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2)(1 / 1)

橫刀奪我 也聽春和 5063 字 4個月前

祝詩意貿然闖進來,她關上門,身子抵在門背,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隻是她沒想到偌大的包廂內竟然隻有一個人。

男人本來站在靠窗的位置抽煙,背影深沉而孤寂。聽見動靜,男人轉過身,看到靠在門邊的女孩,他摁滅指尖的香煙,眉頭不悅地蹙起,冷冷開口:“出去。”

祝詩意不斷地搖頭,她跌坐在地毯上,頭發散亂,毫無形象可言。

隔著這道厚重的門,祝詩意依舊能聽到外麵舒雅芳的聲音,她們像是在商討怎麼把祝詩意弄出來。

男人盯著祝詩意,他走到祝詩意麵前來,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見祝詩意還在搖頭,談惟瑾捏住祝詩意的下巴,將她的臉微微抬了起來。

“出去,彆讓我重複第三遍。”

談惟瑾今夜在景山大酒店和老朋友敘舊,期間老朋友接了個電話提前離開了,談惟瑾打算抽完這支煙也回去,不曾想包廂內闖入一個大膽的不速之客。

談惟瑾隻當是圈子裡哪個不長眼的打聽到他動向,特地為他安排了一場戲,談惟瑾生平最厭惡旁人在他麵前耍手段。

儘管此時的祝詩意看起來的確柔弱可憐,但談惟瑾並不是一個懂得憐香惜玉的男人。

舒雅芳已然在敲門了,“詩意,你東西還在我這兒呢,你可彆忘了你都答應過我什麼。”

祝詩意顫抖不止,她的手機和鑰匙都被舒雅芳拿走了,想打電話求救都沒辦法。無奈之下,祝詩意隻好拽住男人的衣角,仰頭乞求他:“救救我,求您了。”

談惟瑾神色微動。

很明顯他也聽到了門外的動靜。

祝詩意並沒有像彆的女人那般一上來就喊他“談先生”“談總”……或許,她真的不認識他?

談惟瑾抬手扶了下架在鼻梁上的金絲眼鏡,銳利的眼重新審視起祝詩意,他凝視著祝詩意潮紅的臉,聯想到外麵的人,談惟瑾很快便意識過來什麼。

他打了個電話。

“包廂外的人清理了。”

“是。”

這通電話打出去前後不到五分鐘的時間,304包廂門外蕩然一空,靜悄悄的,又恢複了它本該有的寧靜。

祝詩意長長地鬆了口氣,她癱倒在地,像是被人抽去了渾身的骨頭。

“謝,謝謝您……”

但藥效暫時沒辦法清除,祝詩意隻好咬破自己的舌尖,讓猩紅的液體潤濕她乾燥的嘴唇,以此勉強維持神智。

“先生,可以借你的手機用一下嗎?我的東西……都被拿走了。”

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談惟瑾眉毛微挑,將手機遞了出去。

祝詩意雙手接過手機,她感激地朝談惟瑾點頭,撥出那個爛熟於心的號碼。

彼時的祝攸還在公司辦公室處理工作,因為妹妹說臨時有安排,要晚點到家,祝攸也就不急著回去了。

手機震動響起,來電人顯示是個陌生號碼,祝攸瞥了一眼,到底還是接起了。

“你好。”

“哥……我在景山大酒店304包廂,我想回家……”

祝詩意夾雜著哭腔和顫意的聲音從聽筒那端傳來,聽得祝攸心頭一揪,他忙道:“小意你等等我,我馬上來。”

“嗯……哥,我借的彆人手機,不方便說話,你過來就好了。不過你放心我沒事,哥你路上開車小心點。”

祝詩意掛斷電話,她勉強支撐著自己站起來,把手機還給談惟瑾,整個過程不超過三分鐘。

“先生,剛才謝謝您。”

“嗯。”

談惟瑾隻淡淡地應了聲,並不多言。他單手斜插在西裝口袋,看著祝詩意走到桌子旁邊,她竟拿起桌麵上那瓶沒喝完的紅酒,握著酒瓶將剩下的酒都澆在自己身上,紅酒自頭頂澆灌,漫過她半身。

談惟瑾輕哂,倒是個有意思的姑娘。

腦袋被淋透,祝詩意頭腦清醒了一些。她原想砸碎了酒瓶,往胳膊上滑兩刀的,考慮到之後還要出鏡,祝詩意放棄了這個辦法。

她起先以為今晚赴宴,最糟糕的情況也就是陪那幾個中年發福的糟老頭子多喝兩杯酒,但她無論如何都沒料到舒雅芳居然會聯合李導那些人意圖對她用強的。

她到底是低估了舒雅芳的野心和惡毒。

祝詩意坐在椅子上,她蜷起腿,抱著膝蓋,下巴擱上去,眼淚靜靜地往下流。

而這一切都被談惟瑾默不作聲地看在眼裡。

祝詩意也知道,包廂裡隻有談惟瑾和她兩個人,他剛剛救了她。或許她應當湊上去和談惟瑾寒暄幾句,應當好好和他說聲謝謝,但是祝詩意實在打不起精神,僅僅是和在腦袋裡作祟的藥物做對抗,就已經花費了祝詩意大半力氣。

“這位先生,方便告訴我你的名字和聯係方式嗎?非常感謝您出手相助,有機會的話我想請您吃飯。”

祝詩意抬起那張巴掌大的精致小臉,她此刻頭發雖散亂了些,口紅也掉的差不多了,出於恐懼,原本潮紅的臉色轉為了牆皮般的煞白,然此類種種仍舊無法掩飾祝詩意的美貌,並且讓她看上去更加楚楚可憐。

“不必。”

“好,那我就不多打擾了,總之謝謝您。”

祝詩意在娛樂圈待了幾年,也跟著兄長出席過幾次上流社會的社交場合,她估摸著麵前的這個男人恐怕來頭不小,不是好惹的主,否則不會一個命令就能在幾分鐘內趕走舒雅芳那群人。

這裡是景山大酒店,雲城背景最硬的酒店之一。

包廂內短暫的寂靜沒有持續多久,便被一陣急促的拍門聲打斷。

“小意你在裡麵嗎?小意!”

侍應生為祝攸打開包廂門,祝攸一眼便瞧見在椅子上縮成一團的自家妹妹。祝攸大步跑過來,脫下西裝蓋在祝詩意肩膀,他蹲下來,心疼地捧起祝詩意的臉,問:“不是說公司臨時給你安排工作,怎麼把自己搞成這樣了?”

“嗚……”

祝攸來了,祝詩意再忍不住內心滔天的委屈,她撲進祝攸懷中,淚如雨下,“哥,我想回家,我們回家吧嗚……”

“好好好,哥帶你回家。”

祝攸摸摸祝詩意的頭發,將她扶起來,路過談惟瑾時,祝攸手臂青筋暴起,眸中怒火怎麼藏也藏不住。

祝詩意生怕哥哥誤會,她忙按住祝攸蠢蠢欲動的拳頭,解釋,“哥,跟這位先生沒有關係,是這位先生救了我。”

“……多謝這位先生,不知先生尊姓大名?”

祝攸握起的拳頭立刻鬆了開來。

談惟瑾抬眼打量著這對兄妹,他薄唇微啟,低沉的聲音裡不帶任何情感,“舉手之勞。”

仍舊答非所問。

祝詩意扯了扯祝攸的襯衫衣擺,小聲說,“哥,這位先生好像不是一般人。他可能不太想讓我們知道他是誰,我們還是走吧。”

“嗯,好。”

既如此,以後要還是有機會見麵,到那時再向他道謝吧。

隻不過祝攸莫名覺著這個男人有些眼熟,仿佛在哪裡見過。

祝攸未能認出談惟瑾,談惟瑾卻認出了祝攸。

鐘意科技創始人兼總裁,近兩年來雲城風頭最盛的幾位商業新星之一,他的妹妹,竟也會被人逼到這種地步?

談惟瑾將西裝外套搭在背上,他走出景山大酒店,坐上那輛在門口等候許久的庫裡南,隨夜色離去。

-

祝詩意回到家裡,她先上樓洗了個澡,換了身乾淨的家居服,把頭發吹乾,才又回到客廳,坐在沙發上接受祝明與祝攸的“審問”。

祝詩意靠在祝攸肩頭,平靜地講述著今晚發生的事情。

期間祝攸給她倒了杯水,潤潤嗓子。

祝詩意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清楚,祝明怒喝一聲:“豈有此理!什麼經紀人,什麼導演,我看就是一幫狼心狗肺蛇鼠一窩的混蛋。”

祝攸後槽牙咬得直響,若非那個男人伸手幫了妹妹一把,還指不定會發生什麼事情。

“小意啊……這個娛樂圈咱們是非進不可嗎?或者咱們換家公司打工,行不行?”

老父親祝明並不懂得娛樂圈的彎彎繞繞,隻聽人說過其中水很深,有些人肮臟如泥潭中的臭魚爛蝦,今夜發生了這樣的事情,祝明才對“水很深”三個字真正有了實感,他實在不忍心再讓女兒受這些委屈。

“小意,要不然這樣,你和現在這家公司解約,要是還想繼續演戲,咱們就換一家公司,違約金哥來付,怎麼樣?”

祝攸摸摸祝詩意的腦袋,口吻溫和。

祝詩意鼻尖一酸,父親與兄長均不知曉她當年為了給哥哥湊手術費而簽下那份絲毫不對等合同的事情。那時祝詩意一下子拿出了六十萬,祝明都被她嚇了一大跳。

“小意,你哪兒來這麼多錢?”

“爸,這都是我攢的。你和哥之前給我的零花錢我沒全花,攢了一部分,我還賣了包和首飾,又找書簡借了二十萬,這不就夠了。哎呀爸,我們快彆耽誤時間了,趕緊去交手術費吧。”

祝詩意從小乖巧懂事,她這麼說,祝明不疑有他。

好在祝攸的手術極為成功,術後恢複得也很順利,沒有留下任何隱患和後遺症。祝攸從父親那兒聽說了妹妹湊錢的事情,心疼不已。兄妹兩個從小感情就很好,家裡出事之前,祝詩意都是被他們當成公主捧在掌心,她過慣了養尊處優的日子。

一想到妹妹把值錢的包和首飾都拿去變賣湊手術費,祝攸深感自責。

於是祝攸正式接管了家裡的公司,哪怕公司這時不過是岌岌可危的空殼子,祝攸也有東山再起的決心和信心。公司重組,祝攸另起鐘意科技,風裡雨裡一路走到現在,總算在雲城站穩腳跟。

祝攸隻想讓妹妹繼續做無憂無慮的大小姐,可忽然有一天祝詩意卻說她找到了工作,已經簽合同了。

祝詩意本就是景山電影學院的學生,進娛樂圈是早晚的事。

但是在祝攸的商業版圖裡,應當是他來投資一家娛樂公司,傾儘資源力捧祝詩意才對。

不曾想妹妹搶先一步搞定了工作。

祝攸沒少在妹妹跟前上眼藥,試圖說服她和公司解約,哪怕祝詩意單乾,祝攸也能幫襯到她。唯獨祝詩意所在的昔音娛樂,祝攸和這家公司實在是沒有一丁點業務往來,也就說不上話。

“呃,爸,哥……其實今天晚上的事情隻是個例外,我們公司平常對我還是很好的。這純粹是那個經紀人自己的問題,我會向公司反應這件事的。”

祝詩意勉強地笑笑,見祝明和祝攸同時板著一張嚴肅的臉,明顯是不信她的說辭。祝詩意隻好拿出她的畢生絕技,對著祝攸撒嬌,“哥哥,你最喜歡我了,你肯定會尊重我意見的,對不對?”

祝攸抬手在祝詩意腦殼彈了一下,他認真地問:“小意,出了這種事,我不可能再坐視不管。你當初和昔音娛樂簽的合同在身邊嗎?拿出來給哥看看。”

祝詩意頭皮一緊,手臂的汗毛都立起來了。

她去年才和家裡坦白自己簽了經紀合約,在那之前都唬哥哥說是兼職和實習。若是給哥哥看了合同,豈不是全露餡了?

“哥,真的不用你給我付違約金,我還是挺喜歡我現在這份兒工作的。”祝詩意抱住祝攸的肩膀,討好地晃了晃,“我保證!以後絕對不會再發生類似的事情了,誰叫我去飯局我都不去!哎呀哥,求你了,我不想失業。”

祝攸最受不了妹妹撒嬌,祝詩意一撒嬌,祝攸就拿她沒辦法。哪怕偏過腦袋忍著不去看妹妹的眼睛,祝攸也能想象到妹妹這會兒的神情。

無奈之下,祝攸掐了一下祝詩意的臉蛋,告誡她,“不許聽信陌生人的話,也不許隨隨便便跟不可信的人走,聽見了嗎?”

教訓三歲小孩子一樣的語氣,他連句重話都舍不得說。

祝詩意小雞啄米似的連連點頭,“我保證!”

“好了,我們吃飯吧,小意肯定餓了。”

老父親及時出來打圓場。

祝詩意打過景山大酒店的前台電話,302包廂內並沒有她遺落的東西,看起來都被舒雅芳拿走了。好在家中還有備用手機能用,可解燃眉之急。

“祝詩意,明天一大早你就給我滾回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