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不開燈？”萬霄鵬踏進房間裡，一片漆黑，隨手打開了床頭的小夜燈。

房霧山全身通白端坐在沙發上，窗外的月光灑了他一身，臉上沒什麼表情，淡淡得像一尊玉雕。

隻聽玉雕用冷冰冰的語氣刺道：“開不開燈對我來說有什麼區彆？”

萬霄鵬聞言並不生氣，走到房霧山麵前，彎腰把人抱在懷裡，關切地問道“今天很生氣？”

房霧山臉上餘怒未消，在萬霄鵬腿上胡亂地掙紮，感受到萬霄鵬的變化，慌不擇亂地道：“起開，彆拿你的臟手碰我！”

“臟手？”

萬霄鵬冷笑，“那你是什麼？”

萬霄鵬的話猶如一道冷槍，殺得人又麻又冷，房霧山臉色一下子變得極淡，漸漸放棄了掙紮，任憑萬霄鵬動作。

“我要洗澡。”

一道艱難的哽咽聲，從淩亂的床被裡鑽出來。萬霄鵬把人撈出來，捋開擋著房霧山眼睛的頭發，在精巧的鼻尖落下一個輕柔眷戀的吻，仿佛他們是一對真正的愛侶。

“我叫阿坤進來幫你洗，江白鈺那邊的事情你不用操心，我會解決。”萬霄鵬係扣子的動作暫停，不放心地囑咐道：“劉瀾那邊你也彆去招惹他，過段時間我送你回廈市。”

萬霄鵬很忙，總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房霧山無力地攤坐在浴缸裡，阿坤站在他身後服侍他沐浴。

“你先出去吧！我沒事的！”房霧山剛哭過的嗓子透著一股萎靡的沙啞和無法掩飾的悲傷。

阿坤站在燈光下，將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很輕地歎了口氣，“抱歉，萬爺讓我照顧你。”

“照顧？”房霧山雙手伸出水麵趴在浴缸上，仰起頭對著阿坤的方向露出一個冷笑，“是在監視我吧！”

“那行，既然你想看，那你就站在這裡吧！”

說完，房霧山就破罐子破摔地開始清理自己，浴室的燈光投落在浴缸裡，波光粼粼的水光映照在房霧山雪白的皮膚上，阿坤麵色一滯，慌忙轉身。

閉上眼睛，還有耳朵，浴缸晃落的水聲，壓抑的悶哼，以及泄露出來的絲絲破碎悶哼，阿坤的耳朵被燒得通紅，最終還是奪門而出。

房霧山在聽到開門聲後，停下手中的動作，在確定阿坤走遠以後，重新換了一缸水，把自己泡在水裡。

江白鈺以前說，“難過的時候把自己浸泡在水裡會好得多，水會保護你！”

會像渴死的魚，悶在陸地上，人悶在水裡也一樣。

-----------

“林老師，再見！”

“林老師，要記得我們！”

林靜穎同每一位學生再見，預祝他們的人生一帆風順，送走那些青春洋溢的靈魂以後，林靜穎悄悄地回到辦公室收拾她的桌子。

“林老師，這麼早收拾？”

班主任毛丹丹比林靜穎稍晚一些回到辦公室，看到她在收拾東西就問：“這麼著急？不打算乾了？”

本來隻是一句玩笑，沒想到林靜穎真就對著她點點頭道：“已經給主任說了，隻是還沒來得及通知你們。”

上次江白鈺給林靜穎提建議，她就在考慮。之前本科生的學曆還夠看，但是近幾年學曆內卷，林靜穎的學曆想要順利往上升，還是要廢一番功夫。

她實在不想把全部的青春都奉獻給教育事業，還不如考個研試試，實在不行，她就歇一段時間，年年帶高三真的有點扛不住。

“啊？真的，你沒開玩笑？”毛丹丹顯然不信，追著林靜穎逼問，還以為林靜穎是在同她開玩笑。

辦公室的其他老師也都停下來，勸道：“真的嗎？不再考慮考慮？”

辦公室除了學生的東西，也沒多少她的私人物品。林靜穎收拾完也就裝了一個小箱子，對於同事們的挽留與好奇，她隻能笑道：“那還有假的啊？老師太累了，身體有點吃不消。”

辦公室裡多是一組的語文老師，帶重點班的都深有體會。教師一點也不像外人眼中的清閒工作，簡直就是拉磨的驢。

光是上課的話，最少一天也得兩節課加個早自習，多的話，每天四五節課加早自習，還要批改學生的作業、備課、參加調研，想往上生的話，就還要付出更多的時間和精力。

林靜穎的話說完，辦公室難得沒有人反駁，就連辦公室最年輕的男老師也哀嚎一聲，“我也想辭職！”

唯有年級主任推了推眼鏡，關懷地問道：“那你以後想要乾些什麼？”

他是一位教學經驗豐富的老教師，不過目前學校考慮他的身體把他調到了管理層麵，活是輕鬆了不少，但是真正熱愛教師職業的誰又真的甘心提前離開講台呢？更何況他明明還沒那麼老！

“考研吧！當然還有可能和愛人結束異地。”

林靜穎一直不是單身狀態，這是辦公室公認的秘密。至於她的愛人，是很少聽聞的，隻有辦公室新來愣頭青男教師的時候，才會八卦一嘴，隨即又很快湮沒在其他的話題裡。眾人沒想到，林靜穎和她愛人的感情如此穩定。

紛紛問道：“怎麼沒請我們吃喜糖啊？”

林靜穎不好說，隻得尷尬地站在那裡，還是年級主任解救了林靜穎，把話題往考研方向引，“準備考哪裡？我有幾個同學目前在幾所還不錯的師範院校當教授，你要是需要，到時候我幫你搭線。”

林靜穎聞言驚訝地看向年級主任，沒想到向來嚴厲的他會說出這些話，隻得不停感激道：“還不確定呢！提前謝謝您的好意，到時候有需要我一定會聯係您的。”

最後和辦公室的同事吃了離職宴後，林靜穎的教師生涯徹底暫告一段落。她走回家的時候有些迫不急地想和江白鈺分享這個好消息，她們終於有機會可以常常在一起了，卻在家門口發現了一封郵寄過來的信。

“誰的？怎麼放在這了？”

林靜穎把信封拿起來看了一眼，確定是寄給自己的，才拿屋裡。

一些紛亂的照片被林靜穎不小心灑落在地，信封裡還有一張紙：

林小姐，你好！

冒昧地打擾到你，不好意思，但是一些關於你愛人的事，我想你應該有知情權......

林靜穎都沒能走到玄關處打開燈，僅借著門外透漏的微光把信件看完，地上散落的照片隱在黑暗中。

那一晚的記憶仿佛本來就是空的，後來無論如何回想，她也就隻記得林靜穎閱讀了一封來曆不明的信。

----------------

這幾天劇組停工，汪灣灣被江白鈺拉著出去拍寫真，美名其曰是在找靈感。實際上，兩個人已經快把廈市的熱門景點轉了大半，就剩下情人島沒去了，江白鈺打算明天帶她去。

兩個人回到酒店的時候，在門口遇到一個預想不到的人，“你怎麼來了？”

汪灣灣慌亂地撒開江白鈺的手，緊張地躲在江白鈺身後。

林靜穎越過問話的江白鈺，對著身後的汪灣灣溫柔笑道：“你能先把她借我一會兒嗎？我跟她有些話要談。”

汪灣灣有點搞不懂狀況，扭頭看向江白鈺，卻發現江白鈺的麵色在剛才就變得很蒼白，雙手無力地垂落兩側，眼睛盯著林靜穎看不出來在想什麼。

“這我說了不算，靜穎姐找你，白鈺姐。”

汪灣灣把江白鈺推到林靜穎麵前，卻發現林靜穎的眼睛還是直勾勾地看向她，汪灣灣難免有點做賊心虛，可是一想到她和江白鈺還什麼都沒做，她為什麼要怕林靜穎呢？

“你先回去吧！我跟你靜穎姐談點事。”

江白鈺拉著林靜穎走向一家咖啡館，顯然還不明白她為什麼突然到訪廈市，還來得這麼突然。老友那裡應該還沒動靜，除非是發生了什麼意外。

“我辭職了。”

咖啡館裡漫長的安靜過後，林靜穎落下這樣一句話。

江白鈺詫然，隨即關切地問：“是上次的事被罵了嗎？”

“不過，離職也沒關係，反正我也養得起你！”

江白鈺麵色平平，還漫不經心地評價了一口咖啡，“嘖，這還不如你做的，還是你做的好喝！”

“是嗎？”林靜穎端起來嘗了一口，意有所指地問道：“這麼好喝的話，為什麼還要去外麵喝呢？”

林靜穎話音落地，饒有興致地看向江白鈺。咖啡館的光線並不明亮，江白鈺身影掩在一片背光下，半截光灑在江白鈺的臉上，看不清上半張臉，但是瘦削的下半張臉明明和之前一樣啊？這真的是江白鈺嗎？

江白鈺在林靜穎打量的視線下強裝淡定，端著咖啡杯的左手不停地摩挲咖啡杯。

林靜穎整個人被暖光籠罩著，臉上想什麼江白鈺都能看得一清二楚。漫長的沉默裡，林靜穎的眼淚滴濺在咖啡裡，“為什麼要那樣做？”

江白鈺此刻還想裝不知道，但是林靜穎從包裡拿出來那些不堪入目的照片隔著咖啡桌遞給她。

“我想，我們早就該結束了！”說出這話的時候，林靜穎嫵媚的丹鳳眼裡盛滿了破碎的眼淚。

坐在咖啡桌對麵的江白鈺神色黯淡，臉上沒什麼表情，連那樣的照片擺在她眼前也隻是被她掃了一眼就轉移了視線。

“上次為什麼回家？”

林靜穎的眼淚不停地砸落在桌子上，一個個問題也是，砸得空手前來的江白鈺暈頭轉向，她要怎麼說？

說她出去鬼混是因為膩了厭了，一直和同一個人炒菜，什麼時候起鍋熱油放菜出鍋都一清二楚。

和出軌對象一起炒菜就不一樣，那種從未配合過、演練過的新鮮刺激感，又因為做到了而產生的成就感，我在你的身上已經獲得不到了。

這些話說出口要怎麼說出口？江白鈺給不出彆的答案，她像一根木頭一樣坐在那裡。

事情遠比她想象中的還要難控製，林靜穎太早知道了這些事情，她還沒想好該怎樣跟她解釋。

或許說她一直都沒想好該怎麼跟她解釋，所以才在趙丹說完那些話之後焦急地讓王煜去處理事情的結局。

林靜穎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顆一顆地崩落，仿佛那些珠子都砸進了江白鈺的心頭。明明是林靜穎在哭，但是更難受得似乎是江白鈺。

她一句話也講不出來，喉嚨好像被什麼硬物堵著，幾次想開口說些什麼解釋安慰的話，可是腦子裡盤旋的都是那些話，她有口難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