給她開的工資來說這個繁忙程度是合理的,再加真的就是賣命錢了。

她可不想年齡還沒到三十五,命數就到了。

公事告一段落,該私事了。

季時銘憋了一整個晚上的問題終於是找到了機會,指著桌上的花問:“這花是哪裡來的?你自己買的嗎?”

文旅中心的項目要進入簽約階段了,季時銘一直都在忙那邊的事,六七點的時候才到螢火科技。

車開到寫字樓準備下地下停車場的時候,看到文思佳站在門口張望似是在等什麼人,車駛入的瞬間視線裡出現了個手裡拿花的男人。

還沒看清是誰車就開走了,也不確定是不是和文思佳晚上有約的人,但心底的不快一直揮散不去。

果不其然她回來的時候手裡就拿了束雛菊。

“我自己買花乾什麼?這玩意兒沒啥用,剛白老師送的。”文思佳把放在一邊的花束拿起來,放到鼻子邊嗅了嗅說:“沒什麼香味兒,回去拿個花瓶插一下不知道能堅持多久,”

季時銘臉色陡然下沉,在頭頂提倡環保省電的昏暗燈光下顯得格外陰沉。

之前那次他就隱約覺得白繼森對文思佳有些太上心了,怕是有些彆樣的企圖。

問題是眼前人好像完全沒有察覺到。

“你和他單獨去吃飯了?”季時銘的聲音在盛夏晚間的悶熱裡悄悄結出了一層冰霜。

文思佳點了點頭:“嗯,白老師正好到這附近有事,就一起吃了個飯。”

“......”

這種一聽就是胡說八道的謊言都能信,“我,秦始皇,打錢”真的騙不到她嗎?

季時銘極力控製著情緒又問:“你知道這是什麼花嗎?”

果不其然,文思佳的小腦袋搖了搖。

季時銘告訴她:“雛菊。”

文思佳恍然大悟點點頭:“噢,原來雛菊還有這種粉紅色,我還以為隻有那種白色,挺好看的誒。”

季時銘原本晶亮的眼眸星河暗淡,晦暗無光,濃鬱的霧氣正緩緩聚集著。他壓著胸口翻湧的不悅,又問:“那你知道雛菊的花語是什麼嗎?”

“不知道。”

文思佳小腦袋再次搖了搖,顯得很茫然。

她連花都不認識,怎麼可能知道什麼花語。

當然季時銘也沒指望她能知道,直接宣布了答案:“暗戀。”

可文思佳依舊不解,歪著腦袋眉心都蹙成了一團:“所以呢?這跟花語有什麼關係?”

“......”

“......”

“......”

季時銘知道她遲鈍,但沒想到能遲鈍到這個地步。男人就差把“我對你有意思”寫臉上了,竟然還能一臉茫然問出“所以呢”。

“一個男人請你單獨吃飯,給你送花語是暗戀的花,你覺得他是什麼意思?”

文思佳不知道季時銘拐彎抹角一大圈到底想表達什麼,眼珠子“滋溜”轉了好幾圈,終於靈光一閃後爆發了一陣前仰後合的哄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