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雨 引子(1 / 1)

東州誌·歸世 捌玖言歡 2254 字 11個月前

傳聞,上古眾神延續至今,僅剩五神。五神各司其職,其中有一知悉凡命,司九天星月,掌凡人星命,謂之夜神。然夜神有意退位,留一兒一女分管星命月途,封北鬥星君、司月仙君……

不同於司月仙君專管太陰,北鬥星君掌眾星行跡,一有紕漏,便牽扯凡人命途。不過眾星素來穩行於星跡,唯有天煉魔星,千年一變,難以掌控。

擔任北鬥星君五千年,終究還是出了差池。

……

“北鬥星君,本尊諒你舊疾未愈,又是初犯,罰你三道雷火之刑,落星涯思過五百年,如此可行?”

看似問詢,實則已然確定,北鬥星君心下了然,正要謝罪領罰,然而一個“謝”字剛出口,便聽身後傳來一道不容置喙的聲音。

“天星變軌而行是大事,身為司掌眾星的北鬥星君,無力變更星跡更是大罪。本君以為,帝尊罰輕了。”

高坐靈霄殿中的帝尊聽到此話皺了皺眉,一見竟是出自夜神之口,又笑了起來,“青恒帝君嚴於律己便罷了,竟也如此嚴於律人,本尊算是見識到了。不過也是,梧歸往後要繼你之位,青恒帝君,你想如何磨練?”

梧歸見父神不為子求情,還如此不心慈手軟,隻好不卑不亢地聽候發落。

夜神頓了頓,“貶入凡間,曆凡塵之苦,方能讓他知曉命由天定,此身此位何重之有。”

梧歸聞言抬頭,卻見父神神色如常,無動於衷。

“貶入凡間是天界大刑,一不當心便可能不複神位,夜神說出此話之前可三思?”帝尊有些驚異,麵上卻隻是嚴肅。

“本君已深思熟慮,在北鬥星君下凡贖罪之間,星君之職,由本君代行。”青恒帝君拱手正色道。

帝尊終是長袍一揮,應允此事。

北鬥星君似乎對神職並無多少留戀,和仙娥仙侍交代了幾句便踏上了輪回台——跳下去便算是轉世投胎了。

臨了,梧歸才見父神來與他“告彆”,不過也是怕他臨陣脫逃,親眼盯著他受罰吧。

梧歸心裡沒有什麼牽掛,隻無端地問道:“下凡後還有神仙的記憶麼?”

“沒有。”父神的聲音輕如夢囈,仿佛並不希望他能聽見。

梧歸閉上眼,墜入了輪回台。

凡間七年後,懷碧山上玉瓊莊。偌大的山莊裡隻有幾個人,不是剛入山莊啥也不會的就是一些年紀尚小的毛頭小子。東州有難,山莊的修士皆去到人魔兩界的分界處了,留下的幾人,隻能整日惴惴不安地“看家護院”。

這一日,若在山下,本該很容易便能知曉是中秋佳節,然而此時東州百姓都已無心逍遙。

“快看!那邊的天怎麼回事?是不是裂開了!”有人突然大叫,指著西邊的天。

“天裂異象……那是天裂異象!讓我算一卦!”

“彆算了!那是大凶之兆!”

山莊裡的幾人也能亂作一團。其中一個少年牽著一個小孩,走到了山莊最高處,神色凝重地望著天邊那千年難遇的異象。

西邊……漓川……那是人魔兩界交界的地方,也是眾修士集結之處,看來凡間又要遭難了……

小孩神色懵懂地望著那震撼的景象,那是他從未見過的異象,天際黑沉,陰雲翻湧,仿佛正在孕育著什麼可怕的東西,讓他本能地感到戰栗。

少年感受到小孩的手握緊了幾分,轉身安撫他,卻聽他稚嫩的聲音輕輕響起:“師兄,師尊掌門他們何時才會回來?”

師兄撫了撫他瘦小的背,“快了。”小孩點點頭,執著地看著天際,似乎想把這番奇景深深地印在腦海中,然而他卻仿佛耗儘了力氣,緊握著師兄的手漸漸垂下,唯有眼神由懵懂好奇緩緩變得複雜,掩蓋著幾許不符合年歲的悲哀與痛苦。

因為他看到了自己忍受輪回台脫胎換骨之痛後失神下墜的記憶,跌落九重天後化作一個光點,竟與天邊裂痕處的光點重合,落入凡間,劃出一道轉瞬即逝的光。

隨之而來的是一道震耳欲聾的雷聲,和一場傾盆大雨。

凡間一戶人家忙裡忙外,顧不上外頭是天生異象還是暴雨如注,隻急急忙忙地在一間屋子跑進跑出。

“行了彆看了,快去換熱水!”一個婆子急得滿頭汗,叫住怔愣在門口的婢女,那婢女接過婆子手中的一盆血水,著急忙慌地跑走了。

滂沱大雨下了不知多久,屋裡終於傳出嬰孩的哭啼聲,其哭聲之大,譬若一道雷光劈下,驚得眾人一愣,隨即驚慌化為烏有。

“母子平安!快去,快去給王爺報喜去!”婆子在屋門口仍舊滿頭汗,此刻隻急著找下人傳話告知王爺這一喜訊,而後又想起什麼,笑逐顏開,“是個男孩兒!夫人生了個小王爺!”

屋中燭火昏暗,有意想讓辛苦一場的夫人安生歇下,夫人心中懸著的石頭才落下一半,此時毫無困意,隻是看著躺在身旁的嬰孩。

嬰孩哭後又睡去了,聽不見母親的喃喃聲,“八月十六,子時一刻,屋外大雨傾盆……你爹還在打仗呢,等娘修養好了就帶你去見他,到時讓你爹給你取個名兒……不過小名兒還得娘來取……”

夫人想了許久,被一道悶雷喚回神,她看了看熟睡的孩子,無奈地笑了笑,“你瞧瞧,你出生這日雨下得如此大,換做彆人家的小孩,怕是被雷嚇得睡不著,你倒是睡得安穩——不如喚你傾雨吧,你說好不好?”

孩子動了動,算是回應。夫人見了,稍稍舒緩眉頭,閉眼歇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