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沈先生立刻拉開兩人的距離，沈時清到嘴邊的話就這樣又咽了回去。

他一時沒出聲，陳焱已經等的有點不耐煩，她抿了下唇，“沒事我就先走了。”

她說完轉身要走，才走一步手腕突然被一隻大手拉住。

陳焱停住，耐心已經告罄，嘴邊一句“有事說事”差點脫口而出。

一道男聲終於響起：“對不起。”

陳焱一頓，視線落在他握著她手腕的手上，緩慢但堅定的把手抽出來，沒有問他為什麼道歉，也沒問他道什麼歉，隻是道：“沒關係......”

“對不起我之前態度有點不好，我跟你道歉，你彆生氣......”沈時清開了頭，後麵的話已經在心裡想了無數遍，這時候近乎本能的繼續道歉。

陳焱發誓自己已經不生氣了，但是是截止在他說“你彆生氣”這四個字之前，他話一出她心裡莫名冒火，她抬頭，語氣平和：“我沒生氣，我說沒關係是真的，你不用道歉，是我想多了以為你......”想吃。

“我錯了。”

陳焱被打斷，一時卡殼，沈時清看著她的眼睛，重複：“對不起，我不該凶你，我不該一時沒控製住情緒......”

陳焱微微上翹的嘴角已經維持不住往下壓下來，但是看著沈時清的眼睛，他眼底滿是愧疚，後悔，忐忑，以及...類似委屈的情緒。

委屈......

他委屈什麼......她還沒委屈呢！

但陳焱卻莫名被他的視線看的不自在，她轉開頭。

下一秒，她聽到沈時清低低道：“你彆生我氣了行嗎？”

陳焱渾身就是一麻，她下意識道：“我說了沒關係，誰都有心情不好的時候，可以理解，我心情不好也會遷怒彆人，再說都過去這麼久......”

“不是。”

“嗯？”又被打斷，陳焱一時愣住，什麼不是？

沈時清看著她，抿了下唇，“不是遷怒你。”

陳焱看著他，沈時清卻沒再開口解釋，陳焱等了幾秒，突然笑了，“你是說就是故意凶我是嗎？”

沈時清張了張嘴，不想騙她，一時沒出聲，他想了快半個月也沒想到怎麼解釋他突然凶她這件事，除了撒謊。

可他不想撒謊。

陳焱看他默認了，這下真的是被氣笑了，越生氣，她笑的越開心，她給他台階他不下，還告訴她是故意凶她。

這是來道歉嗎？

而且原來她感覺的沒錯，他從接完電話那時候就對她很冷淡，她還覺得是自己想多了。

原來真的是針對她。

但她哪裡惹他了！

陳焱看他幾秒，氣到極致，她不知道該說什麼，點點頭，她轉身就走。

沈時清心底慌成一團，下意識又拉住她手腕，

陳焱氣快竄到頭頂，聲音卻還很冷靜，甚至平和，隻是聽起來一樣尖銳，“沈先生請自重。”

沈時清身體一僵，兩秒後，他鬆了手。

陳焱邁步離開，身影馬上要消失在黑暗裡。

前麵路燈突然亮起，陳焱的身影一瞬又被照亮。

她穿著深棕色長筒靴，不是太高的跟，但她走的很快，沈時清手微微蜷了下，看著她越走越遠，直至拐回家。

他低下頭，輕出口氣。

她好像，更生氣了。

陳焱確實要氣昏頭了，她開門進了院子，卻沒有直接進屋，氣頭上進去她沒辦法假裝什麼也沒發生，兩人肯定能看出來。

在原地站了站，又轉了兩圈，陳焱才背著包進了門，陳奶奶和林姨正在泡腳，看到她回來，都驚訝了下，很快林姨問：“怎麼這時候回來，吃飯了嗎？”

陳焱沒吃，但氣都氣飽了，她儘量自然的笑了笑，說：“吃過了。”

陳奶奶道：“事忙完了？”

陳焱點點頭，說：“你們先洗，我有點累，上樓洗個澡睡覺了。”

陳奶奶和林姨也沒懷疑，隻是陳奶奶念叨著：“這麼趕怎麼不明天再回來，在家休息一晚上。”

陳焱聽到了，隨口回了句晚上剛好有票，心裡卻想早知道就明天再回來了，但是今天也不是針灸的日子，就算紮也是早上，怎麼大晚上沈時清會等在街口，她還剛好碰上。

陳焱上樓後真的洗了個澡，換了睡衣後她氣消了不少，她敷了個麵膜在臉上，看到手機上有一條新消息，陳焱隨手打開看，一看是桃花頭像。

沈時清發來了一句，【對不起】。

陳焱本來心平氣和了許多，但一看見這句就氣不打一處來，連帶著看他的頭像也不順眼。

他憑什麼無緣無故凶她！

道歉有什麼用！

就隻會這一句嗎？！

還隔了大半個月才道歉！氣誰呢！

不想剛敷的麵膜弄皺，陳焱深吸口氣，這口氣還是沒緩下來，她點進對話框，直接把人拉黑了。

沈時清清理了地上的煙頭，上了車，猶豫許久，他拿出手機打了刪刪了打，最後還是隻發了一句對不起過去。

發完發現沒有被拉黑，他又開始緊張的重新編輯語言，但翻來覆去反正就是認錯，不該那幾句話。

其他的他不知道說什麼，也不知道能說什麼。

改改刪刪，糾結許久，他終於又把消息發過去。

才發過去，手機上立刻顯示一個紅色感歎號，下麵還有一行提示，“消息已發出，但被對方拒收了。”

沈時清第一眼以為自己看錯了，他又盯著看了許久，然後又試著發了一條過去，還是同樣的提示。

沉默良久，沈時清去搜了下這是什麼意思，搜索結果是您被對方拉黑了。

陳焱把他拉黑了，就在剛剛。

她說的好像是真的，她之前確實不生氣了，隻是剛剛又生氣了。可是之前她說不生氣但躲著不見他，現在好不容易見到，她卻對他客氣疏離到不行的樣子，分明也是在生氣。

但相比現在見到她，她把他拉黑，沈時清一時竟分不清哪種更...折磨人。

而最折磨人的是，他知道自己不該糾纏她，但是他控製不住。

要是能控製住，他也不會明知道她不在，卻在大晚上開車到這，像是這樣就能離她近一點。

卻又在無數次離她近一點的時候提醒自己要保持安全距離。

如果不是剛好碰上，他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見她一麵......

沈時清安靜靠在座椅上，半晌突然有點想扇自己一巴掌，把自己打醒，也好過這樣煎熬。

半夜十一點半，一樓已經完全陷入黑暗，陳焱悄悄下了樓，她實在太餓了，之前買的零食剛好也吃完了，她餓的睡不著，還是決定下樓找點吃的。

打開冰箱看了看，很好，沒有能立刻吃的，她不在家，林姨也不會做小點心放著。

其他的食材她也不會做。

這一刻陳焱又生氣了，要不是因為某人，她怎麼會氣到吃不下飯。

站在客廳猶豫了下，陳焱輕手輕腳往外走，準備出去覓食。

出了客廳，陳焱站在小花園裡才鬆了口氣，主要是大晚上的不想吵醒林姨和陳奶奶。

陳焱開著手機的手電筒往外走，出了大門，轉身關門，再一轉身，她立刻倒吸一口涼氣，下意識緊緊捂住嘴才沒有叫出聲。

門口石榴樹下的石墩上，有個人安靜坐著。

兩人一上一下四目相對，沈時清看她被嚇到，很快開口：“是我。”

陳焱依舊不出聲，是他就不嚇人了嗎？

沈時清站起身，主動開口：“怎麼這時候又出來？”

陳焱看了他幾秒，不理他，轉身往前走。

沈時清頓了頓，抬步跟上。

路燈已經滅了，但是頭頂還有月光，今晚的月亮很亮，加上手機的燈，倒是不算太黑。

一路往前走，聽著身後的腳步聲，陳焱一直在想沈時清大半夜坐在她家門口乾什麼？是就沒走還是又來了。

她抬頭看了看路口，車子已經沒了，他是開車回家又走路來了嗎？

因為一直想東想西，等陳焱站在超市門口，看到超市關著門，她一時無言。

剛剛隻顧著看前麵沒車，卻沒注意超市這邊沒亮。

她停在超市門口，沈時清猜到她是要買東西，他走上前，說：“太晚了，你要買什麼，我去給你買。”

陳焱看了他一眼，隻是給了他一個眼神，還是不理他。

本來準備不吃了，但是她臨時又改了主意，陳焱繼續往前走，沈時清抿了抿唇，想勸她彆出去了，但是隻猶豫兩秒，他還是又跟上。

兩人隔著幾步遠的距離，在半夜十一點多一前一後走在空無一人的街上。

從前的這個時間陳焱從來沒有一個人出來過，主要是比較陌生的環境，要是一個人她還真會有點害怕，但是沈時清在她身後跟著，不說彆的，她確實沒那麼害怕了。

往小吃街的方向走，逐漸多了一些人，燈也多了起來，某一刻，沈時清突然走的近了點。

陳焱微微偏頭，沈時清站在她身後一點，陳焱本來還有點迷茫。

前麵不遠處飄來有點重的酒味，幾個男人看著像是喝多了，邊說著話邊往前走，聲音很大，還頗有點不看路的意思。

陳焱麵無表情，但往邊靠了靠，兩方人經過時，靠陳焱最近的男人突然伸手，陳焱立刻往後一躲。

但有人比她更快，沈時清已經上前一步一把卡住對方手腕，跟對方一起的人看到這一幕都停下，嘴裡罵罵咧咧的往這邊靠。

下一秒隻聽“哢”一聲，被沈時清握住手腕的人突然一聲慘叫。

沈時清把他手腕卸了。

對麵一群人不知道是被他的叫聲嚇到還是愣住，一時噤了聲。

沈時清麵色更冷，“哢”一聲又把他的手接上。

同行的幾人像是終於反應過來，再次罵罵咧咧的想上前，但是被沈時清卸了手腕又接上的人酒已經醒了，沈時清的手還在暗自用力，蠢蠢欲動的仿佛下一秒又會把他手腕卸了，他臉色紅白交替，回頭大罵一聲，“閉嘴。”

周圍一時安靜，沈時清沒出聲也沒鬆手，男人看他一眼，又看向陳焱，麵色不太好的開口道歉：“不好意思妹晤女士，我喝多了。”

沈時清看向陳焱，陳焱不想過多糾纏，點了頭，沈時清這才把人甩開。

那幫人很快走了，兩人繼續往前走，陳焱也沒想到自己點這麼背，就出來一次還能碰到酒鬼，上次跟裴鉞出來回來也很晚也沒遇到，本來就不太好的心情一時難免又受到影響。

沈時清沒再跟在後麵，而是走在她旁邊。

陳焱走著走著，突然轉身站在橋邊，麵對著水。

沈時清也跟著站住，轉過身，站在她身邊，兩人都沒說話，半晌，沈時清看向她道：“你彆生氣。”

陳焱：“......”

一路都沒理他，這時候陳焱還是沒忍住，她轉頭道：“你隻會這一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