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蘿卜(1 / 1)

那廂,被高懷禮甩下的小玉沒有難過太久。

她回家從臟地板上割下一片汙垢,裝進袋子保存好送去鑒定,因為她懷疑那紅色是血漬,鑒定中心說最少得等半個月。

當晚跳舞時,她戴上了絲絨手套,滿腦子都是下午在‘方舟’的一幕幕。

她知道高懷禮早晚要離開,起碼他說過,以後來東明還會聯係自己。

要是他不聯係呢?

小玉心想,那我也是可以期待的,一如今天期待某個時候他會突然出現在樓下的心情。

而且這期待會更加長久,像一根吊在麵前永無休止旋轉的胡蘿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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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懷禮緊趕慢趕到逢城,門衛叫住了他,說阡18號有個快遞。

心中一緊,他知道沈翎昨夜又沒回家。

拿到燒鵝後他惴惴不安地開門,家中乾淨整潔,不見沈翎的身影,她放在一樓雜物間的行李箱也帶走了。

高懷禮先將雙肩包裡隨身背著的手模跟蕾絲手套拿去清洗殺毒,不過哪怕沈翎不在家,他也不敢堂而皇之放在院子裡曬,而是藏回自己房間。

客廳裡的粉色小茸馬原先是放在沙發旁的,回來後在陽台上,想必沈翎坐過。

一想到她專門趁家裡沒人,童心大發地坐小粉馬,高懷禮就覺得她可愛極了,忍不住把小粉馬抱回客廳,摸了摸。

沒在彆墅多停留,高懷禮就回了學校。

他給沈翎發了張照片:【禮物。】

沈翎:【?】

沈翎:【差點以為我穿越了,你不是還有幾天才回家?】

高懷禮慶幸沒告訴她之前選上旗手的事,不然又有的費口舌。

高懷禮:【學校有急事,先回來了,沒看到你,燒鵝我已經拿回來了,要不要切了幫你送到醫院分給學生們?】

沈翎:【不用了,等我回來吧,對了,你給我帶了什麼?】

高懷禮:【[開朗.jpg]秘密,你自己拆吧。】

大運會到此就落幕了,高懷禮毫無保留地把在武田牌樓救人的經過都說清楚,校領導輕拿輕放,這件事就算過去。

不過被舉報之後,他的名譽在小範圍內還是受到了影響。

汪川不慣著他們,放話說誰敢背後詆毀高懷禮,誰就是跟他汪川過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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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玉試著給高懷禮發些無關緊要的消息,高懷禮回得都很簡單,漸漸小玉也不發了。

立冬,小玉收到鑒定中心的電話,叫她去取報告。

取回報告後,她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武田牌樓找張平。

張平曾多次去“句號”敲詐她,小玉不堪其擾,能躲就躲,後來被吳興發現了,幫她趕走張平,才算安生一陣子。

所以,張平見到小玉時非常吃驚,吃驚之餘還不忘用輕蔑的眼神上下掃射小玉,恨不得把她看出洞來。

小玉也在打量他,忽而說:“平仔,你怎麼瘦了,過得不順心?”

張平先是一愣,隨後嗤笑道:“不都拜你所賜麼,你找吳老板告狀,他就直接告訴了蔣總,蔣總什麼手段?鋒哥不好過,我就不好過,不正合你的意嗎。”

“我說過要請你吃飯。”

小玉站在武田牌樓的入口,任憑張平怎麼嘲諷她,都保持著明媚的笑容。

“請我吃飯,嗬嗬,特麼你是來拿我開涮的吧?聽說你身上有債,你能請吃什麼飯,豬食嗎?”

“你怎麼知道我有債,張鋒聽誰說的?”

小秦去過她住處,逢人就宣傳那地方有多破、環境有多臟,再加上小玉拿了車模跟程爺的酬勞之後,穿的用的依舊樸素,所有被猜到要還債也合理。

張平認定她是來找茬的,惱怒卻又不敢真把她怎麼樣,畢竟她現在有人罩,連張鋒都惹不起。

“你管誰說的,哪來的回哪去吧!我們要討生活,不像你,衣服一脫錢就來了,多輕鬆啊,祝你早日把債還完。”

“你跟著張鋒不會有好下場的。”小玉望著他的背影抬高音量說道。

就這一句,張平腳步蹲下,驀地憤而轉身。

“叫你滾回酒吧,你是不是聾啊!”他扭住小玉的胳膊就把她往馬路邊扔,“滾滾滾!少來這邊找晦氣,就因為你,新店到現在還沒開!”

他們這幫手下雖然歸蔣寶年管,但在蔣家各個產業的門店裡輪崗,可以防止內部團體關係密切,再派生出小派係。

蔣寶年也會提拔一些會來事的人送去程家做事,四海新店本是張平可以調走的機會,結果就因出了人命,一再擱置。

王兵死了,據說被蔣寶年毀屍滅跡,還是張鋒負責去處理的。

張平怪不到死人頭上,就怨上了小玉。

小玉一個趔趄往張平懷中倒去,撫摸他羊毛衫下的胸膛,抬眼說道:“平仔,我是為你著想,你知道當時我為什麼見到你就跑嗎?”

軟玉溫香在懷,張平氣消了一些,罵罵咧咧道:“你以為我特麼看上你了?呸!你以為你長得有幾分姿色我就會喜歡?我還怕你身上有病咧!”

罵歸罵,摟小玉的手卻不老實,在她柔韌的腰上滑動。

“我沒有病。”小玉溫順伏在他懷裡說。

小玉穿的是鴨絨黃色毛衣,腈綸的,領口有白色的娃娃邊,跟她夏天常穿的連衣裙一個風格,都比較顯嫩。

張平摸著摸著,手上就起了靜電,衣服毛球像仙人掌的刺一樣,他狠狠掐了下小玉的腰。

“哦,你真的沒有病?下邊也沒有?”

小玉推搡他,站直,鳳眼裡半是戲謔:“我可乾淨著呢,像張鋒那種——”她踮腳,攀著張平的手肘,湊在他耳邊輕輕說道,“那種同誌,才會得不乾淨的病。”

張平的上身僵硬了,連忙扒開她。

“你,你從哪知道的!”

其實他心裡已經有數了,那天小玉一個人跑出去,張鋒來找,在後巷故意跟他親了一口,鐵定被小玉看個正著!

見小玉噙著笑,一臉了然,張平腦子裡的弦唰地崩斷了。

那種見不得人的秘密被揭開的表情,惱怒、憎恨、恥辱,都從他眼裡一閃而過,讓小玉再一次確定,張平不是同性戀。

他是被張鋒逼的。

小玉怕他惡從膽邊生,會打自己泄憤,於是站遠了一些,抱著手臂說:“沒錯,跟你想的一樣,我那天被你們倆嚇到了,還以為你天生討厭女人,索性躲你遠一點,可我後來才發現,你跟張鋒不一樣,是我錯怪你了平仔。”

張平臉色發青:“你想怎麼樣?我是鋒哥的馬仔,鋒哥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

“哦是嗎?”小玉笑道,“那蔣爺呢?張鋒是蔣爺的馬仔,要是蔣爺覺得同性戀見不得人,那張鋒要怎麼辦?去找楊永信把自己電直?”

張平猛地拉住小玉,想要捂她的嘴。

這回不是打鬨,而是真下力氣了,小玉瘋狂掙紮才掰開他的手。

“你真是不知死活!”張平回頭看了武田牌樓裡的4S店,硬把小玉拖進巷子,“我是慫,乾不過鋒哥,可你以為鋒哥跟我一樣軟?他可比看上去狠心得多!”

小玉喘息著說道:“我有方法讓張鋒放過你,我有他的把柄!這兒不是說話的地方,你晚上來這兒找我,這是我家,記住,一個人來,千萬彆告訴張鋒!”

她的堅定把張平震懾住了,愣愣看著她。

“你有辦法?你瘋了吧?張鋒可是蔣爺的心腹!你在打什麼鬼主意?”

小玉握住他的手:“我要張鋒幫我找一個人,你放心,我手裡的把柄絕對能讓張鋒聽話,隻要你照我說的做,以後你就再

也不會被他逼著做你不願意的事了!”

不得不說這個誘惑非常大。

張平不相信小玉能有張鋒的把柄,但他聽到小玉這麼說,心裡就有了動搖。

隻要有動搖,小玉就相信事情一定能成。

她把紙條塞給張平。

“一個人來,一定要來。”她也有些激動,撫摸張平的下頜角,模糊不清地吐出幾個字,“多晚我都等你。”

軟軟的熱流噴到張平耳邊。

他還沒回過神,小玉就轉身走了。

冷風吹來,她哆嗦地抱住手臂,越走越快,跑到公交車站台下邊,掏出帆布包裡的報告,一目十行翻過前邊大段表格數字和字母,視線盯住了幾個字。

“——親權概率小於0.0001%,不符合生物學親子關係。”

她的眼神變得迷惑,漸漸捏緊報告紙,思緒隨風飄到了九霄雲外。

一連幾個晚上,小玉都沒等到張平,但她不著急。

除了來見她,張平沒有彆的方式聯係到她,這樣就不會留下痕跡。

她也不擔心張平會告訴張鋒。

直男的眼神她再熟悉不過了,而直男被迫跟同性卿卿我我的那份屈辱,張平也未加掩飾。

他忍了很久,該是爆發的邊緣,所以,越晚越好,憋得越猛越對她越有利。

這周第二個表演日,小玉到淩晨3點才回家,剛拐進握手樓樓梯,就被黑暗裡的人影驚停。

她拍著胸脯說道:“平仔,你嚇死我了。”

張平走出陰影,穿一身灰色,兜帽口罩都嚴嚴實實。

“你嚇死了?我才嚇死了好吧。”他埋怨道,“你住的什麼鬼地方,貓叫得比鬼還難聽。”

小玉問:“你看到貓了?是黑貓麼。”

“就是黑貓,不吉利!老子一腳把它踢走了。”

小玉語塞,心中歎道,隻能下次給它喂點罐頭補償補償了,不然這小家夥可會記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