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雨(1 / 1)

醒來已是第二天的下午,太陽西沉著落入窗角,淡橙色的光將白色窗紗也染成漂亮的顏色,頭痛欲裂的吳憂一時沒有分清此刻身處何處。

被染刷成淡藍色的房間裡,美好的猶如從窗角看到的藍天。

這個隻有藍白的空間裡,這個像雲朵般柔軟的大床上,昨夜的記憶又慢慢浮現在腦海裡。

她竟然和,鬱珩那個混蛋.....

上床了。

隻不過是吃了一碗酒釀小圓子,怎麼就會變成這個樣子......

手背蓋住眼睛,短暫陷入的黑暗讓她慢慢鎮定下來。

在酒精的催動下,一直克製著的清醒衝破牢籠,她將手機丟回了男人身上。

然後,脫口而出的學長名字讓這一切都失了控。吳憂本意是想用吻來結束這一切離奇的關係,卻沒想到鬱珩那個大混蛋竟然將她......

不知何時被抱回到床上,吳憂忐忑掀開被角往下看著。柔軟的真絲睡衣服帖的穿在身上,半夢半醒間男人細細幫她洗澡的畫麵猛然闖入腦海。

就連男人塗著膏藥的冰涼指尖的觸感都好似還在,吳憂一下紅了眼角。

雖然塗了藥,但之前從未被異物入侵過的地方還是有些難受,這個從不聽她講話的男人就這麼橫衝直撞的貫穿了她整個生活。

就當是被狗咬了吧!

不住安慰著自己,就算鬱珩占有了她的身體,但她的心和靈魂依舊隻屬於自己。

可眼淚卻還是落個不停。

越發滾燙的臉頰無法阻擋她不住往下縮的身子,吳憂怎麼都不願從被子裡出來。

“哎呀囡囡,是不是又難受了!”關切的話語從推開的房門傳來,輕拍著被角讓她從被子裡露出腦袋的於媽撫上了她的額頭。

“還是有點燙,囡囡乖,再喝點水哦。”沒有力氣的後背被蒼老的手托起,“多喝水咱們就不難受了。”

陽光的味道是吳憂從未擁入過懷裡的,這個像是她從未見過的阿婆般慈祥的老人,正喂著她喝下溫水。

加濕器不斷“噗噗”噴著水霧,本就止不住的眼淚更是落個不停。

吳憂好討厭這樣的自己。

她一點都不喜歡這個愛哭鬼一樣懦弱的自己。

“哎呀囡囡彆哭呀,都怪阿珩不會照顧人,大冷的天兒把人接來也不知道帶件厚衣裳。”

不住輕拍著她的背,昨夜剛到時便將毯子一把披在她身上的於媽還以為吳憂是因為生病在難過,忙不迭的將鬱珩說了好些遍。

“不哭不哭啊,等他回來,於媽一定好好嘮叨他。”眼淚被粗糙的指尖劃過,和男人全然不同的溫暖讓她越發難過。

“囡囡啊,阿珩他從沒和小姑娘相處過,所以哪裡做的不對的你就和於媽說,於媽一定替你好好訓他。”放低的聲音幽幽響在耳邊,老人歎了口氣。“少爺他小時候其實沒有這麼冷疏疏的,哎,都怪他那個......”

話音突然止住,於媽拿起放在桌上的托盤。“粥再不喝就涼了,囡囡我們吃些飯再吃藥哦。”

吳憂貼心的沒有追問,鬱珩的往事她絲毫不感興趣。這一刻,她隻想完全將男人忘掉,沒成想那頭話裡又提起了他。

“我們囡囡明明好乖,這個臭小子還說早上喂你吃粥時好不乖。”

往下咽的雞粥一滯,吳憂絲毫不記得早上發生的事了。

反正鬱珩說的話她才不在乎。

摁了摁太陽穴,這燒的還有些暈的腦袋一定是因為昨夜來時在車上吹了好些風的原因,將話頭轉到彆處,她醒來以來還沒有見到思思呢。

“你說小小姐呀,她被阿珩帶去公司了。”寬慰著要下床的吳憂,“哎呀沒事的,少爺怕她無聊所以一並將年年也帶去了,你就放一萬個心吧。”

“好孩子再睡會啊,多休息休息明天病就好了。”將被角輕輕掖至她的下巴,被包的緊緊的吳憂任由於媽擺弄著。

直至老人離開有一刻鐘之久,吳憂才悄摸著下了床。赤腳站了許久,她抹掉已經乾掉的眼淚。

這個乾什麼事都隨心所欲的鬱珩,根本就說話不算數。

他明明都已經得到想要的了,卻還是沒有放她們離開。眸子不安的輕眨著,吳憂難耐的平複著呼吸。

從醫院拿回來的衣服也不知被放進了哪裡,準備偷偷溜出去的她也沒有辦法去問於媽。被男人弄壞的毛衣也不能穿了,吳憂隻好去了衣帽間。

整齊擺放著一個個包包與首飾的房間比她容納著她和思思休息的小小港灣還要大。打開離她最近的櫃門,吳憂淡淡眨了下眼睛。

哦,原來這裡是放連衣裙的。

華麗的宛如公主穿的衣裳被她再度關進黑暗中,櫃門一個個關閉著,隻有她和梔子花同在的空間裡,吳憂最終在數都數不清多少件的衣海裡找到那件曾經穿過的米色毛衣。

柔軟的仿佛羽毛般貼在皮膚上的衣裳再度套進領口時,仿佛還帶著雨水的潮濕。短暫閉上的時間裡,原來她和鬱珩認識才不過兩個月。

卻好似兩年那麼久。

一直背著的帆布包被她昨夜放到了飄窗上,走近去拿時這方可以完整看到人工湖的視野讓吳憂恍惚了一下。

昨夜突如其來的暴雨已經絲毫尋不到落下的痕跡,這個午後四時的時光裡,被橘色霞光輕輕覆蓋著的湖麵上,結了冰的人工瀑布震撼的映入她的眼簾。

絲絲垂下霧凇似的冰晶像是顆枝繁葉茂的老樹,偶有豪車開過,卻從不見停留。

耗費著工人們無數心力造成的美景卻並沒有多少人去看,來往的住客轟鳴著一輛輛昂貴的車子,然後用後視鏡和這幅美景說著再見。

心裡的難過越發強烈,將腦袋包的嚴嚴實實的,她從後門溜了出去。

忽略掉身體的不舒服,吳憂放輕動作關上鐵門。

冬日裡鮮有的暖意讓她忍不住將圍巾鬆了鬆,默默算了算時間,大概到鬱式也要5點了。

剛邁出沒幾步遠,她便瞧見了熟悉的身影。

是邢助理。

本隻想打個招呼就走,邢年卻不知怎麼一個勁的跟在她的身後。“吳小姐,您去哪,我送您過去。”

“我自己過去就好。”拒絕的話說了三遍後,吳憂停下腳步。

“是鬱珩派你來監視我的嗎?”

語氣平常的像是在問著晚上要吃什麼飯。

“鬱總擔心您病況,所以特差我來照看您。”一板一眼的回答讓吳憂忍不住擰起眉頭,半響她輕輕開了口。

“那便勞煩帶我去到思思的身邊。”

沒有一片雲的天上,雙R車標在餘暉下閃著銀色的光。不消片刻,她的腳就站在了林立的高樓前。

還沒來得及開口道謝,邢年先開了口。“我陪您上去。”

工作日的一樓大堂有著和周末不同的色彩,明顯和休息日不同的人流讓吳憂不由抓緊包袋。

黑漆漆的電梯門一如鬱珩那個冷酷的男人一般,吳憂走向旁側擠滿人流的銀色電梯。

不用說,她都能看出來那獨一份顏色的是專屬於上位者的,吳憂從不想要不屬於她的東西。

儘力忽略到無數偷看過來的視線,吳憂輕輕搖了搖頭。“邢助理我自己上去就好。”

這麼多人都在,她可以乘坐電梯的。

數字一下一下跳動著著,銀色小框裡不斷變小的數字就要變成1,僅隔一個過道的黑門卻“叮”的打開了。

不願去看,她默默斂眸站在排著隊的人群後,卻有人倏地喊了她的名字。

“小憂。”

吳憂卻隻想逃。

隻有一個人會這麼叫她的名字。

那個昨夜被欺負時在唇裡羞恥吐出的名字,那個讓吳憂忍不住幻想著能夠來救她的人,那個讓她隻能埋在心底再也無法思念的人。

鬱勳。

強迫著自己遺忘掉的畫麵再度回到腦海,幾乎是刹那,她邁進到達的銀色電梯。

要爬將近一刻鐘的樓梯,卻隻用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就將她帶到了28樓。

哦不對,是26層。

銀色電梯門打開,隻剩下一個人的空間裡有人將顫抖著的她牽到了落地窗前。

被紳士牽住的袖口仿佛還停留著白茶香,他沒有問吳憂為什麼一見到他就要逃跑,他隻是含著笑拍了拍她的頭。

“剩下的我們爬樓梯吧。”比窗外陽光還要耀眼的男人溫柔的將她滿頭都是汗的帽子拿下,“小憂,你可不知道最近我有多缺乏運動。”

這個永遠隻有她孤單前進的龐大空間裡,在此刻有人陪著她一同前進著。

一級一級爬過的樓梯快速的像是蝴蝶輕振了下翅,這麼想要永遠停留住的時間很快就到了儘頭。

“要先去我那兒喝口水麼?”

這個代表著吉祥象征的“27”就這麼明晃晃的出現在眼前,這個吳憂從沒踏足過的空間,她曾經是想要去看看的。

可到了現在,她隻能搖搖頭然後用不染上任何色彩的話語同他講。

“不了學長,我還要接思思回家。”

拒絕掉鬱勳同她一起去28樓的請求,吳憂慢慢扶著樓梯一步一步往上走的堅定。

走完這一層,她就可以和思思一塊兒回專屬於她們一家三口的小家了。

那個小小的,但總是充滿歡聲笑語的家。

“叮鈴鈴”響起的鈴聲無情切斷了她所有的退路。

“憂憂啊,梅園那套房子你近期先彆回去了。正好舅舅找的這個工作包住宿,你又帶思思住進單位免費的單間。所以我就把梅園的房子租出去了,租金正好可以存起來以防之後思思再住院。”

不等她回複,唐風喜滋滋的說個不停。

“也不知道咱們最近都走的什麼狗屎運,也太幸福了。”他嘖嘖兩聲,話裡不住稱讚著。“憂憂你那個領導真不錯,還特地打電話像我這個家長說明情況。你可得好好乾啊,彆辜負領導的期望。”

“行李你彆急,等哪天我收拾好再給你們送過去。”伴著最後一句話,唐風“啪”的一下掛了電話。

安靜的連感應燈都熄滅了的時間裡,吳憂沒有回頭,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她一時不知要做出什麼決定。

被摳破的牆皮碎進她的指甲縫裡,她卻茫然若失的繼續向上走著。

一下就能推開的大門就在眼前,吳憂卻躊躇著放慢了腳步。

這偌大的燕京,到底還會不會再有能讓她棲息的港灣。

須臾間便化為烏有的“家”對舅舅來說又算是什麼呢?

對於唐風的決定,吳憂不生氣也不憤怒,她隻是有些難過。

為什麼都不同她商討一下就做出決定,她也是大人了,為什麼就不能提前和她商量一下呢。

被碎渣染白的指尖是什麼感覺吳憂不知道了,三步並做兩步奔到身側的學長為什麼又滿臉都是心疼她也不知道了。

她隻能一遍又一遍的勸解著自己。沒關係的,隻要有思思在身邊,就算住在地下室,那也是家的。

“小憂,你彆急。”指尖的碎渣被輕柔擦去,男人溫柔的彎下腰,直視著看來的視線滿是關心。“正好七小旁我有套空著的房子,你同思思住在那兒也方便她上學。”

再度轉為明亮的宇宙裡,被人一把推開的大門穿堂過一股淩冽的疾風。

一臉玩味的男人背光而站,餘暉從他高大的身影溢出,暈出一副惹人移不開眼的水彩畫。

冷白指骨一下又一下撫過懷裡的斯芬克斯,他掀起了眸。

“阿勳,你阿嫂的事便不用你掛心了。”

淺淺勾起的唇如淩錐般寒冷,緩緩吐出的話敲擊著吳憂本就不安的心。

“還是說,你也想同她共赴那雲雨之樂。”

薄唇上的細疤被男人用舌尖舔過,他笑的一臉饜足。

“樂樂,到我這裡來。”

渾身上下沒有一處舒服的此刻,被明光籠罩著卻依舊恍如在黑暗中行走的當下,吳憂頭一次有了想要恨一個人的衝動。

腦袋眩暈的快要站不住,將她想藏匿的一切都攤開放在桌麵上的男人,吳憂真的好想問一下。

鬱珩,請你告訴我。

要怎麼樣才能夠放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