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寒□□，煙鎖瓊林。紫檜封丹，清泉浣玉。鐵笛一聲，群仙交集。螺杯三飲，步虛冷冷。青草青，百鳥吟。亦可棋，亦可琴。有酒可對景，無詩自吟心。神仙渺茫在何許?蓋武夷千崖萬壑之奇，莫止止庵若也。”

——白玉蟾師

這年春節，酈紫薇和柳如瑾結伴去武夷山問道。

“ 紫薇，都說這武夷山是道家聖地，說不定能治好你我的病。”

“但願吧，其實治不治好也不重要了，我們這病由來已久，隻求能逢著個神仙指出因果，了卻心結。”

紫薇和如瑾本是小學同學，二十多年沒怎麼聯係，可二人再次重逢的地點居然是省城醫院的精神內科。當時酈紫薇在醫院門診部開抗抑鬱症的藥，正好逢著從精神內科病房走出的如瑾。

“柳如瑾，好久不見。”雖然現在一頭短發，麵容清瘦的如瑾，和從前紮著麻花辮的胖小妞辨若兩人，但酈紫薇還是一眼認出了她。

“紫薇，你怎麼也在這裡？”柳如瑾問道。

“哎，我是老毛病了。”

說起酈紫薇的抑鬱症還源於小學畢業那年。那年暑假，紫薇全家驅車前往北京遊完，逛完明十三陵後，紫薇情緒便開始低落。一開始，家裡人還沒怎麼在意，直到紫薇開始出現幻聽幻覺，嘴中說起胡話，這才拉去醫院治療，吃了西藥吃中藥，還用了很多偏方，就是沒能治好。

後來還是在廟裡逢著了一位高人，那高人說，紫薇是被古代的陰靈攝了魂，需要做法事驅除。結果做法事的中途，高人就趕緊撤了陣仗，說紫薇這病不是一般法術可以驅除的。家人追問緣由，高人又說，這各中緣由若是說出來，隻會傷了自己陽壽。最後，紫薇家人給了高人許多錢財，他才說了句：那明十三陵是不能隨便去的。再要多問，高人就不言語了。

如今，北京的明十三陵早已不再對外開放，紫薇的病也是時好時壞，她這病到了每年農曆七月十五，尤為嚴重，如今也隻能靠藥物控製。

而如瑾的病症是上了高中後開始的，症狀是幻肢痛，陪伴他就診看病的還有如瑾的爸爸。這回見到如瑾爸爸，也是二十多年後，相比從前，他蒼老憔悴了很多，想來也是因為如瑾的病。也因為女兒的病，退休後他開始研習道家之術，亦有些心得。

“紫薇啊，你和如瑾也是有緣，這麼多年還能遇到。”如瑾爸爸說道：“你們這病啊，在醫學上叫癔症，在道家看來就是業障病，實是造化弄人，若想獲救，還需自渡啊。等如瑾病好了，你們可以結伴去武夷山止止庵逛逛，那裡是道家聖地，說不定能轉轉運。”

說來也巧，紫薇和如瑾今年都已三十五歲，都沒有男朋友。唯一不同的是，紫薇是母胎單身，如瑾是多年鐵T。如瑾是一名旅遊體驗師，打扮時髦得體，身段清瘦高挑，身邊一堆女朋友，且都是些大家閨秀。

在去往武夷山止止庵的路上，如瑾向紫薇詢問道：“酈紫薇，其實你挺漂亮的，也很有氣質，怎麼就沒有男朋友呢。”

紫薇笑著說：“其實我也覺得奇怪，這麼多年身邊竟沒有追求者，也沒有遇見心宜之人，家裡人都說是緣分未到，可這都三十五了，緣分又在哪裡呢？”

“緣分這事難說啊。”

“你倒是身邊一堆女朋友。”

“女朋友多了也心煩啊。”如瑾笑著說道：“紫薇啊，你知道你為什麼一直單身嗎，因你自小身上透著清貴之氣，儘管你為人和善周到，可終歸是給人距離感，這樣自然不會有人主動追你，而你心氣也高，自然也看不上彆人。說到底啊，你就是生錯了年代，要是活在古代，你得入宮做娘娘的。”

如瑾這番話，倒是勾起了紫薇的心事，每次紫薇出現幻聽時，耳邊總有個男人的聲音在呼喚：“麗嬪，你在哪兒，你為什麼要離開····”

“紫薇，我們到了。”如瑾指著前方說道：“這就是止止庵。”

隻見前方茂林修竹，四周小溪瀠繞，庵後山巒疊翠，實是人間佳境。止止庵的門聯上寫著：“ 到此十六洞天方知天外有天，當止則止；仰其百千仙道始悟道非可道，應行便行。 ”

紫薇和如瑾一同踏入庵內，道長年近耄耋，坐在其中，笑而不語，似是在等待她倆的到來。

紫薇捐了些香火錢，在白玉蟾師雕像麵前磕了頭，把自己的病症向道長述說了一番。道長問了問海棠的生辰八字，看了看她的掌紋，掐指一算，歎了口氣說道：“施主的病，這輩子是治不好了。”

“為什麼？”紫薇追問道。

“與夙世因緣有關，你說說當你幻覺出現時，會看到什麼?”

“高大的宮殿，很多穿綠衣的仆人，殿裡放著好幾排坐凳，梁上係著白色的繩子，四周都是哭哭啼啼的聲音，而我一直在往外跑，因為後頭有人在追；然後自十三歲起，每年農曆七月十五都會做同樣的夢。”

“什麼夢？”

“夢到一個年輕英俊的男子，與他做雲雨之事。”紫薇紅著臉說道。

“這就對了。”道長歎道。

“怎麼說？”紫薇問道。

道長沉默了片刻，說道：“照理我不該多嘴，隻是我在這世間時日也不多了，說出來也無妨。話說當年朱元璋愛子朱標死時，朱元璋悲痛萬分，要求朱標的後宮集體殉葬，而明朝的殉葬製度也是自那時開始的。但是，當年陪同朱標殉葬的隊伍裡，有一嬪妃逃脫了，眾人四處尋找都未能找到。紫薇姑娘，你說你的病症是二十多年前，從明十三陵回來後開始的，這就對了。當年你不應該去地宮玩的，你被過往的陰靈發現了，你之所以這麼多年病症仍在，是因為朱標生前很寵愛你，既然被發現，每年農曆七月十五，你都會被招去侍寢。你曾經是皇家的妃子，這輩子在人間也是找不到伴侶了，即便能找到，對方也會意外橫死。”

“所以，我是朱標的麗嬪？”

“是的。”道長喝了口茶，說道。

“道長，幫我也看看吧，外界都說您看相極準。”如瑾剛剛在外麵接到女友的電話，方才打完。

道長看完如瑾的生辰八字，說道：“你和紫薇倒是前生有緣，不過你的病症想要消除也容易，隻要斷掉紅塵裡的孽緣。”

“為什麼？”如瑾問道。

“這個倒不方便說。你隻需要按照我的去做，戒色寡欲，一切都會好起來。”道長笑著說道。

從止止庵出來，已近黃昏，紫薇和如瑾回賓館休息。一天下來，人已倦乏，儘管如瑾仍在和女友打電話，紫薇已慢慢進入夢鄉。

夢裡，紫薇又在出逃的路上，不小心撞到一個穿綠衣的太監，抬眼竟是如瑾的模樣。

她忙說道：“如瑾，快幫幫我，他們在追趕我。”

“麗嬪娘娘不用著急。”如瑾拿出一套尋常人家的衣服，說道：“娘娘換上這身衣服，從前麵這條道走，坐上船就能離開這裡，都安排妥善了。”

“謝謝你，如瑾。”

“這些年承蒙娘娘賞賜，各類珠寶綢緞不說，還有諸位宮女伺候。如今能為娘娘做這些，也算是圓了奴才的一片心意。”

海棠換好衣服，坐上船後，便駛入茫茫霧海中。

從夢中醒來後，海棠看著一旁的如瑾仍在與女朋友打電話，心想這個“色”，如瑾恐是戒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