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的謝懷悻仿佛聽到了她無聲的招呼聲一般,倏然挑了挑眉,下一秒又轉移了視線。
他將表放置於展台上,幽幽戲謔著台下的人:“你們怎麼來的自己心裡沒點數?不請自來,怎麼還成我炫耀了?”
他話落立馬有人應和著,“是是是,咱哥幾個不就愛湊點熱鬨嗎?”
剛安靜的人群又喧鬨了起來,彌七身邊的門終於打開,她反應極快,轉過了身。
入目的是個染著粉色頭發的姑娘,她嘴裡還銜著根棒棒糖,即便刻意將自己打扮得成熟,臉龐依舊掩飾不住的稚嫩,目測不超過18歲。
彌七唇角彎出一個標準的微笑弧度禮貌道:“您好,我叫彌七。”
女孩眨巴了下眼,俏皮回道:“姐姐好。”
她說完卻沒有喊彌七進去的意思,隻是轉著眼球不停打量著彌七。
漫長的審視後,女孩終於開口發出了下一步指令:“彌老師,在我這裡你過關啦!”
彌七麵上情緒沒什麼波動,她當然知道沒這麼簡單,果不其然,女孩指了指台上的方向,麵帶遺憾地補充道:“不過,姐姐,你得過我哥那關才行。”
彌七了然,正準備點頭答應,女孩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突然湊近了些,隨後開出了個十分誘人的條件:
“姐姐,要是你能贏,我哥給你開多少錢,我就再額外給你多少錢,怎麼樣?我夠意思吧!”
謝蕪盯著她的眼神格外真摯,仿佛在拜托一般。
彌七眼皮一跳,有錢人的數字單位裡萬是等於一塊兩塊的嗎,說給就給。
她沉默不語,謝蕪則當她默認了,立刻拉著人就往謝懷悻的方向走。
直到快走到人群中央,謝蕪才出聲打斷他們的談話,大大咧咧地介紹著:“你們彆聊了,今天的種子選手可來了。”
隨後她將彌七推至另一側台階處,督促她上台開始“表演”。
“今天在這的都有福了啊,即將見證謝大少爺第一次落敗。”
謝蕪這一介紹,所有人的目光便都聚焦在了彌七身上。
包括那位,謝大少爺。
他的存在感實在太強。
彌七有些汗顏,不知道謝蕪對自己為何如此自信,畢竟她都未曾向她展示過自己的水平。
有人替她問出了自己的疑問:“阿蕪,你這麼自信呢?”
“是啊,你見過你哥輸嗎?”有人吊兒郎當地搭腔。
謝蕪冷笑一聲:“不是我說顧承譯,我哥厲害又不是你厲害,你有什麼好驕傲的?”
她越說越上頭,“不信你和我打賭啊,看看他倆誰在十發之內先打出來五個10.5以上的,我就堵彌老師贏。”
說完她也沒搭理顧承譯,反而扭過頭看向台上氣定神閒絲毫不在意他們在討論什麼的謝懷悻。
謝蕪看著他這副樣子就生氣,她實在看不慣她哥這副好像誰都拿捏不了的樣子,就得讓他慘敗一次,不然天天跟著這樣的哥哥底下,她都要被比得一無是處了。
“哥,你可不要掉以輕心,輸了可彆哭啊。”
她當然知道她哥不會哭,她也就過過嘴癮。
謝懷悻隨手拿起氣手槍,笑得肆意,“你彆哭就行。”
一點也沒憐惜自家妹妹的意思。
隨後他轉身看向一直沒開口的彌七,目光觸及到她手裡拿出的耳塞時,詢問道:“準備好了就開始?”
彌七點了點頭,也拿起手邊的氣手槍。
10米氣手槍,沒有意外情況發生,她還是有把握能贏的。
兩人環數咬的很緊,彌七占上風是從顯示大屏上謝懷悻打出了10.3時開始的,她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
彌七最終以完美的一環10.9結束了比賽。
彌七摘下耳塞後,率先迎來的是小公主歡呼的擁抱。
“我就知道你行!!”
彌七眼眸微閃,有些不習慣這親密的動作。
她獨來獨往慣了,很少和人有著超越社交距離的接觸。
“你這哪找來的人,厲害啊!都能參加專業比賽了吧?”
顧承譯看向謝懷悻,緊跟著感慨。
他自然知道,今天是謝懷悻給謝蕪找教練的日子。
事實上他們這一幫子人還真是不請自來的,先是從謝蕪突然轉了性說要參加之前從來不參加的校運動會開始,後是磨著他哥要找不認識自己的教練開始。
七七八八的就都傳進了這群經常一起聚會的朋友耳朵裡,便都說要去湊個熱鬨看看怎麼選人法子。
沒成想今天能看到了個不尋常的熱鬨。
謝懷悻這斯還真就頭一次在自己擅長的領域拿了個第二。
這群富家子弟平時見慣了各式各樣的人,此刻仿佛才開始認真審視這位看起來極為素淨的姑娘了。
不像是麵試的,倒像是路過了此地,還順手拿了個第一的樣子,極為鬆弛。
她身著普通的白t黑褲,隨意紮了個馬尾,未著粉黛皮膚依舊白皙如瓷,看起來是個柔弱不禁風的小姑娘,偏身體線條流暢利落,眉宇間還帶著些英氣,充滿反差感。
不知道為何,顧承澤莫名覺得有些眼熟,記憶裡卻又沒有對得上號的人,他隻當自己想多了。
底下這群人心裡早已經打起了各自的算盤,謝蕪當然沒想那麼多,她現在滿腦子的喜悅,聽完顧承譯發言後便立刻湊到他跟前,開始炫耀,“某人剛剛怎麼說的?”
“不會輸是吧?”
“又不是你贏了你哥,這麼驕傲做什麼?”
顧承譯毫不客氣地搬出謝蕪剛剛的話堵她的嘴。
謝蕪上前就要揍他。
反觀眾人的訝異,參賽的兩人倒是平靜得很。
彌七垂眸彎身撿起剛剛擁抱時不慎掉落在地的耳塞,不成想剛直起身來便有人朝她走來。
她沒動,端端等著那人離她越來越近,直至站至她麵前,她聽到他清冷的聲音:“恭喜。”
以及他伸出的左手,“合作愉快。”
彌七一瞬呆滯,很快回過神,她點了點頭,指尖卻隻是輕輕觸碰了下他的手便飛快移過,仍舊沒說話。
對麵的人沒想到她的動作會如此簡單,他蜷回指尖收手,似乎覺得有趣,嘴角揚起,又微微啟唇:“彌小姐。”
“我是哪裡惹到你了嗎?”
彌七不知道他會這麼想,當下便搖頭否認。
他接收到她搖頭的動作,卻沒有放過她的意思,他向前湊起再近了一步,戲謔開口:“那為什麼,不和我說話?”
彌七也才意識到,自己一直點頭搖頭示意的行為可能有些不太禮貌了。
隻是她一直以來話就少,表達欲不強,偏偏他對於她來說又是個特殊的存在,於是她自覺變得更加冷漠,仿佛這樣就能遮掩住她對他並不單純的心。
但她也沒想過會給他造成這樣的印象,於是她緩緩揚起頭,認真道:“老板,我會儘職儘責的。”
謝懷悻實在沒想到,她對他的第一句話,會是打包票。
她眼神中儘是鄭重,讓謝懷悻忽然有些心虛,自己這惡作劇般地打趣心態,在她麵前實在是有些幼稚拿不出手。
於是他很自覺地退後了一步拉開了距離,也學習她的語氣頗為認可道:“我很期待。”
彌七剛想說句謝謝,底下被暴揍的顧承譯急著搬救兵:“謝懷悻,你還不快來管管你妹?!”
誰知謝懷悻隻是兩手一攤,表現地頗為無奈道:“我可管不了。”
他們打鬨嬉笑,周圍人仿佛已經見過無數次這樣的場麵,都很從容,甚至看得津津有味,這畫麵居然意外的和諧。
除了她這個闖入的局外人,格格不入。
幾秒後,彌七還是默默轉過了身,這邊估計也沒自己的事了,她應該隻需要等待甲方通知她上班時間。
於是她拿起自己的包,邊背起包邊跨下一階台階。
不料鞋帶突然散開來,她彎身係鞋帶,誰知出門沒調節過長度的雙肩包帶今日第n次滑落,她剛騰出手想調整,卻有人先她一步勾起了包帶。
肩上的重量重新壓上,他甚至貼心地幫她調整了調節扣,雙肩包便結結實實地掛在了她的身上。
頭頂再次傳來熟悉的調侃聲:“彌老師,你不打算管管自己的學生?”
身體比大腦反應快,彌七猛地僵住。
明明隔著衣服,甚至他的手都未觸及到她的身上,可她身體的感官仿佛已經自動補充好了與他指尖之間的空隙,讓她覺得曖昧橫生。
隻是她很快便從自己的想象中脫離,完美地回到現實。
從謝懷悻的角度看過去,隻能看到她微微繃住了嘴角,倒是罕見的情緒波動。
不知為何,得到她的情緒反饋他居然覺得很爽快。
隻是這情緒收斂得很快,對方很快反應過來直起了身,若有所思地問道:“今天也算上班嗎?”
謝懷悻沒多加思考便回道:“也可以算。”
彌七點了點頭,從包裡拿出自己的手機,劃拉了幾下,隨即將屏幕對準謝懷悻。
“那麻煩先結一下款。”
既然他都說算了,那她拿個工資應該不過分吧?畢竟她還挺急著用錢的。
男人顯然沒想到她這麼直白地拿出收款碼,他乖乖彙報道:“沒拿手機。”
說罷他又補充:“不如把號碼報給我?回頭發給你?”
彌七覺得也不是不行,於是她順口就報出微信號第一個字母,可又忽然想到了什麼停頓住。
隨後目光十分真摯地提出了另一種方案:“這樣吧,下次一起掃我就好。”
……
行,還挺注重隱私。
彌七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的,隻知道耳邊的音樂聲變大,又逐漸散去,隨後消失。
等她站在門口時,腦子裡隻留下了他最後那句:
“周一下午六點,還在這裡見。”
彌七仰頭望了望門口的欒樹,已經開滿了蒴果。
錦城的秋天來了。
而她即將在這座城市度過的第二十四個秋天,重逢了年少時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