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1 / 1)

飛機落地京都機場時,許念剛剛審核完最新一批藥品供應商名單,關閉平板屏幕,她抬手揉了揉有些酸澀的眼睛,微不可察的歎了口氣。

一連兩周的高頻出差,讓向來精力充沛的她都有些吃不消。

待頭等艙的乘客都離開後,許念才不緊不慢的從座位上起身,穿好黑色羊絨大衣,在空姐禮貌的道彆聲中下了飛機。

早就等在機場的司機接過助理夏荷手中的兩個行李箱,指引著許念和夏荷兩人朝停車場走去。

車子啟動後,室內與室外的巨大溫差讓後座玻璃上升騰起一陣霧氣,車子在擁堵的立交橋上緩慢移動著,京都璀璨的燈光映射在被霧氣遮擋的車玻璃上,泛起紅黃相間的光點。

盯著玻璃上的光點久了,疲倦的許念眼神越發渙散,終究是抵抗不住眼睛的乾澀,和精神鬆弛後的頭痛欲裂,倚在頭枕上閉目養神。

車廂內的靜謐被一陣嘈雜的手機鈴聲打斷,徹底吵醒了已經淺眠的許念。

夏荷透過後視鏡瞥了一眼麵露不悅的許總,忙接通了潘易的電話。

電話那頭傳來了潘易近乎撕心裂肺的哭號:“今天是我的生日,念念怎麼能這麼無情的跟我分手?你把電話給她!給她!”

潘易的嘶吼透過手機清晰的傳遍整個車廂,許念卻視若罔聞、神情不變。

夏荷見許總並沒有想要理會潘易的心思,換上公事公辦的語氣回複道:“您之前許願說想要一台路虎作為生日禮物,今天已經送到您的公寓樓下。許總說謝謝您這段時間的陪伴,以後就不必再聯係了。”

剛想掛斷電話的夏荷,就聽見電話那頭傳來一段威脅。

“念念,我知道你在聽。我在老地方等你,如果你不來,我明天就去做整形手術,毀掉這雙眼睛。念念,我愛你,我不想和你分開。”

提起潘易的眼睛,許念冰冷的神情有幾分鬆動。

紀辛離開京都三年,她身邊的金絲雀換了一個又一個,隻有潘易一直跟在她身邊。

那是因為隻有潘易的眼睛能與紀辛的那雙桃花眼有七八分相似,也是他的那雙眼睛,幫助她度過了一個又一個因思念紀辛而情緒低落的夜晚。

雖然她最近已經找到了長得更像紀辛的替身,可對潘易的那雙眼睛,終究還是有幾分情分在。

她知道,潘易會鬨是因為他害怕離開她後過不上這樣優渥的生活。

她本可以繼續養著他,隻是如今他的胃口越來越大,對錢財越來越貪婪。

不僅如此,他還開始乾預她養彆的金絲雀,私下裡跟蹤她,對那些她找的金絲雀們威脅恐嚇,甚至在他們麵前以她男友的身份自居。

種種行徑,實在是狂妄自大,徹底觸碰到了她的底線。

“念念,我不會再鬨了。我是真的愛你,才會因為他們吃醋。隻要你不拋棄我,我會一直乖巧的跟在你身邊。”

見電話依舊並未掛斷,潘易越發自信許念舍不得他的這雙眼睛,順手給許念的微信發送了幾張他流淚的照片。

照片的角度是他精心挑選過的,他知道,他這個角度的眼睛最像許念初戀,肯定能喚回她的一絲憐憫。

潘易聲音極低,哀求道:“念念,今天是我的生日,起碼讓我見你一麵,好不好?”

許念放大這幾張照片,神情越發苦澀。

今天她聽聞紀家正在給紀辛物色相親對象,目前已經有了幾個人選,隻等紀辛回國相親後,就可以開始商量婚事了。

這個消息讓她痛苦不堪,情緒低落。正因如此,京都灰蒙蒙的天和夜晚徹骨的冷風就像她此刻晦暗的心情,徹底摧毀了她的意誌。

雖然她還是會堅持自己的決定,徹底放棄潘易,可此刻她隻想最後看一次那雙眼睛。

潘易說的老地方是城中彆墅區的一處私人會所,這個地方是會員製,私密性極強。

這間私人會所混跡在靜謐的獨棟彆墅區內,在普通人眼中與旁邊風格各異的彆墅彆無二致,隻是夜晚不時會有各色豪車出沒,不時有許多俊男美女出入其中。

商務車停在會所大門口,許念顧及著夏荷這兩天在悉尼時有些水土不服,吩咐司機先送她回家。

夏荷忙連連拒絕:“許總,我打車回去就好,讓司機留下來等您吧。”

許念卻按住副駕駛的車門,阻止了夏荷試圖下車的動作,溫聲道:“回去歇著吧,給你加三天年假,算是這次簽約成功的獎勵。”

“謝謝許總。”

夏荷感激許念的體貼入微,暗下決心早日康複,儘快回來為許總效力。

許念按響大門的門鈴,安保透過門禁確認好她的會員身份後,很快打開了彆墅厚重的鐵門。

得到消息的服務人員前來迎許念進門,邊帶她往裡走,邊解釋道:“許小姐,潘易已經在絳雪閣等您了。”

這裡的服務人員大多對潘易十分熟悉,當年潘易被當作男/模招進會所,剛來時做事毛手毛腳的不懂分寸,時常因為犯錯被領班嗬斥。

要不是因為會所對服務人員的顏值要求很高不好招人,他早就被辭退了。

他這種奶狗一般的乖巧長相深受富婆客人的青睞,再加上他嘴甜又豁得出去,總能哄著客人在會所裡大肆消費,慢慢混成會所裡的金牌男/模,身價水漲船高。

會所一向走高端路線,因此明令禁止男/模出/台,私下和客人有皮/肉/交易。可潘易因為貪財屢次違禁,老板容不下壞了規矩的人,事情暴露後潘易就被辭退了。

也是潘易這小子好命,離職前的最後一天上班就趕上許念的一幫姐妹來會所幫她慶生。

幾個閨蜜深知許念喜歡紀辛的秘密,也了解她喜歡收集與紀辛容貌相似的金絲雀,因此當她們發現潘易的眼睛與紀辛有七八分相似後,特意點了潘易來陪許念。

許念果然看中了潘易的這雙桃花眼,潘易也自此尋到了長久飯票。

潘易自從被許念當成金絲雀養在公寓中後,就不時借著許念的名頭來會所裡消費。

以往他是那個站在門口戰戰兢兢陪笑的人,如今借著許念的勢力,他成了人人尊敬的潘先生,自然無比享受被人吹捧的日子,也喜歡借著客人的身份趁機教訓會所中曾經和他有競爭關係的同事。

他本以為他能一直跟在許念身邊過著這種吃穿不愁的日子,甚至覺得隻要他忍耐的夠久,就能取代許念初戀在她心中的地位。

他哄著許念繼續遊戲人間,期待有朝一日能入贅許家,憑借這段姻緣步入上流社會。

誰知他隻是出麵教訓了一下許念身邊的幾個新/歡,就被許念無情的拋棄了。

許念斷崖式的分手讓潘易徹底慌了神,鎮靜下來後,他決定鋌而走險,放手一搏。

自他跟在許念身邊以來,從未有機會近過她的身。甚至他曾試著抓她的手,都會被她嫌棄的迅速甩開,厲聲嗬斥他逾矩,順勢冷他一陣子。

她嫌他臟,更深知她未來會嫁給門當戶對的人,自然不會跟他有更深的牽絆。

可他絕不能放棄這個機會,他不想再過那種賣/笑的日子,也不想再任人踐踏。

許念進絳雪閣時,潘易已經在桌上擺滿了酒,一見她出現,就衝上去想抱她,卻被許念抬手製止。

潘易麵露尷尬,後退了一步,很快換上一副笑臉。

“念念,出差這麼久,累了吧。”

許念緊盯著潘易這張臉,眼神淩厲而無情。

“有什麼話直說吧,我還要回去休息。”

潘易早就屏退門外的服務人員,乾脆跪在許念麵前,淚流滿麵,語氣哀切:“念念,我跟在你身邊三年,就算是養條狗,也不能隨意丟棄吧。難道你真的不再需要我了嗎?”

許念盯著潘易揚起的頭,望向他那雙流淚的眼睛,心情越發煩躁。

紀辛喜歡笑,即使在最窘迫的時候也一直是笑著的,有種彆樣的生命力。

而潘易此刻眼淚橫淌,死皮賴臉的哀求著,將自己比喻成一條狗,瞬間讓許念清醒過來,心中再無任何留戀。

潘易一點兒也不像紀辛,他連一根手指都比不上他。

許念的耐心已經告罄,連聲音都變得無情:“好聚好散,你拿著那筆分手費,還能過上不錯的日子。彆惹惱了我,彼此失了體麵。”

潘易垂下肩膀,心涼了半截,眼見許念要走,他不再擺出那副搖尾乞憐的模樣,聲音反倒變得沉穩。

“好,我走。隻是今天是我的生日,也是我們相識1200天的紀念日。你就當可憐我,陪我喝一杯,吃口蛋糕吧。”

許念見潘易哆哆嗦嗦的遞上一杯酒,警惕的眼神似乎要看穿潘易的內心。

潘易越發恐懼,卻又不敢強迫許念喝下,隻能端著酒杯靜靜等著。

“你知道,我從不喝離開過我視線的酒。”

許念的一句話讓潘易鬆弛下來,他笑著將酒杯放下,當著許念的麵打開了一瓶全新的酒,拿出一個乾淨的酒杯倒了小半杯酒,殷勤道:“您看,這瓶是未開封的酒。”

見許念依舊不為所動,他端起酒杯飲了一大口,解釋道:“我在您身邊這麼久,怎麼會害您呢?”

潘易再次給許念倒酒時,許念接過酒杯,謹慎的抿了一小口,坐在真皮沙發上,許久不見身體有任何不妥,許念這才放鬆了警惕。

“念念,你身子弱,冬天容易感冒,我不在了,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

潘易這番臨彆托付,雖然並未讓許念心軟,可終究並未選擇打斷他,起身離去,她反倒好心規勸道:“以後學著走正途吧。以色侍人,空生野心,隻會事與願違。”

許念這番話仿佛直接在抽潘易耳光,他忍下羞恥心,尷尬的笑著,切下一塊蛋糕,遞到許念麵前。

“念念,我知道,我的真心你看不上。可自從你收留了我,我確實度過了人生中最幸福的三年時光。”

假話容易拆穿,那是因為不含一絲真心。可半真半假的話最難抗拒,因為人們總能在其中嗅到一絲真心,進而忽視了隱匿在真話背後的冰冷謊言。

許念終究是體麵人,接過蛋糕,意思著吃了兩口。

潘易見許念終是吃下蛋糕,暗中竊喜。

他早就猜到許念防備心重,這才放棄在酒杯中下/藥的想法,轉而選擇在蛋糕中添料。自許念進包房後,他就一直在循序漸進的讓她放鬆警惕。

穿著大衣的許念隱約感覺身體燥/熱,暗道不好,拎著包起身要走,卻被潘易抓住手腕,按倒在真皮沙發卡座中。

許念對這種隻會耍陰招的男人最是不屑,即使此刻情況危急,依舊保持冷靜,輕蔑道:“鋌而走險,真是小瞧你了。”

做到這一步,潘易早就沒有退路,他癡迷的摸著許念的臉頰,視線不經意間瞥向他早就安裝在角落的攝像頭。

“念念,這隻是一些增添情/趣的藥,沒什麼副作用。過了今晚,我們就不會再分開了。”

見潘易徹底瘋了,許念暗中蓄力,趁機拖延時間:“就算是你得逞了,你我難道就真的能在一起?蚍蜉撼大樹,可笑不自量。”

潘易最恨許念這副高高在上的嘴臉,乾脆俯身試圖去吻她的唇,可還未能近身,就被暗中蓄力已久許念抬腿踹在了要緊處。

許念趁著他吃痛的瞬間,用儘全力推開壓著她的潘易,奪門而出,拚命朝著人流密集的舞池方向跑去。

許念一邊跑,一邊高聲呼救:“救命!”

潘易眼見前功儘棄,氣急敗壞,顧不上劇痛,追了上去。好在他特意選了一間偏僻的包間,又提前屏退了服務人員,不然許念的呼救早就引起騷動。

許念此刻被藥物控製,精神逐漸渙散,她一把咬住左手虎口,尖利的虎牙刺痛皮/肉,這才換來片刻清醒。

眼見潘易快要追上她,她不禁後悔,果然不該聽信男人的這張破嘴,不然怎麼會搞得這般狼狽。

“站住,彆跑!”

潘易的吵鬨在寂靜的會所中格外刺耳,引得韶山衝包房的客人出來查探情況。

一直緊張回頭的許念沒能及時發現站在韶山衝包房門口的男人,徑直撞進那人懷中。

許念神經緊繃,被人按住肩膀攬在懷中,她下意識以為他是潘易找來的外援,劇烈掙紮,見潘易已經來到她的身邊,惡狠狠的盯著她,她越發恐懼,聲音都變得緊繃:“放開我,你們這麼做,是犯法的!”

潘易見來人身形高大、氣宇軒昂,衣著不凡,一看就是有頭有臉的精英人士,也不敢造次,隻說謊道:“先生,請放開我女朋友,她喝多了在耍酒瘋。”

聽到潘易這麼說,許念便知曉男人和潘易不是一夥的,緊緊抓著男人的西服衣擺,唯恐他將自己交出去,焦急反駁道:“不是的,他騙人,他要害我!”

男人見許念情緒激動,轉身將許念護在懷裡,替她擋住了潘易令人不適的視線,溫聲詢問道:“怎麼回事?”

熟悉的聲音讓許念瞬間愣住,她這才從男人懷中抬頭,寂靜無人的走廊中,潘易依舊在自顧自說著謊話,可此刻許念卻再也聽不進半分,直直盯著麵前她日思夜想的紀辛。

潘易耐心告罄,見紀辛似乎有意要管這件閒事,焦急的伸手去抓紀辛懷中的許念,卻被紀辛一把抓住手腕,狠狠推倒在地。

紀辛一改剛才溫柔的語氣,警告道:“這裡到處都是攝像頭,我勸你收斂些。”

遏製住鬨事的潘易,紀辛低頭詢問道:“你還好嗎?”

鬼使神差的,許念抓緊紀辛的衣擺,含淚揚起頭,紅著眼眶,哀求道:“紀辛,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