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不吃了。”江寂然聽她這麼說,起身給她倒了杯溫水,放在了她的手邊,說道:“你先喝點水。”
說完,轉身推門走了出去,宋韻抱著肚子縮在椅子上,看著他離去又沒一會兒就又進來了。
江寂然今天沒有穿著正裝,穿了一身簡單休閒服,黑色碎發隨意的散落在額前,看著要比平時多了點人情味,見她看過來,掀了掀眼皮。
手裡拿著牛奶和礦泉水,江寂然把牛奶擱在桌子上,又從紙巾盒裡抽出兩張紙,裹著礦泉水瓶。
拿開宋韻捂著肚子的手,把那瓶水遞給她,指尖碰到瓶身時,才發現水是熱的。也沒抗拒,接過水瓶,抱在懷裡,因為隔著紙巾,不會太燙。
溫熱的觸感,好像確實讓她有所緩解。
跟年少時她經期疼痛在醫務室,看到她不舒服,替她找了熱水緩解的少年重疊在了一起。
宋韻怔怔的看著他又拿起桌子上的牛奶,倒在杯子裡,牛奶解辣,是給誰喝的,顯而易見。
莫名地喊了他一聲:“江寂然。”
這是她第一次再他麵前叫他名字,她一直都喊的寂然哥,或許是從來沒有這樣叫過。
江寂然倒牛奶的晃了一下,灑了一些在桌子上,抬眼看著她:“怎麼了?”
“沒事。”宋韻搖搖頭,將想說的話咽了下去。
江寂然盯著她看了一會兒,聲音平靜的聽不出情緒:“那喝點牛奶?”
宋韻垂著眼眸,輕嗯一聲,端起麵前的那杯牛奶,小口的喝了兩嘴便放下去了。
她悄悄抬眼,看向他的側臉,眼眶不知為何有點熱熱的,她盯著看了幾秒,輕輕地吸了一下鼻子,很小聲地說:“江寂然,對不起。”
“嗯?”江寂然皺起眉看向她,問道:“為什麼要道歉?”
“讓你都沒怎麼吃。”
江寂然額角抽了抽,輕扯了一下嘴角,淡淡開口:“沒事。”
宋韻沒說話,把臉埋的低低的。
對不起。
我還是沒能拒絕他們去相親。
對不起,你真的很好,我好像有些不配。
江寂然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其實我吃過了。”
宋韻沒吭聲,心裡更加難受,又重複一句小聲的“對不起。”
“行吧,我接受了。”江寂然思考了下,語調也多了幾分認真,“但你這次過後,以後都不要對我道歉,因為你不會做錯,所以不用道歉。”
“我怎麼可能不做錯事?”宋韻抬起頭,眼裡帶著疑惑和詢問。
江寂然眼眸漆黑盯著她,勾起唇角,“因為你在我這永遠都是對的。”
說完這話,不等宋韻應話,又淡淡道:“不吃了,那就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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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這種折磨身體的吃法,來釋放心中的壞性情,最後的結果就是,胃開始疼了。
她原本就經常餓肚子,吃的特彆少,最近跟著江寂然,基本上一天三頓飯,也都很輕淡。
猛的一下,吃的太辣,胃有些承受不住。
酒店有書房,回到酒店後,江寂然就去書房忙工作了,宋韻窩在沙發上,也處理著手上的工作。
胃裡的灼燒感越來越強烈,逐漸開始一陣一陣的絞著疼。
她不禁按了按胃部。
都說胃是人類的情緒器官,她如此造著,反彈的後果也是來勢洶洶。
胃膠疼,疼得她臉色發白,額間沁出一層薄汗。
整個人開始縮在沙發上,手掌壓在胃部強撐著起身,她記得醫藥箱就在客廳放著。
走了沒幾步,就疼的不行,蹲在了地上。她緩一會兒,又撐著起身,走了幾步,身上已經疼的出了一身汗,鬢間的發絲都濕完了。
才從沙發這頭走到了那頭,她就已經疼的不行了,況且她還不知道那箱子在哪放著,裡麵有沒有胃藥。
宋韻咬了咬唇,拿起沙發上的手機,點開江寂然的電話,給他撥了過去。
“嘟嘟嘟……”
“您好,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通。”
機械女聲從聽筒裡傳來。
宋韻指尖落在手機上麵,靜了片刻。
胃膠疼帶給她的衝擊太大了,手機拿不穩,落在了地上。
手機響起,宋韻有些騰不出手去接,耳邊傳來有些焦急的步伐聲。
她蹲在地上,胃部一陣陣的絞痛,江寂然舉著手機,聽著鈴聲,看見她的那一刻,似乎是鬆了口氣。
他站在背對著光線下,鬆了口氣的心,立馬又提了起來,看著她抱著肚子,縮成小小的一團,臉色看起來極差,像是一朵濃烈而衰敗的玫瑰花。
江寂然酸楚道:“……宋韻。”
他蹲下身子,輕輕的將手臂穿過她的腿下,將她抱起來。
宋韻難受的窩在他懷裡,那雙眼睛水濛濛的緩緩睜開,細弱地道:“……寂然哥。”
江寂然下頜微緊,將她放到床上後,快步的去那藥箱裡找到胃藥,倒了杯溫水,拿著胃藥進了房間。
他坐在床邊,將她扶起來靠在懷裡,沙啞的說:“先把藥吃了。”
宋韻點點頭,撚起他手心裡的藥,放入口中,就著江寂然手裡的水,將藥咽了下起。
床上的人躺下去後,蜷縮著身子,似是難受極了。
江寂然撥打了酒店的專線,叫了醫生上來。
等醫生來的間隙,他伸出手,隔著被子,往她的肚子位置放上去,輕輕揉著。
下一秒,宋韻掀開了被子,握著他的手,放在了她的肚子上。
夏季的衣服薄薄的一層,隔著衣服,能感受到她溫熱的體溫,她的肚子肚子軟軟的。
江寂然的手放上去隻是頓了一下,接著輕輕揉著她的肚子,仿佛在觸碰什麼易碎的珍寶。
宋韻舒服地謂歎出聲,不再難受的蜷縮成一團,而是朝著他的方向,身體逐漸舒展。
醫生沒多久就來了,上午剛檢查過的身體,沒什麼其他毛病,將宋韻的情況說完以後。
一針的功夫,加上吃過了胃藥,疼痛感沒有那麼強烈了。
打完針後,她挨著他的大腿閉著眼睛,肚子上,男人的手掌還在輕輕揉著,似是疼累了,她疲倦到了極致,慢慢的,被濃鬱的睡意拉扯進了夢境。
夢境裡,繁華熱鬨的晚宴上。
江寂然穿著黑色襯衣,領帶鬆鬆散散的,領口的扣子也解開幾顆,袖子也稍稍上卷。
他的眸色漆黑,眉眼冷冽,居高臨下的睥睨地看著她,漫不經心地道:“宋韻,你就是如此喜歡我的嗎?”
視線一掃,她身旁站了許多男性,上到四十下到二十的,仿佛都是她聽從宋父宋母想看的男人。
還有江妤書也擰著眉,表情失望地看著她,“宋韻你?你不是喜歡了我哥很多年嗎?他們是什麼意思?”
江寂然看都沒看她一眼了,用極輕的聲音說道:“你的喜歡也不過如此,讓人有些覺得惡心呢。”
宋韻的身子猛的一僵,有些站不住。
周圍傳來了竊竊私語的討論聲和嘲笑聲。
熱鬨的場景喧囂,在此刻顯得格外諷刺。
宋韻咬著唇,搖頭解釋:“寂然哥,不是的,不是的,你聽我解釋。”
“聽你解釋?”江寂然瞥她一眼,問她:“答應相親,是你自願的嗎?”
宋韻攥著禮服的指尖泛白,看著他的眼神,搖了搖頭。
“好一個自願的。”江寂然垂下眼,自嘲般的扯了扯唇角,聲音低啞至極。
“那你還要解釋什麼,都是你自願的。”
宋韻張了張嘴,卻什麼也解釋不不出,歸根結底確實也是她自願的。
江妤書聽完這些話後,臉色極為難看,不悅的說:“你不配喜歡我哥,你讓我有些懷疑這麼多年的友情是為了什麼?”
宋韻伸手拉住江妤書,被她躲開,大聲吼道:“彆碰我。”
看著江妤書離去的背影,她咽了咽喉間的酸澀,伸手去拉江寂然的衣袖,搖著頭說道:“不是的,不是的。”
怕他不喜,隻拉著一小節露出的衣袖,聲音裡帶著哭腔卻難忍,“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怎麼說,我也不想的。”
江寂然靜靜地看著她。
她一直在哭著道歉……
被子裡的人從打完針沒多久,呼吸漸漸平穩起來,像是終於緩解了。
天色漸漸黑了下來,黑暗將房間籠罩起來。
江寂然聽到宋韻咕噥了句:“江寂然……”
“我在。”聞聲,江寂然拿起手機,點亮屏幕,借著微暗的燈光,側頭看她,瞥見她緊閉著的眼睛,低聲笑了下:“說夢話呢。”
沒多久,她就開始抽泣起來。細碎的哭聲在靜謐的夜晚響起。
江寂然伸出手安撫著她,被她抓住手掌,哭道:“對不起,對不起,我也不想的。”
他輕拍著她的背,柔聲細語的說:“沒事的,沒事的,沒有關係。”
“我說過的,你一直都是對的,不用道歉。”
宋韻哭的渾渾噩噩,一直在向他道歉。她分不清現實與夢境,腦海裡閃過一幀又一幀的記憶。
感覺自己在無近的黑暗裡飄蕩,心裡的壓力即使在夢中也不敢輕易說出。
隻能一直說著對不起。
等她有意識醒來時,宋韻是被江寂然叫醒的。
房間內黑漆漆的,耳邊是江寂然輕聲呼喊:“宋韻,醒醒。”
她腦子混沌著,歪著身子,伸出手去摸索著開燈。
腰間環繞著一條強勁有力的手臂,宋韻意識到,她似乎是靠在江寂然的懷裡。
指尖碰到房間燈光開關。
“啪嗒”一聲。
燈光白亮,有些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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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韻永遠是對的,我不喜歡她跟我說謝謝和道歉,那樣太客套了,我想讓她在我身邊可以是不用顧忌的。”
——江寂然日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