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那年雪(1 / 1)

和他真不熟 周悸眠 6562 字 4個月前

三張動圖。

夜色朦朧,室內光線柔和明亮,黑窗框住兩抹模糊的身影,如一幕正在放映的影片。身姿妖嬈的女人主動靠近男人,拍了幾下他的胸口,雙雙跌坐在沙發交頸擁吻。

男人始終麵向窗,路人粉絲幾經比對,篤定是嚴承訓——這位出道近七年卻無一緋聞黑料,甚至數次狀告造謠的媒體,令多位借他炒作的女星銷聲匿跡的當代頂流。

驚天巨瓜,全網沸騰,各平台瘋轉。

1樓:你小子怎麼把隔壁開年情侶的業務搶來了?

2樓:今夜成千上萬的嚴絲睡不著了。

3樓:今夜成千上萬的桀妻喜大普奔,爭了這麼多年的男永一,終於拿下!

4樓:非粉,看慣了這哥從兒子演到爹,從朝堂亂殺到抗戰年代,就沒看過他正兒八經接偶像劇,結果親得這麼帶感??

5樓:已截圖,看粉絲能掉多少。

6樓:……我路人,關注了,主要反差真的……澀澀。

7樓:不一定,在團時他夢女最少,寵但不媚邊界感很強,轉型演員後又篩掉一批,留下來的大多是事業粉且被他養得很好。

8樓:難道就我一個人好奇女方是誰?身材好好(流口水)

9樓:我好像知道但不敢說,有親戚在酒店上班,碰見了。

……

“啊呸!”

“我哥還沒死呢,整什麼代餐!!”

凜冬雪化,天明無雲,戰火燎了一整夜未見滅,匠聲影業公司大樓藝人工作室內,紀佳佳捧著手機狂戳屏幕,衝鋒陷陣,“那楊什麼的粉絲真賤啊,知不知道克隆羊活不長!”

氣死了氣死了。

坐在休閒區沙發的楊立方看她走來走去,晃得腦瓜疼,無奈招呼她坐下,“正常,一旦有什麼熱餅和劇抬上,同期基本互使陰招拉踩爭破頭,不過……”

他揉搓雙手,麵上強撐淡定內心極度不安地看向對麵坐著的人,懷揣一點祈願,“那女的不是你吧?”

畢竟昨天她也去參加了交流會。

沒記錯的話,她也穿了身白裙子。

邊上的玻璃擦得透亮,和煦的陽光斜照在棕色皮草,書懿事不關己般端起杯咖啡,修身牛仔褲裹著的兩條細腿交疊在一塊,她垂眼吐出三個字:“我沒親。”

楊立方長鬆一口氣,笑顏逐開:“我就說嘛,你再虎也不至於膽大妄為到把人給——”

“那是咬。”

“……”

紀佳佳傻愣愣地看向書懿。

楊立方直接臉色煞白:“你……你倆,好端端的怎麼就發生……口角呢?”

餘怒未消,經一夜的沉澱後更甚。

書懿冷哼一聲,“他該的。”

昨夜回到家已經很晚,書懿氣得輾轉難眠,盯著天花板好半天,最後睡衣外披件厚外套,憑記憶走到位於小區西側的公園。

聽說已經荒廢許久,野草瘋長,設施都褪了色,唯有一顆歪脖子樹長立。

她迎麵吹著風,在樹前停住腳步。

沙沙聲響裡,眼前光景轉為少時。

她第一次見嚴承訓,是在一個下過初雪的黃昏。

那會兒她剛搬來這,手中抓著父親給她買的藍氣球,精致如洋娃娃的小臉蛋上洋溢著笑容,想快點跑回家給母親看。

路過公園,她看到一群小孩兒拿著鏟雪的玩具在那玩,有說有笑,除了坐在樹底下的小男孩,戴著口罩,眼巴巴地看著同齡小夥伴打鬨。

怪可憐。

她就走過去,問他:“你不跟他們一塊?”

他搖搖頭,生病的緣故,聲音有些沙啞:“感冒了,我媽不允許玩這些。”

“這樣啊…”

她歪頭喃喃,同時也在偷偷打量麵前的小哥哥,他的眼睛生得真好看,所以,不該叫這雙眼沾染悶悶不樂的色彩。

她思來想去,突然興奮地把氣球塞到他手中,“你等我一下!”

她蹦蹦跳跳跑走了,跑進那堆小孩裡,向他們借了一個雪夾模具,然後又跑回嚴承訓麵前,蹲下,把雪塞進模具裡用力一壓,小心翼翼地抖出一隻可愛的雪鴨子。

“看!”

她雙手捧著那隻小鴨子,看他時眉眼彎彎,“這個給你!你還想要什麼形狀的,我幫你呀,彆不開心啦。”

彼時暮色將至,嚴承訓的目光從她的笑眼緩緩移至雪鴨子,注意到她凍紅的雙手,心臟像被什麼撓了下,訝異一個素不相識的女孩為逗他開心而不嫌麻煩地做這些。

“你叫什麼?”

他問,想記住她。

後來,他真記住了,一生難忘。

她說:

“書懿。”

“我叫裴書懿!”

姓裴麼?

不由他深思,書懿也問他叫什麼。

風吹來,藍氣球輕輕飄動。

他回:“言晟訓。”

自此之後,他們經常在一塊玩。

書懿吸了吸鼻子,冷空氣灌入肺腑,胸腔隱隱作痛,雙手插在外套口袋,也不嫌臟,坐在那褪了色的蹺蹺板,望對岸並排的彆墅,思緒紛雜無儘。

裴夫人唐映茹意外流產過,落下病症無法生育,裴老夫人對此難免心急,暗地裡縱容兒子沾花惹草,在聽聞書懿母親懷孕後,幫襯著兩頭瞞。

到今日,書懿很能理解外公他們為何跟母親斷關係。

年少時犯一點錯都會被苛責,好不容易靠美麗的皮囊在影視圈博出一點關注度卻被嫌不體麵,兜兜轉轉遇到位會講甜言蜜語的,難免衝昏了頭,什麼都願意了。

那是最痛,也是她最開心的一年。

嚴承訓常邀她來家裡玩,他的母親秦怡晚或許察覺她父母的事,但又不想插手,隻裝不知道,待她不錯。

有時她會趴在梳妝台邊上看秦怡晚戴首飾,亮晶晶的鑽石,她眼睛也跟著放光,“好漂亮呀秦姨。”

秦怡晚看她乖得讓人心軟的模樣,又瞧一眼假裝很認真坐陽台看書的兒子,開玩笑道:“小書懿喜歡呀?”

“嗯嗯!”

“那長大後給秦姨當兒媳婦,秦姨給你買更漂亮的,怎麼樣?”

嘩啦一聲響,某人不小心將書撕開一道口子。

腦袋嗡嗡的,像有很多隻小鳥在啾啾叫。

萬籟俱寂裡,他聽小姑娘甜甜地應聲好。

有次午睡時,小姑娘悄咪咪爬上他的床,躺在他的右側,小拇指很調皮地勾了勾他的掌心,他立馬坐起,慌張下故作嚴肅,“男生和女生不能躺一塊。”

可書懿不懂,像個賴皮鬼一樣振振有詞,“不可以嗎,媽媽不在家的時候,我就跟哥哥睡一塊。”

“那不一樣!”

“哪兒不一樣?”

見他急了,她就撐起上半身仰臉湊近。

距離縮短,眼前人的臉唰得紅了,她忍不住笑出聲,拖著懶洋洋的調調感到奇怪道:“你臉紅什麼呀?”

“不讓睡就不睡唄,我走啦。”

說著,她準備跳下床。

但胳膊被拉住。

紅著臉的小男生往旁邊挪了挪,眼神躲閃,很彆扭也很小聲地說:“沒說…不讓,你睡吧。”

小姑娘欣然躺下。

日光漫過窗台,她側身盯著他的側臉,漸漸地合上眼睛。

夢裡,她隱隱約約聽見有人在她耳邊輕語,說了很多。

印象深的,隻有一句。

他說,你會一直留下麼。

他跟在父母身邊,長輩們的事或多或少也聽說了。

她能否長久地留下,未成定數。

可他有私心,希望這天再慢點。

至少,過完這個冬天吧。

然而,事與願違。

書懿記得那是除夕前一天,她推開家門,客廳裡有好多位不認識的大人,她們麵露凶樣,圍著她母親破口謾罵,用詞汙穢又難聽。

她一直覺得母親很漂亮,又溫柔。

那時,母親尷尬無措地抓著身前的圍裙,想張口解釋些什麼,可話至嘴邊,就又被懟回去,於是她轉頭看向曾與她同枕而眠,也許諾會有未來的男人,滿目委屈。

或許還有期待。

可他終究是縮在邊上,頭埋得很低,一聲不吭。

期待漸漸化作泡沫,成了失望。

書懿看母親受欺負,不管不顧地衝到她麵前,小小的身子撐起一片天,橫眉瞪著其他人大喊:“我媽媽才沒有破壞彆人家庭!她才不是…才不是…”

才不是什麼呢。

目前的情況就是這樣。

她很難受。

仔細聽,是媽媽在小聲啜泣。

她轉身踮起腳,用手擦掉媽媽的眼淚。

裴夫人的爸媽見此情景,氣得跳腳,指著她,怒不可遏地質問她父親與奶奶:“好啊,孩子都養這麼大了,你們裴家把我女兒當什麼?!既然這樣,咱們這親家也彆做了,映茹,跟爸走!”

“哎呀彆啊!”裴老夫人趕忙拉扯住兩人,放低姿態地勸,“這事兒啊算裴修一時糊塗,他估計也有什麼苦衷。”

說著,瘋狂給兒子使眼色。

豪門權貴間的婚姻同利益綁得緊,表麵怕傷了和氣,實則是怕交好的項目崩盤。

一直低頭逃避的裴修無可奈何,看著傷心欲絕的愛人,幾次掙紮後壓下愧疚,言不由衷指責她母親以子要挾想上位,多年來死纏爛打。

那一瞬,像有什麼東西在耳邊轟的一聲炸開。

書懿的母親精神恍惚,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連同書懿。

她無法接受昔日疼愛她的父親會講出這種話。

“不是這樣……”滾燙的淚水湧出眼眶,她情緒有點崩潰,扯著裴修的袖子,不停搖頭,“你撒謊,你為什麼不說真話!媽媽明明沒有這樣做過,你為什麼要把事推給她!為什麼……”

為什麼要這樣汙蔑她媽媽。

為什麼呀。

那會兒她年紀小,掙紮一番後,就覺是唐映茹等人的出現毀了她的家,她氣不過,跟瘋了似的衝過去打他們。

唐映茹的爸嫌煩,用力一甩,她整個人摔出去。

額頭磕在茶幾邊角,瞬間見血,昏死過去前她聽見媽媽擔憂害怕地喊她名字,也聽見爸爸的……

最後,是哭聲。

是她醒來後,媽媽流著淚,蹲在床邊收拾行李,哥哥也在旁幫忙。

離開前,望京下了很大一場雪。

就如今日這般。

往事流轉,書懿眼眶微紅,飄雪無聲落在她的睫毛上。

她跑去言家找嚴承訓,吹著冷風等了很久,凍得直發抖。

可開門的阿姨說他不在。

“不可能!”

“我明明看見他回家了!”

阿姨為難地舔了舔唇,說她看錯。

或許,是他不想見她。

小三的女兒嘛,有什麼好見的。

她不強求了,失魂落魄地走了。

此後二十年,再未踏入。

……

遠征分部大樓內,公關部亂成一鍋粥。

傅羲燃忙裡偷閒把嚴承訓叫到辦公室,組織好的話語在看見他下巴嘴角的印記後悉數咽回去。

“你這……”他震驚地瞪大眼,繞著嚴承訓左瞧瞧右看看,最後發自內心地吐出一句感歎:“畜牲呐……你昨晚到底做了什麼啊被弄成這樣?!”

難不成,是他們小情侶間的情趣?

那也太露骨了吧。

一夜沒睡的嚴承訓乏於搭腔,轉動脖頸,越過傅羲燃,走到沙發那,“她認出我了,鬨了一陣,就被拍了。”

“……”

傅羲燃無語:“都是出道這麼久的藝人,乾正事前連拉窗簾的時間都沒有嗎?”

想到那還未擺平的爛攤子,他無比頭疼,邊說著,邊坐回他的辦公椅,“我現在打算聯係沈導,叫他幫忙回應一下,就說昨晚他們也在,隻是被窗簾擋住了,你們那樣……”

“就當試戲吧,說得真一點有人信就行。”他也不想管了,以一種安詳入土的姿勢癱在椅子上,聲音有氣無力,“反正這本子一早就遞到你手上,也剛好預熱一下電影。”

最初,嚴承訓還拒絕過,覺得角色與他不適配。

後來聽說書懿在接觸,立馬改變了主意。

所以,這角色一直握在嚴承訓的手中。

辦法聽起來不靠譜,可眼下又沒比這更好的。

嚴承訓沒意見,沈決明那兒也好說,就是——

他與傅羲燃隔空對視一眼。

心照不宣地想到同個人。

書懿。

一個小時後,匠聲藝人工作室。

紀佳佳端來兩杯咖啡,故作淡定地放在嚴承訓和傅羲燃麵前,起身時沒忍住多瞄了幾眼偶像大人,好奇他為何到室內了還戴著白口罩。

楊立方坐在沙發的另一側,和和氣氣地跟傅羲燃聊起對策,而書懿就坐在正對麵,板著張臉玩鬥地主,一點想搭理人的意思都沒。

“是是是,現在業內都盯著這電影,難免有什麼明爭暗搶,咱們這邊也不太想把事兒鬨大。”楊立方連連點頭,“那就等沈導那邊先發,咱們再跟一條?”

“沈導早發了,官博剛注冊呢。”傅羲燃把手機遞過去,“你看,熱乎著。”

十分鐘前注冊的官號此時粉絲數已破萬,首條微博就是兩女主對立較量的剪影,通過對稱與放大,營造濃重的懸疑感。

同時,沈決明拿個人賬號發了張照片,是劇本的一角,說昨夜見了很多戲好的演員,很期待接下來的合作。

在這輿論沸騰的關頭發這些,不言而喻。

傅羲燃手繞後戳了戳嚴承訓,眼神示意他趕緊動動手,把公關撰寫好的稿子發出去。

嚴承訓掏出手機,若有所思地看了眼依舊沉迷遊戲的書懿,猶豫片刻,把草稿箱裡的話全刪了,變成:

[有戀情,我會跟大家說。]

[你們再傳,她該跟我避嫌了。]

發出去沒幾秒,成千上萬評論湧來,包括紀佳佳。

站在書懿身後,手放得很低,垂著腦袋偷偷摸摸看手機。

忽地,辦公室內蕩開一聲嗤笑。

書懿點開編輯框,敲了幾下屏幕:

[不至於,我現階段隻喜歡年紀小的。]

這拐著彎地踩了一下年齡。

完事後,她不想再跟嚴承訓同處一室呼吸同片空氣,瀟灑利落地拎起包就往門外走。嚴承訓見狀,立馬追上她的腳步,情急下拉住她的手,想好好說清楚。

可書懿一點麵子都沒給,用力一甩,“放手!”

聲量倏地拔高,工作室的員工也被定住般,看著這劍拔弩張的場麵,周身流動的空氣都凝固了。

嚴承訓的手就懸在他們之間,不知所措。

書懿眼神冰冷,懶得多說,語速飛快,“情感糾紛請左拐聯係我公司法務要談合作我經紀人就在裡邊,其他的——”

“免談。”

說罷,掉頭就走。

高跟踩著地磚,發出沉悶的聲響。

“這…你…我…”紀佳佳從夾縫中擠出來,見偶像大人黯然神傷,有意安慰兩句,但看書懿即將進電梯,趕緊屁顛屁顛地跟上,“啊啊啊啊姐等等我啊!”

傅羲燃掐著腰走過來,看電梯門關上,同情兄弟三秒,“這本來就愛答不理,現在好了,直接不理了。”

“天崩開局啊老弟。”

嚴承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