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1 / 1)

迷夢 叢霜 5725 字 4個月前

“不用了,我不喝咖啡。”

慕晚客氣地拒絕,她向院長彎彎腰,“蘇院長好。”

“秦先生請你喝,怎麼不收下呢?”蘇年和煦地調侃道:“他這個人,不是誰都肯搭理的。”

一杯熱飲送入慕晚這邊,紙杯透出融化般的溫潤,仿佛一隻小船渡過河流渡到了慕晚的手肘。

冷的的地方沒有感覺,被熱觸碰到的皮膚反倒是一個激靈。

秦景曜沒給慕晚拒絕的機會,“給,這杯不帶咖啡液。”

他好像不喜歡浪費時間在反複而無意義的推拒上,仿佛那一句問已經是耐心的最大限度。

蘇年見秦景曜果然又是這這副樣子,他無奈地點了點自己的學生,“收著,下次跟他要更好的。”

慕晚這個學生服從了老師的命令,她接過去那杯熱飲,紙質標簽貼的是紅豆芝士牛乳茶。

“謝謝,秦先生。”

談話間,慕晚隱約察覺到秦景曜和蘇院長不同尋常的關係,他們之間的相處並非是晚輩對著長輩的謙卑,而像是好友。

剛才熟稔的稱呼,豈不是造次。

東西接過去了,稱呼卻比原來生疏。

似乎所有人都願意跟秦景曜沾上一絲半縷的關係,哪怕隻有一點也是臉帶金光。

可她卻遠著和自己的關係,悄無聲息地移向一邊,還自認為無人發現。

秦景曜摸出一根煙,“學過鋼琴?”

慕晚打開蓋子的開口,緩緩地啜到一口香甜的牛奶,裹挾著濃厚的豆沙。

她的舌尖往後一縮,不知是燙的還是被甜的。

“我媽媽是中學的音樂老師,鋼琴曲子是她教我的,”慕晚的唇角溢出液體,她探出舌尖舔掉,有點不好意思地謙虛說:“我這個人懶散,學藝不精,上不得台麵。”

慕晚的父母膝下唯有一個女兒,捧在手心裡長大,怕女兒辛苦,不肯勉強她學。

“你們院長誇你彈得好。”秦景曜回想起剛才的畫麵,直接道:“我也是。”

假如這裡是音樂廳,他必定會首個給慕晚鼓掌。

慕晚了然,她從牛奶裡品出點意趣,“原來這是給我的打賞。”

古人打賞金銀珠寶,現代人打賞鈔票,秦景曜另辟蹊徑請她喝熱飲。

“這個不算,想不想要點彆的打賞?”秦景曜鬆垮著一件大衣,坐下來,目光卻是俯視,“你們院長說休想用一杯喝的收買他的學生,他想讓你跟我要點好東西。”

他指尖夾著一根煙,沒點,慕晚鼻尖似有若無地縈繞著煙草味。

秋風颯颯,涼雨瓢潑在竹葉上,延伸到碧綠的硬竹。

清新的,冷寂的,竹料的苦。

慕晚腦海中閃現出那天的金簪,樣式宏大,她想不到秦景曜所謂的好東西是什麼。

畢竟,那樣的金貴的物件,他也就拿出來當個撬開銀戒指的工具。

秦景曜還在等她的下文,不像是開個玩笑的樣子,他認真的。

慕晚心中湧上一陣空蕩的恐慌,她的兩隻手被紙杯捂熱,沉默不語地搖頭,唇瓣兩邊濕潤紅豔。

白色的吸管頂端,抹著斑斑點點的淡色口脂。

秦景曜眼底升騰上了點笑意,“要不要?”

空氣中擠壓著香甜的牛奶和紅豆,夾雜著烘焙咖啡豆的香濃苦澀。

手機消息響,慕晚宛如找到了救兵,她點開消息,“我男朋友要來接我了。”

四下為難的境地得到解決,慕晚的臉上多了雀躍。

仿佛是迷失的孩子找到了家長,仿佛是鳥雀飛出了牢籠。

李明朗推開玻璃門,心疼地將手搭在女朋友的肩膀上,“今天怎麼穿得那麼少?”

“今天拍攝,”慕晚撇撇嘴,撒嬌的語調,尾音上揚,“你都不誇我漂亮。”

她怎麼能不漂亮,烏木長發,發尾打著圈兒,纖細的肩背,像是籠罩著寒江夜霧似的白紗。

李明朗脫下外套,套在慕晚的身上,寬大的衣擺底是綺麗層疊的百褶裙。

“四哥,您也在。”

李明朗動了動唇,他牽著女朋友的手卻怎麼也忽視不了氣勢奪人的秦景曜。

他隨意地坐,一點坐姿都不講究,卻舒展出處於上位的貴氣。

秦景曜看小情侶相扣的手,眯了眯眼,神色寡淡,“來京大開會。”

他和她如出一轍,同樣的客氣。

李明朗頓時弱下去,“我們先走了,四哥再見。”

慕晚被男朋友拉走,臨走之前她記起來自己手裡的牛奶,側過臉,卷發鬆散,“謝謝。”

秦景曜把沒抽的煙扔進垃圾桶,蘇年被學生羅奇邁纏著大談其人生理想,直至答應說以後一定會觀看他的作品才得以脫身。

“現在的學生啊,一天一個主意,我這個年紀是跟不上了。”

蘇年喝口咖啡,“景曜,秦主任最近還好嗎?”

“托您的福,老秦身子骨硬朗著呢,能熬到正式退休。”

秦景曜乾脆利落地跨步走,變魔術一般掏出了懷裡揣著的的打火機,朝著幫他開門的服務員頷首,點火吸了一口雲霧。

“你父親當年在部隊仗著年輕拚命乾,沒曾想都到了這個地步了。”

人到中年,秋傷春悲起來沒完沒了的。

蘇年一聲歎息,“你什麼時候安定,也好讓他安安心。”

秦景曜滿不在乎,點著煙的手揉了揉太陽穴,“我這輩子都不能安生,你老快去勸他歇了這個心思吧。”

是啊,秦景曜以前都不聽他父親的安排,長大了沒變本加厲就算好的,還能改了性子。

蘇年覺得自己多提這一嘴沒什麼意義,他來學校參加會議都夠給麵的了。

“您也是年紀大了,東張家長西家短的,管多了氣得心悸。”秦景曜無所畏懼,埋在烏煙瘴氣裡的手耐心地拍了拍蘇年的肩膀,“可彆學老秦。”

得,還被人教訓了,有嘴說不清。

蘇年狀似奈何不了,“誰能拿你有辦法?”

秦景曜抬了抬眉,頗為狂妄地嗤笑道:“我不在乎。”

破執,破妄,破畏。

壁立千仞,無欲則剛。

慕晚去跟男朋友吃午飯,她披著外套進到教室拿厚衣服和手機。

守著她衣服的女同學在座位上玩著手機,她把袋子裡的衣服遞給慕晚,尷尬地摸了摸鼻子,“東西都在這兒了,餘安同學找你。”

餘安立定似的站在教室不走,她玩個手機都難受。

那位女同學走了,教室裡隻剩下慕晚跟餘安兩個人。

“找我什麼事?”

這個態度,跟她自己做女主角的時候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原來慕晚早就不滿她許久。

“我不能找你嗎?”餘安尖長的指甲點開手機屏幕,亮開之後顯示了她和羅奇邁的對話框。

“說你閉著眼拍都比我好,”餘安的手撐在桌子上,她緊緊地盯著淡妝雅致的慕晚,咬著牙譏笑道:“你要是真有實力也就罷了,可是……”

餘安從鼻子裡哼出一聲,她下麵想說什麼,慕晚猜也猜得到。

無非是羅奇邁為了出口氣,故意氣餘安,將她與自己做比較,將餘安貶低得一無是處。

慕晚問她,“你為什麼不去找羅奇邁,是他來讓我拍的宣傳片。”

“你以為我沒去找他嗎?”餘安提起這個就憋著氣,該死的胖子嘲諷完她就把賬號拉黑了,一點餘地都不給自己留。

“原來我比他好欺負啊?”慕晚聽明白了,她冷淡地抬眸,“學妹,恃強淩弱可不好。”

她想撒氣,但是挑錯人了。

餘安伸手指著慕晚,臉漲得通紅,“你說誰欺軟怕硬呢?”

她這樣劍拔弩張,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餘安壓了人一頭。

慕晚比她還大一屆,遇到好脾氣能教著學妹的學姐可不容易。但餘安不知足,羅奇邁踩一捧一不過是抓到她的小心思,一直在背地裡暗暗比較的是餘安自己而已。

李明朗等了許久不見慕晚出來,他想著教室裡有攝像頭,慕晚不可能會在教室裡換衣服。

“晚晚,你好了嗎?”

對了,她還有個帥氣的富二代男友。

李明朗拿走慕晚手裡的東西,問她餓不餓,中午想吃什麼。

“她是?”李明朗有點印象,但是叫不出名字,“你們還沒聊好嗎?”

慕晚挽著李明朗的胳膊,麵容平和,“她是我的一個學妹,沒什麼事,說了兩句話。”

“換衣服去吧,蓋著這件我怕你冷。”李明朗帶著慕晚離開教室,他朝後麵道:“學妹,我們走了。”

餘安臉上的表情複雜,她不知道自己在氣什麼,和慕晚比起來,她簡直莽撞得沒有邊際。

這對情侶,永遠是溫和平淡,兩個人相處起來像是白水倒進白水裡。

餘安抓著手機出了教室,越覺得這一趟來得沒意思。

……

慕晚像往常一樣忙著拍攝剪輯,寫幾篇采訪的稿件,曾經一起組隊采訪同專業學妹給她發了一張照片。

那是一張幼貓的圖片,窩在灌木叢裡。

“學姐,你看,是一隻流浪小貓。”鐘爾雅蹲在地上,把手機攝像頭放大幾倍,“特彆小的一隻,爪子好像受傷了,在流血。”

她又拍過去一張照片,畫麵定格在小貓的一條後腿上,流的血結成了血痂,黏著臟臟的貓毛,遠遠看上去是一堆亂七八糟的色塊。

慕晚蠻喜歡小貓小狗的,她以前在雲城住的時候就投喂過小區的流浪貓狗。

大學城有位救助流浪貓狗的阿姨,慕晚還參加過捐助冬衣給貓狗做窩的活動。

但是慕晚的媽媽貓毛過敏,慕晚雖然喜歡但是體諒媽媽,從來沒在家養過小動物。

慕晚回複道:“你在哪裡碰見的?學校嗎?”

“我不在學校,我在北街西路”。鐘爾雅沒住過校,她父母在校外給她安排了房子住,這隻小貓就是在小區門口遇上的。

很近的地方,出了西門步行一段路就到,都不用騎共享單車。

慕晚放下手中的活兒,打算出門喘口氣,“等等我,我想過來看看。”

“好。”鐘爾雅也沒走的意思,她住的房子裡就養了一隻貓,她正考慮要不要再養一隻給春分做個伴。

出門風大,慕晚選了個發繩將頭發盤起來,快步出了西門。

西門是京大的正門,繁複的中式朱漆大門,一年到頭都有遊客站在門口拍照,到了冬天大家拍照留念的熱情也絲毫不減。

慕晚根據定位找到了小區門口,她微微地彎腰,看見那隻狸花貓的腦袋有氣無力地枕著小土丘。

“學姐,要不我們帶它去醫院吧,小貓可能生病了。”鐘爾雅養貓經驗豐富,她養的那隻祖宗挪一挪屁股,她就知道春分是要吃飯還是睡覺。

他們家的春分吃喝不愁,而這一小隻貓本來就沒有媽媽,餓著肚子鐘爾雅就更難過了。

慕晚憂心忡忡,“冬天來了,不找個人家養著不行。”

京州晝夜溫差大,這幾天晚上每天都逼近零度,說不定哪天早上起床再見到小貓就成一具屍體了。

“我想養,我要養。”鐘爾雅解釋她絕非一時的愛心泛濫,“我自己一個人住,家裡那隻太孤單了,養個二胎恰好做個伴。”

慕晚沉吟道:“嗯,看樣子要把它送到寵物醫院檢查。”

鐘爾雅手裡還有包貓糧,這是她上樓之後拿下來準備喂給小狸花的。

“我試著把它哄過來,學姐你去抓小貓的脖子,拎起來就行,我這有籠子。”

鐘爾雅裝備齊全,慕晚也放下心,小貓有了歸處,連帶著她也鬥誌滿滿。

鐘爾雅搖晃著貓糧的袋子,開口呼喚小貓到她這吃東西,拆開包裝袋的貓糧吸引著幼貓的鼻子。

那隻小貓瘸著一隻腿,小心翼翼地嗅著摻著三文魚的貓糧,站起來討要。

它遲遲不過來,慕晚讓鐘爾雅把貓糧倒一點在地上,示意她們往後退幾步。

幼貓放下一點警惕之心,餓得不行,伸舌頭舔著吃倒在地磚上的貓糧。

慕晚眼疾手快地去拎小貓的脖子,貓科動物敏銳,反擊迅速,狠狠地撓人了一爪子。

“學姐,你的手,”鐘爾雅捂著嘴巴,顫顫巍巍,“你的手流血了,快把它放下。”

都抓住了慕晚當然不會把到手的小貓放下,她流血的手撥開籠子的門,索性一鼓作氣地塞了小貓進去。

那隻貓哇哇地叫,慕晚才顧得上她的手。

鐘爾雅六神無主地打電話,“喂,四哥你是不是在京大附近,我惹禍了。”

她是慕晚的學妹,兩人因為某次采訪而結緣,後來一起做了次選修課的小組作業。

鐘爾雅的這位學姐人很熱心,她上學期期末考試之前還向她要到了公共課的複習資料。

這下好了,她養隻貓把人家的手抓出了一道血口子,流浪貓自帶細菌病毒,非要去醫院打疫苗不可。

自己這不是恩將仇報嗎?

“我沒空,去找秦元德。”

鐘爾雅慌裡慌張,那隻貓的叫聲逐漸嘶啞,“三哥不在京州,他出差了。求您派個人來吧,四哥。”

這個表妹鮮少求自己一次,秦景曜下了桌,“說,出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