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念再見莊茉莉,發現莊茉莉早就沒了六年前追到她辦公室送雞湯時的精致。糟心的生活讓她變得容顏憔悴、皺紋橫生;發頂更是因為長時間沒有補色,產生嚴重的分層;身上的衣衫還是三四年前的舊款式,一看就是許久沒有去商場購物。
“真是稀客呀,許久不見,莊阿姨彆來無恙呀。”
眼見許念笑臉迎人,莊茉莉有些局促的坐在沙發上,手指握著包帶暗自用力,如今她已經走投無路,隻得舍下臉皮做最後的嘗試,她小心遞上股份轉讓合同,謹慎開口:“許總想必也能猜出我為何而來,還望許總看在過往情分上幫一幫。”
許念隨手翻了翻,發現合同金額填的倒也合理,算不上獅子大開口。
“莊阿姨,不是我不幫呀,實在是幫不了。”
紀氏早年踩著房地產浪潮起家,也算是賺的盆滿缽滿。一夜暴富的紀沛錯以為是自己眼光獨到,盲目擴張,大肆高價買地,再各大行瘋狂貸款,想要再進一步。誰知這幾年遇上經濟蕭條,房子積壓在手中無法變現,很快就資金鏈斷裂。
早幾年紀辛還投資過幾家同類型公司跟紀氏搶生意,可他很快發現勢頭不妙,早早轉型,連跟紀氏搶項目都懶得搶,隻等紀氏自取滅亡,再慢慢收割。
因為紀辛的短暫放過,紀沛和莊茉莉才得以喘息幾年。
隻是大廈將傾,難以轉圜,紀沛和莊茉莉這些年瘋狂舉債,名下的資產大多為了換現金流而抵押或賤賣。到了這種地步,他們在外還要維持一副尚有餘力的模樣,生怕引來眾債主聯合逼債。
“許總,紀辛如今已經是紀氏最大的股東,我們技不如人,我認。我知道,紀辛心中有氣,可哄騙辛家財產,傷害辛璐的人是紀沛。冤有頭債有主,總不該對我和紀然趕儘殺絕。”
許念聽莊茉莉如此辯駁,心中憤恨,乾脆道:“當年紀沛誆騙我婆婆,你沒少出主意吧。你們誆騙完財產後,你日日上門辱罵我婆婆,想害死她肚子裡的孩子以絕後患。最後你直接上手推搡我婆婆,害紀辛早產。你就是這樣不知情的?”
莊茉莉臉色煞白,沒想到時隔三十多年,許念依舊將前因後果查個底朝天。
“我......是她沒站穩,跟我沒關係!”
許念又追問道:“時隔多年,確實說不清楚了。那你們把紀辛強行接回來後,對他動輒打罵、克扣錢財不說,讓他連溫飽都艱難。你和紀然在紀沛麵前挑撥離間,也是假的?”
“怎麼能說是我挑撥離間呢?是那時紀辛叛逆,才跟他爸爸關係緊張,怎麼能全怪我?”
許念見莊茉莉依舊振振有詞,乾脆挑明:“當年孫家成人禮,兩杯香檳淋頭,還沒澆醒你?”
莊茉莉這才意識到許念聽到了那夜她和紀然的悄悄話,她訝然:“是你?不對呀,那時你和紀辛怎麼會認識?”
許念見莊茉莉已經意識到些什麼,讓夏荷將提前準備好的合同拿出來,擺在莊茉莉眼前:“你跟前台預約鬨著要見我時,我就料想你有這個想法,我成全你。你手裡股份我收,但是隻能是這個價格。”
莊茉莉雖然心中壓抑,卻還是寶貝似的端起文件夾,飛快找到金額那頁,見許念開出的金額簡直低到離譜,忙爭取道:“這個金額太離譜了,旁人給我的價格,是這個的數額的三倍不止!”
許念也不糾纏,起身回到辦公桌前,厲聲道:“夏荷,送客。”
夏荷明白,許總對莊茉莉手中的股份勢在必得,此刻談判來到這個環節,莊茉莉的心理防線也快被擊破了,她麵無表情的請莊茉莉離開:“莊女士,這邊請。”
莊茉莉見許念氣定神閒的坐在辦公桌前,越發心頭打鼓,站在原地不敢離開。
紀氏如今風雨飄搖,聰明人都看得出紀辛奪回紀氏大抵是為了幫母親出氣,十有八九會直接讓紀氏破產,必不肯多投錢收拾爛攤子。既知是必死的局,誰敢在這種時候盲目接下這塊燙手山芋。
莊茉莉剛才說有人肯出三倍價格,完全就是虛張聲勢,如今見許念完全不肯接招,猶豫許久,雖然心有不甘,她還是迅速在合同上簽下名字。
“許總,希望您能儘快打款。”
見事情塵埃落定,許念連頭都沒抬:“夏荷,你跟進一下。”
夏荷應道:“好的許總。”
見許念如此高傲的模樣,莊茉莉忍不住詛咒道:“許念,你這般為紀辛籌謀,掏心掏肺,早晚有一日,你也會落得跟我一樣的下場。你最好祈禱紀辛永遠不會背叛你。”
見莊茉莉提及紀辛,許念才撥冗抬頭,望向莊茉莉時的眼神冰冷無比。
莊茉莉做小伏低的裝了大半晌,如今氣急上頭才口不擇言的說出心裡話,眼見許念要發怒,她拎著手提包落荒而逃。
莊茉莉站在瑞江樓下,望著整座高聳入雲的辦公樓,想到當年風光時的逍遙自在,與此刻的落敗的晦暗,感慨自己跟在紀沛身邊隱忍數十年,結果還是一無所有,白白荒廢了青春,實在不值。
紀然等在車庫,見母親出來,焦急道:“媽,成了嗎?”
莊茉莉將手中的合同遞給兒子,叮囑道:“趕緊訂機票吧,等下周董事會開了,那些債主見你父親落敗,定會集體逼債,到時候再想跑就難了。”
紀然見合同裡的金額,暴怒道:“許念是不是欺人太甚!這和生搶又什麼區彆?媽,您也糊塗了?為什麼要簽啊?”
莊茉莉眼見兒子依舊貪心,一把抓過合同,恨鐵不成鋼道:“你要是有能耐,能讓我低聲下氣的去求她嗎?再過兩天,股票就該跌停了,連這些也換不出來!”
紀然這才不再說話,開車送媽媽回家收拾行李,勸慰道:“我約了二手車商下午來收車,等這兩輛車賣了,總能回點兒錢。到時候咱們在國外,也不會過得太艱難。”
莊茉莉這才有幾分欣慰,感歎道:“孩子,你可算長大了。”
許念忙到快下班,才想起來跟夏荷吩咐道:“可彆真讓她們母子倆跑了,這兩天把莊茉莉賣掉股票和紀然賣車的消息散出去,讓債主們好好回回血。”
“好的許總,一直著人看著她們母子呢,不會輕易讓他們跑掉的。”
許念一邊收拾電腦,一邊漫不經心道:“也得跟紀沛說一聲啊,他的妻兒打算撇下他跑路,置三十來年的夫妻情分於不顧,總不能一直讓他蒙在鼓裡。”
夏荷回道:“守在紀家的人說,紀總身邊的人送了文件過去,紀沛看了勃然大怒,和莊茉莉與紀然打起來了。屋裡摔摔打打,紀然直接動了刀,把紀沛的胳膊砍傷了。小區保安見情況不妙報警,現在紀然被警察帶走調查了。”
許念沒想到紀辛在國外也不忘給紀家的爛攤子添一把火,對於紀家的事情,紀辛果真做到睚眥必報。她倒是欣賞紀辛的狠厲和對人心的掌控,便不再摻和,輕聲道:“行,那就讓紀辛那邊看著。紀昀在小諾家吧?”
“是的,小許總帶小昀去商場買玩具了。”
許念暗歎弟弟太驕縱外甥,卻還是無可奈何,畢竟小昀確實相貌出眾、性子討喜,許家小輩中又隻有紀昀這一個孩子,自然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
“行,那回家等他們。”
許念在家中等了許久,才等回了弟弟和兒子,抱著兒子玩鬨許久,許念才發現了許諾的異樣。弟弟坐在沙發上心不在焉,那副失魂落魄的樣子更是讓人十分在意。
許念擔心弟弟身體不適,問道:“怎麼了?是不是太累了?”
許諾聽到這話,立刻回神,按滅了手機屏幕:“不是,在想工作的事,不要緊的。”
許念最不喜歡看見弟弟這種工作狂行為,身為長姐,她習慣於替父母操心弟弟的事情:“工作是忙不完的,還是身體重要,有時間多來家裡吃飯。”
許諾知道姐姐話中深意,隻要他回到本家或是來姐姐家吃飯,就不免被催促著結婚,或者直接給他安排相親局,久而久之,他也就不願意長時間逗留。
眼看話題要轉到他的個人問題上,許諾趕緊說自己明天早上要去開會,就要起身離開,可是還沒走到門口,許諾想起什麼似的,回身問道:“姐,你和姐夫最近是不是還要出差啊?需不需要我幫你看小昀?”
許諾經常替他們夫婦看紀昀,所以許念也就沒太在意許諾的話:“我後天去英國,你帶他去你那裡住一周吧。”
許諾心裡有底了,笑著回道:“那我後天來接他。”
許念卻隱約覺得有哪裡不對勁兒,等洗漱後哄紀昀睡覺時,她旁敲側擊問道:“小昀,你和舅舅出去,見過什麼陌生人嗎?”
紀昀答應過舅舅,不會將今天在商場見到瑩雪姐姐的事情說出去,他忙搖頭,抱著媽媽的腰,奶聲奶氣說道:“沒有呀。”
許念追問道:“那你舅舅為什麼要主動提議照顧你?你們兩個有什麼小秘密嗎?”
紀昀怕媽媽看透他,故意打了個哈欠,閉上眼呢喃道:“媽媽,我困了。”
許念心疼兒子,見兒子一副困倦模樣,不再繼續追問。她拍著紀昀的後背,慢慢哼著童謠哄他睡著了。
十點多的時候,紀辛的視頻按時打來,許念從紀昀房裡退了出去,在走廊接通視頻,率先開口:“忙完了?”
紀辛倚在辦公椅上,疲憊的揉了揉乾澀的雙眼,回話時語氣溫柔:“嗯,剛忙完。老婆,你這件新睡裙真好看,下次我回去,能不能單獨穿給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