彌七坦然看著他,她確實是在發完最後一條消息後將他拉黑的,隻是防的不是他,而是她自己。
他隻是給自己發了一條信息,便讓她一整天的工作都有些魂不守舍,這場由她提出結束的感情又何嘗不是折磨著她?如同從前一般屏蔽了他朋友圈那般,她試圖用這樣的方式讓自己遠離他的生活圈。
她穩了穩自己的心神,抬眼冷冷看向他,“是。”
謝懷悻看她一副“就是把他拉黑了那又如何”的模樣,下顎都繃緊了些,他始終覺得,他們不該變成現在這樣。
他垂下眼,忍下心裡翻湧起的複雜情緒,沉著聲音問道:“那時候,你看到了是嗎?”
彌七麵無表情的臉在他的話落後終於有了絲變化,她沉默著,代表了一切。
謝懷悻眸光微閃,他接著解釋:“如果你待到最後的話,你會知道,我否認了。”
“我不會和她訂婚。”他很堅定的語氣。
她該看到的,他推開了她挽過來的手,告訴了所有人,他的未婚妻隻有一個人,她姓彌。
他以為他解釋的話可以得到她的回應,他看著她的目光含了些無望的期待,卻在彌七投來冷淡的眸時,浮起的心再次沉了下去。
他還想要再說些什麼,卻再也說不出口,他的手突然無力地滑落了下來,他開口問道:“是不是不管我說什麼,都沒用了是嗎?”
“怎樣都不行了嗎?”他執意想要個答案,近乎是在逼問。
彌七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倏然揪作一團,讓她呼吸都有些不暢,她相信他解釋的話不假,可是有些事情已經沒辦法回頭。
她再也不想要將自己再陷入他們的博弈遊戲中,如果說感情和婚姻可以被他們拿來作為交易的籌碼,那她寧願不成為其中的玩家。
她也知道他的努力,知道他的抗爭,知道他付出了些什麼,可若是這段感情需要他如此這般費儘心力付出所有,那她寧願他能繼續延續前二十幾年的風光,永遠順遂下去。
所以她時常陷入掙紮中,在各種情緒中反複跳躍,可此刻看著他,她從來沒有如此清醒過。
她心裡苦笑。
你瞧?這段感情將他們都逼成了什麼樣子,她找不到了自己的定位,而他,也變得瘋狂,變得不像他。
“謝懷悻,你真的覺得繼續在一起就是好的嗎?”她忍不住開口。
她的心裡似乎永遠會介懷這次的事情,也許在某天爭吵時,這件事會一次又一次被提起,他的感情消磨殆儘的那天,又會怎樣呢?
彌七推開了他,並不想要得到回答,她想要越過他往屋內走,卻又被他扯住,接著是他低微至極的語聲音。
“你告訴我,我要怎麼做?”
他仿佛置身在了迷霧中,不知究竟應該怎麼做才能留住她,他也曾以為,自己在昨夜後,就會如同自己放出去的那句話一般,再不來找她。
可混沌時尚且放不下她,清醒後又怎麼能離開她,他從來沒有過如此態度對過誰,這是第一次,也將是最後一次。
彌七眼睫顫了顫,終究還是開口道:“如果尊重我,就請尊重我的選擇。”
他沉默了許久,手卻絲毫沒有鬆開,彌七下意識咬了咬自己的唇,終於是狠下心來說出了接下來的話。
“不再糾纏一個不愛你的人,也是對你自己的尊重。”
空氣都冷寂了幾分,她清晰感覺到了他周身散發出的陰鬱氣息,她知道他的自尊不會再允許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放低自己的姿態。
漫長的沉吟後,他終於放開了手,隻留下一字飄進了她的耳裡。
“好。”
他的卑微,到此為止了。
謝懷悻收拾好的東西,是在他離開三小時後被助理搬走的,彌七對她有印象,是第一次去麵試時為她引路的那位女孩。
她在拿走東西後,歸還了彌七家的鑰匙。
夜很漫長,明明在他來之前她常是一個人,可此刻卻覺得房間內異常的空蕩,彌七拉開櫃子的抽屜,對著精美盒子裡擺放著的戒指發了很久的呆。
戒指是她昨晚撿起來的,戒指很小,輕易鑽進些盲區,她費了一番功夫才找到,看到戒指完好的瞬間,她碎掉的心仿佛重組了起來。
她最終還是沒有將戒指拿出來,她想,就這樣讓它安靜待在封閉的盒子裡,或許才是正確的。
——
那天之後,謝懷悻再也沒來找過她,彌七漸漸開始習慣屋內的冷清,不過是回到了從前,她的適應能力並不差。
而城市的另一邊,謝懷悻在冷著臉簽了這段時間第n個合同後,終於被坐在一旁的顧承譯調侃了一番:
“怎麼沒有一點頹廢,還這麼上進呢?”
謝懷悻給了他個“少說些廢話”的眼神,顧承譯卻沒有要收斂的意思,他又問道:“晚上我組了個局,來不來?”
“不去。”謝懷悻埋頭處理著工作十分不留情麵地拒絕了他的提議。
顧承譯撇了撇嘴,心裡琢磨著,看來他是把前幾天那晚的醉酒發瘋忘得一乾二淨。
不過確實也就那麼一晚,之後他就跟個沒事人一樣,心思全然撲在了工作上。
這專注的樣子,還真讓人以為他斷情絕義了個痛快,可顧承譯太清楚了,他這副就差住在公司的模樣,哪裡像沒事人?
他做事總是遊刃有餘,沒見過這麼拚,上次那麼拚還是為了對抗他家老爺子,這次呢?已經贏了個徹底怎麼還這麼拚?
旁人或許不知道,但他顧承譯從小認識他,怎會不知道他是在刻意回避旁的事情,他起身走近了謝懷悻,大剌剌地坐在了他對麵,伸手拿在他放在桌上的筆,一點一點輕敲著桌麵。
謝懷悻終於被他的噪音影響,抬起了高貴的頭顱,不屑道:“沒事乾你不如去給自己找些事乾,彆在這礙眼。”
顧承譯抿嘴,看看,這一惹就滿是怒氣的樣子,哪裡是他謝懷悻?
他輕笑了聲表示:“你要是放不下,就去把人追回來啊。”
謝懷悻的眸微縮,他冷冷道:“你哪裡看出來我放不下了?”
她話都說到那份上了,他再放不下就有些自取其辱了。
“行,放下了。”顧承譯淡淡應和著。
“放下了就彆盯著你那工作了,哥們給你辦個單身派對怎麼樣?”
謝懷悻垂下的眼再次抬了起來,隻是這次他沉吟了下,卻沒有拒絕。
包廂內,音樂聲開得很大,在第五杯酒下肚後,謝懷悻的燥意終於攀上了眉心。
他忽然起身,一言不發地離開了包廂。
徒留下眾人懵圈地看向顧承譯,想讓他給個明示,顧承譯笑而不語,原來這叫放下了?
這一小時內,隻要聽到單身兩個字麵色便陰沉一個度,提起分手和訂婚,眼神甚至添了些戾氣。
顧承譯算是知道了,他是在彌七這栽了個徹底,也不知從前信誓旦旦和他說不理解為何會有人因為愛情痛苦得死去活來的他,能否想到他今日這模樣。
他無奈地搖了搖頭,接著擺擺手又對著包廂內的人說道:“行了,咱們接著玩。”
隨後他給謝蕪發了條信息:
【放心吧,你這個嫂子是跑不掉的。】
就算想跑,謝懷悻也不會允許的,頂多再幾天,他這些個冷靜估計就裝不下去了。
事實上,他是當下便裝不下去了。
謝懷悻坐著車一路抵達彌七家樓下,她還未回家,他便安靜等在車內。
在等了許久後,終於看到她人提著東西走近了電梯方向,他的車停得並不算近,隻能看到她的側臉,她一如從前一般清冷,這段分手的感情似乎對她沒有任何影響。
謝懷悻就這麼看著,直到她的身影徹底消失,而在幾分鐘後她房間的燈亮了起來。
他坐在車內望著她屋內的方向遲遲未動,終於在被冷風吹醒了發昏的意識時,對著前麵的司機發了指令:
“走吧。”
謝懷悻回的是單獨買的一棟彆墅。
之前一直是為了陪著謝蕪,他也很少來這裡,最近這段時間沒回家一直都來的這邊,也是因為一回到家耳邊便是謝蕪不停追問著他和彌七以及季書然這些事情的話。
他聽著也心煩意亂,才暫時搬來了這邊。
謝懷悻洗完澡後,便去給自己倒了杯水喝。
屋內很空蕩,謝懷悻不經意一瞥,便見到了那封存好放在一角的箱子。
他記得,助理那天問他送去哪,他便報了這個彆墅的地方,讓她先找個地方放好就行。
後來,他心思也不在這裡,也就沒再動過這些行李,他又何嘗不害怕看到裡麵熟悉的東西,每一件都能讓他聯想到和彌七在一起時的畫麵。
可現在,他覺得自己似乎需要回憶來充電,否則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熬過這難捱的夜。
他放下水杯,走近了箱子處,緩緩打開了箱子,率先入目的,是那日順手放進去的書,他拿起最上麵的一本,隨意翻了翻後,接著將它放到了一旁。
接下來的書,他沒再一個個翻看,而是連著一起搬了出來,隻是書麵很光滑,搬運中忽然掉落了幾本。
他彎身挨個撿起,卻在看到一本純白封麵的書以及它旁邊一張翻扣在下的照片時,動作停頓了下來。
他麵上露出疑惑,這本書似乎不是他的,旁邊這張背麵寫著一串小字的照片,更不可能是他的。
不是他的,那便是…彌七的?
謝懷悻的眉在看到那行小字上寫著“很喜歡的照片,和很喜歡的人”時不由得緊緊鎖起。
喜歡的人?是彌七她喜歡的人嗎?什麼人?她什麼時候喜歡的?
一連串問題浮過他的心頭,他懷著疑慮先是拿起了照片,卻在將要翻過時忽然停了下來動作,他不敢相信,自己此刻竟然有些害怕。
害怕看到她望著喜歡的人時投去的目光,是否與她說著最狠心的話望著她時冷淡的目光大不相同。
攥住照片邊緣的手都發狠了些,片刻後,他終於再次接著剛剛翻開的動作。
隻是在看到照片內的主角時,他的身體猛然一震,他幾乎是瞬間凝起了眸光。
這張照片裡誠然是一對男女,他也相當熟悉。
是高中時的他…以及麵容帶著些稚嫩的乖張氣質的彌七…
他幾乎不記得這張照片的來源,可比起此,更讓他血液沸騰的是。
她原來愛他,從很久以前,就愛著他,她說的一切不愛他的話,都是假的對嗎?
他在意識到這點後,第一反應是慶幸。
可慶幸之餘,是懊惱,他想,他為何來得如此之遲,如果他早點愛上她,一切是不是也不會像現在這般遺憾?
他似乎錯過了很多,他開始不停在腦海裡搜索與她有關的記憶,他們加過微信,拍過合照,他為她送過藥,而她甚至喜歡過他,可他又為什麼,會將一切都忘記?
終於在自己的目光就將是要把這張照片穿透時,他匱乏的記憶終於拚湊起了些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