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菲定律,怕什麼來什麼。
正當下午5點左右,一個婦女接兒子放學回來了。
男孩的書包歪歪斜斜,哭得蕩氣回腸,婦女則煩極了他的哭聲,抓住書包罵道:“撲街崽!哭哭哭!就知道哭!雨就是你哭出來的!”
“哇哇哇哇哇——”
“還哭!再哭不要你去上學了!去跟你那個鹹濕鬼阿爺一樣到大街上撿垃圾呀!”
高懷禮迫於無奈跳下圍牆另一邊,等母子倆進樓再說。
大雨毫不留情地灌進他眼睛耳朵,高懷禮隨意地把頭發捋到腦後,想著等找到小玉就跟她一起去把頭發剪一剪。
他要剪短,這樣戴泳帽更方便。
而小玉,他要建議她把頭發重新染回黑色。
圍牆另一邊高懷禮從未來過,有個破舊的小車棚。
哭聲漸遠,他正準備重新爬上去,餘光卻瞥到車棚後邊有一條黑色的尾巴。
尾巴一動不動,高懷禮感到異樣,就走過去查看,發現是隻黑貓,胡須耷拉著,四肢被粘在了地上,死狀很淒慘,這絕對是人為的。
高懷禮對小動物一般,看到此等慘狀仍心生不忍,到垃圾桶旁邊找了個紙箱和鐵片,把小貓鏟起來捧進紙箱蓋好。
然而,他的指腹突然傳來跳動。
高懷禮驚了,扒開小貓的舌頭和眼睛,發現它竟仍然堅強地活著!
“……真是奇跡。”高懷禮感歎。
這幾天又是雷暴又是大雨,黑貓被粘在這兒不吃不喝,還活了下來,就像在專門等待自己救它一樣。
同時,心裡對小玉的擔憂也開始發酵。
總覺得她也像這隻貓一樣,處在危險的邊緣,在東明某個角落等待自己。
車棚最裡邊便是舊抱枕貓窩,高懷禮端著紙箱,看那貓窩的花色越看越眼熟。
他想到什麼,快步走過去,拿起臟兮兮的貓窩一看。
跟小玉床上的枕頭一樣!
是她把抱枕拿來給貓做窩,還是扔了之後,被貓自己叼來的呢?
不祥之感越來越濃,他乾脆把枕頭一起放進箱子,爬上圍牆,避開亂七八糟的私拉電線,大跨步跳上窗台,然後利用身高優勢往樓上的窗台爬。
幸好窗台之間有防盜窗,他能踩上去放腳,不一會兒,他就渾身濕透,蹲在了小玉的窗台外。
那不鏽鋼窗緊閉,高懷禮抱著忐忑的心情推了推,是鬆動的。
太好了!
他一陣狂喜,打開窗戶直接跳進桌子,屋裡的景象卻讓他再也高興不起來。
連著幾日惡劣天氣,窗戶沒關,就相當於給洪水開了閘,雨水順著窗縫泡軟了灰藍色的牆膩子,大塊大塊往下掉,新換的地板亦翹了邊。
小玉起碼一個禮拜沒回了。
高懷禮捏緊拳頭。
這是他親手一塊塊敲好的地板,現在已經破敗得好似十年沒人踏足。
距離他清明偷偷來東明找小玉才不到一個月,這期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高懷禮從門出去後,先把紙箱抱了回來,放在浴室裡,然後外賣買了些消毒用品跟貓糧。
幸好水電還是通的,他混合溫水把貓咪放在洗臉池裡泡,順道打開行李找毛巾擦頭發。
鏡子前,視線隨意一掃,看到氣墊梳就被小玉隨手扔在盒子裡,裡麵纏著幾根她長長的紅發,他揪下幾根,放進行李包夾層。
小玉不在家,他反而還安心了一點,便在房間裡翻箱倒櫃找鑰匙。
打開沒上鎖的桌子抽屜,高懷禮一愣。
很多把刀,有劣質的粉紅粉藍的塑料水果刀,也有木質刀把的尖刀,甚至還有軍刀,各種各樣。
高懷禮有點煩躁地關上了抽屜,另一個是上鎖的,拉了拉,放棄了。
他刻意從不關心小玉的生活,就算後來做了男女朋友,還一次性給她花了8萬塊錢,卻沒有提過讓她搬去安全點的小區。
他還惡劣地想過,不是要替前男友還債麼,那我得包多久才夠你還完啊。
一年,三年,五年?
怎麼可能,高懷禮知道自己在沈翎麵前已經沒法繼續克製了,這錯位的泡沫般的鬨劇總有一天會結束,那時候他隻希望小玉不會死纏爛打。
最後在衣櫃裡摸到了鑰匙,同時還摸出幾個假杜蕾斯,高懷禮攥緊,把它們全都扔進了垃圾桶。
又等了半個小時,外賣送到。
他用注射針筒把營養藥物送進貓咪的嘴,貓咪的呼吸才慢慢回來,高懷禮查了查去越輝的線路,路上有個寵物醫院。
安頓好貓咪後,他便輾轉去越輝。
越輝的大雕塑廣場在雨中有種悲愴的美感,連綿雨水像是從天穹射出來的穿心箭,萬箭齊發,刺透了一幢幢銷金窟。
“句號”門可羅雀,許是生意也被雷暴蹉跎得蕭條,平時要限製9點才給進,這才8點不到就可以進了。
檢預約票時,保衛讓高懷禮出示身份證,高懷禮拿出程邦泰給他的黑卡。
保衛的眼神立刻就變了,腰也挺直,連專門給客人戴的腕帶也收了起來。
“請進。”
高懷禮道:“你們酒吧的老板今天在嗎?”
保衛道:“您是說吳老板麼?”
吳興這名字小玉提過,高懷禮有印象,便點頭道:“沒錯,我找吳興。”
保衛:“那您來的不巧了,吳老板今兒個忙,不在,要不您給他打個電話?”
高懷禮:“不在那我就隨便玩玩吧。”
他本想再問小玉,但又不知道這些人的底細,萬一小玉失聯跟程邦泰有關,那他就打草驚蛇了。
剛入夜,他來得不是時候,不光卡座裡沒人,吧台邊都隻有兩位調酒師。
高懷禮一眼沒看到小玉,更沒看到其他舞女,隻能找了個卡座慢慢等。
有男服務生上來給他送酒水,恭敬介紹:“先生,這是本店鉑金級消費權益贈送的酒水,15年的軒尼詩X.O特調。”
過了一個小時,徹底進入不夜城的狂歡時間,卻還是不見有多少人進來。
高懷禮招來服務生問道:“你們今晚沒有表演了嗎?”
“先生,您是說DJ樂隊表演還是舞蹈表演?”
“舞蹈。”
“舞蹈表演每周隻表演三次。”
“預約票時並沒有寫。”
“噢,預約上隻是一種宣傳,畢竟,咱們這兒看舞蹈是不需要單獨付費的。”
高懷禮看向空蕩蕩的舞台,那兒現在隻打著紅綠兩色的鐳射燈。
“今天人為什麼這麼少,發生什麼事了。”他示意服務生附耳過來,低聲道,“是不是在嚴打?”
服務生卻訓練有素地微笑道:“先生,嚴打也達不到咱們這兒啊,咱們隻是酒吧。”
高懷禮皺眉,便讓他離開了。
明麵上越輝街區的夜場都隻提供酒水服務,舞蹈、樂隊等等都不收費,進來就能看。
可來這兒買醉的男人,又有幾個是奔著喝酒聽歌來的?
高懷禮知道再坐下去也沒用,便到吧台邊找調酒師。
調酒師頭上抹了得有一斤發膠,塌鼻厚唇,眼神閃爍不定,見到高懷禮,笑嘻嘻地邊擦杯子邊擠掉另一個調酒師,手撐著吧台等待。
“籲~”調酒師Judy吹了聲調戲的口哨,“帥哥,又來了啊?”
一張口,高懷禮才知道非“他”而是“她”。
怪不得此人骨架不是很大,肩膀卻很寬,仔細看就能發現是馬甲襯衫下邊墊肩了。
高懷禮不怎麼喝酒,要了杯冰水。
Judy努嘴道:“那邊給你上了軒尼詩,你沒怎麼喝嘛,不會喝酒?”
“沒有下酒菜,喝酒有什麼意思?”高懷禮從善如流地回答。
Judy是個鐵T,見到帥哥就不由自主“雄競”,高腳杯杯緣沾一圈鹽,再插一片檸檬,推過來。
“玻璃杯裝冰水有失逼格,來,這杯算我請你的。”Judy說。
高懷禮捏著高腳杯搖晃:“來了幾次,就看過一次表演,算不算我跟美女們沒緣分。”
Judy說:“隻要你有錢,什麼樣的緣分沒有,帥哥,來快活就不要垂頭喪氣啦。”
“垂頭喪氣……”高懷禮重複了一遍,搖頭笑。
他端著冰水惆悵買醉的模樣很是讓Judy爽到了,她借著旁邊衝洗的水聲,湊近說:“我知道,你還是來找小玉的吧?”
高懷禮很無所謂地彈了彈酒杯:“小玉?找她也可以,沒有她,彆人也行。”
Judy“咚”地把調酒杯往吧台上一坐。
“這才對嘛,當癡情種有咩意思,你不能把女人太當回事了,她們都作得很,偶爾換個口味,她們才知道不能把價標得太虛,實惠才能長久,你說是不是。”
Judy笑得肩膀都在抖,就跟看到樂子在麵前上演似的。
高懷禮不動聲色地笑容收斂,說:“你有彆的口味給我介紹?我怎麼現場一個都沒見。”
“你喜歡什麼樣的?”
“有一次也是在這兒,跟一個戴菱形耳環的女孩搭過訕。”高懷禮按著額頭,慵懶地說,“她……也還可以。”
Judy搖晃酒杯的動作停住了。
“……你?她?”
“嗯,叫什麼名字你知道嗎,我喜歡嫩點的。”
“她啊,她——”
高懷禮發現她的肩又抖了下,可這次是打寒戰發抖,而不是高興地抖。
“小居呀!跟誰聊天聊這麼熱絡呢~”
兩人均側頭望去。
徐敏慧拎著包就過來了,身穿一條黑色長裙,胸前鏤空,扣著枚珍珠,配她腦後盤著的發髻相得益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