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看到在精品店給沈翎買的發圈跟袋子都還在桌上,高懷禮把東西都拿出來,倒了倒袋子。
電視裡的醫學科普號在講多胎的危險。
“日前某新聞報道,說一對小夫妻因為促排懷了9胞胎,具體怎麼懷的大家自己查,我就不多說,但大家都知道,9胞胎怎麼可能順利生產,於是這對夫妻選擇了減胎到剩下兩個……”
雙胞胎。
高懷禮將袋子折疊方正,進臥室扔行李包。
零點前夕,高懷禮點燃蠟燭。
手機就在桌上,他獨自坐著,時不時望一眼。
鹿頭時鐘的秒針逐漸走向12點整,高懷禮又站起來去關陽台門,防止會突然來一陣風把蠟燭熄滅。
……
12點,1點,2點,蠟燭燒完了他就再點一根,反正有的多。
蠟油滴在蛋糕上,形成奶白色小薄片,他沒有撿出來扔掉。
他就沉默坐著,連姿勢都沒有改變一下。
自己是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卑微的?
高懷禮感到內心越發平靜,他知道,如果今晚沈翎不是跟方決出去,而是跟去年留在醫院加班,他絕不會如此憤怒。
他對沈翎的妄念,已經遊走在爆發的邊緣,方決、小玉、生日,這些都不是引子。
講座那天,沈翎彎腰聽男學生的心跳,頭發滑下去的時候學生頃刻繃緊的腹部,才是。
高懷禮代入了自己,想象那些頭發滑到自己下身會是什麼觸感。
這些微小的、日積月累的貪婪想象,伴隨著沈翎的每一次出現愈演愈烈,直到他開始把她當成自己的私有物。
哪怕他給沈翎找了個替代品,也無法抵消原始的滋生於沈翎的衝動。
更煩的是,他反而對替代品有了附加占有欲。
四月中旬他忍不住去找小玉,就是怕腦子一發昏,不管三七二十一對沈翎亂來,搞砸一切。
現在呢?
小玉答應做他女朋友後不會再出台,絕不跟客人過夜,那找上門罵她婊子的又是誰?
想到小玉那能完美替代沈翎的臉和身體,會被彆人壓在身下扭動——
高懷禮騰得站了起來,沉著臉將車票改到明天一早。
都不知道是不是在報複誰。
他可以任憑沈翎放鴿子,但不想知道她為了方決睡在外邊不回家,再這樣持續下去,高懷禮不知道自己會做什麼。
高懷禮握緊拳頭,眼看著快三點了,把沒燒完的蠟燭折斷,扔進垃圾桶,準備直接拎著行李出門去車站等天亮。
誰知就在這時,門禁響了。
沈翎醉得酡紅的臉龐出現在屏幕上,難耐地說:“懷禮,你,你來,車庫接一下我。”
高懷禮衝出後門下電梯,打開獨棟門禁,就看到賓利停在車庫。
方決將沈翎攙了出來,高懷禮也顧不上打嘴炮了,大跨步上去把沈翎接過來,背上她的鏈條包,還順勢攘了方決一把。
方決笑了笑。
他頭發亂糟糟,西裝也沒穿,襯衫第一粒紐扣裡皮膚是紅的,散發出濃烈的酒味。
他不像沈翎醉得那麼狠,眼神清亮,對高懷禮說道:“她還是這麼容易醉,喝一點清酒就不行了,還非要回來。”
高懷禮英語還停留在thank you very much的小六階段,方決說什麼他聽不懂,也懶得聽。
一手摟沈翎的腰,一手把她的手臂搭在自己肩膀,低聲道:“摟我脖子。”
見方決想跟上來,他充滿警惕地瞪道:“你跟著乾什麼?滾!”
方決腳步一停,抬著的腳懸著,很誇張地放下,攤手。
高懷禮不會讓他進門,用屁股想都知道。
“喂,大塊頭。”方決高喊道,“酒後不能洗澡,你把——”
嘭!
沉重的門被高懷禮一腳踢合。
高懷禮沒想到沈翎會遵守諾言回來,在心裡把自己罵了個狗血淋頭。
為什麼誤會沈翎,為什麼手賤那麼快改車票。
現在好了,周二的票根本不可能再買到了,再過四個小時就要開車。
他小心翼翼扶沈翎走過樓梯,想把她送到沙發上坐一會兒。
醉酒不能躺,胃酸反流,更容易吐。
也不知道方決帶她去什麼地方吃飯了,明知她喝酒易醉,還讓她喝,打的什麼歪主意!
沈翎有點站不住了,她捂住太陽穴,表情很難受,睜眼看到樓梯就在旁邊,伸手拽住,將臉貼上去歇了會兒。
高懷禮連忙撐穩她的肩,托住她的下巴,輕輕把她往懷禮攬。
“你靠著我,彆靠樓梯。”高懷禮小聲說道,“樓梯太涼了,我們去沙發,彆在這,後院門還沒關,有風。”
沈翎也不知意識是否清醒,粘糯地吐出幾個細碎的字:“水……喝水。”
高懷禮有點急迫,哄她像哄小孩:“乖,先去沙發好不好,你坐好我才能去倒水。”
“沙發?So fast?誰fast?”
沈翎昂頭,眼鏡全滑到鼻尖處,分外懵懂可愛。
此刻她的語言係統混亂了,似乎很費解什麼是沙發,想了很久,腦子裡一片眩暈,手臂勾住樓扶手不放,嘟囔推高懷禮:“快去倒水。”
麵對這樣的沈翎,高懷禮一丁點都招架不住。
他確認沈翎不會突然摔倒,隻好慢慢放手。
“好,你站穩,我十秒,不,五秒就給你端水過來!”
從樓梯到水吧台那短短幾十米距離,高懷禮覺得博爾特來也沒他跑得快。
他還專門拿了一個不鏽鋼啤酒杯,套上紙杯套,這樣比較不容易脫手把水灑了。
回到樓梯時,沈翎已經摸到樓梯坐了上去,如同在苦惱什麼問題般不停按太陽穴。
順滑的黑色發絲統統都被她甩到腦後,她修長的脖頸被絲質襯衫包裹,膚色勝雪,較大理石台階更富有清冷的光澤。
高懷禮一看到她坐那兒,差點腿軟。
那個位置——就是他昨天胡鬨,幻想壓著沈翎抵死纏綿的位置。
沈翎好端端坐著,再也不是幻覺,而是喝醉了酒,話也說不清,纖瘦的肩膀縮著,手肘放在膝蓋上,輕盈夢幻。
高懷禮盤腿在她麵前坐下,遞上水杯,試探道:“你,能自己喝嗎?”
台階很寬,他可以理所當然坐到沈翎身邊,摟她入懷,讓她小口小口抿水喝。
想,和做,是兩碼事。
沈翎聽到有人說話,呆滯片刻,才一手抓住煩人的茂密黑發捋到一起,喃喃說道:“我可以自己喝水,我當然可以,我28歲了。”
“……”高懷禮噗嗤笑了出來。
但他很快又想到,沈翎這副模樣,方決肯定早就見過,所以才會任她喝酒,甚至是騙她喝酒。
高懷禮握拳,盯著沈翎咕咚咕咚把水喝掉。
沈翎把杯子還給他,說:“謝謝你。”
高懷禮剛想笑,就聽沈翎又無比認真堅定地補上一句:“阿決。”
高懷禮:……
誰懂,剛開心還沒過十分鐘,打回原形。
“阿決?”高懷禮敲了敲水杯,聲音冷冽,“你以為我是方決?”
客廳隻有電視的光,高懷禮已經按靜音了,這會兒隻出畫麵不出聲。
橙黃的光澤忽閃忽閃,染上沙發和深灰色瓷磚,高懷禮背光待在陰影處,的確不好分辨。
他又問了一次:“你說我是誰?”
沈翎這才抬頭端詳,柳眉微微蹙起,有些嗔怪。
對此刻的她來說,這個問題太難太難了。
“不知道。”
沈翎乾脆閉上眼,把頭埋在膝蓋裡。
高懷禮暫時忍了,將水杯放到一邊。
沈翎被頭發弄得很煩,抓在手裡太多,不一會兒手就酸了,披下來又會蹭她的臉頰跟脖子,紮得眉尾發癢。
她難受地叮嚀一聲,高懷禮深呼吸,由盤腿坐改為跪著,逐步靠近道:“你哪兒不舒服?想洗澡嗎?”
沈翎兀自折騰頭發,埋怨道:“發圈,給我發圈,把我頭發紮起來。”
她手指成環,順著發根捋到發尾,戳了下高懷禮的臉。
她呼吸有陳釀發酵香,高懷禮深深聞一口,心跳開始劇烈鼓動。
想必喝的不止清酒,方決撒謊了。
理智告訴高懷禮不能再近一步了,他沒喝酒,事後沒法找任何理由糊弄沈翎。
但要他忍,無異於把香噴噴的肉塊放在餓了幾年的猛虎麵前,還異想天開指望它能不吃。
高懷禮抓住她的頭發,握緊。
每一絲都那麼柔順,他都怕自己掌紋太粗,把她頭發給握痛了。
“這樣可以嗎。”高懷禮跪著往上爬了一級,如朝聖者那般虔誠向往,“這樣舒服嗎?嗯?”
他撫摸她的頭發,真像很貴的綢緞,也許他稍一用力就會刮破。
學校競技舞蹈專業的女生常挽雞毛頭,還挺好看的,可沒有皮筋也沒有發簪,高懷禮隻能牢牢包住,頭發才不會掉落。
盤起頭發的沈翎有種溫婉,蹭著高懷禮的手背,小聲說道:“好舒服。”
蹭來蹭去,蹭到鼓起的青筋,那種梗凸的摩擦感、還有他小臂沒剃掉的汗毛能夠減輕臉頰發燙的難受。
沈翎頓時食髓知味,慢吞吞地磨起來,邊磨還饜足地低歎。
高懷禮的神經崩成了一條隨時會斷的弦,爽快的同時,又在懷疑沈翎到底認沒認出自己是誰。
這很重要。
他另一隻手按住她亂動的膝蓋,又蠻橫地問:“誰讓你這麼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