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草(1 / 1)

夜奔 雀七 6430 字 4個月前

方幼宜試完婚紗下樓的時候紀臨舟已經走了。

時間還算早,她讓徐易把自己送回實驗室那邊。

後麵一周都要忙婚禮的事情,估計沒空再去實驗室,方幼宜打算把自己養在實驗室後麵的那株蘭草搬回家。

一樓的客廳外麵是個空間很大的陽台,方幼宜把蘭草放在窗邊的位置,仔細檢查了下這邊的通風和采光才確定好。

晚上周姨忙完後就離開了,方幼宜在樓上整理自己之前帶過來的行李箱。

十點多的時候樓下傳來點動靜聲音,好像是紀臨舟回來了。

方幼宜聽見聲音,想到白天試婚紗時候的事情,沒有打算下樓,但過了會兒,樓梯那邊有聲音過來,停在她房間門口,

“太太。”

徐易在門口敲了敲門。

方幼宜猶豫了下,放下手上的衣服,起身過去開門,

“怎麼了?”

門打開,她聞到徐易身上有一股酒精味道,看上去也有點狼狽的樣子。

徐易麵露難色,

“紀總喝多了,麻煩您給他煮個醒酒湯,公司那邊我現在得馬上趕回去一趟。”

方幼宜愣了愣,有些意外,但這種事情肯定沒辦法拒絕,還是點頭,

“哦,好。”

“那紀總就麻煩您照顧了,我先走了。”

徐易說完,轉身匆匆離開。

方幼宜站在原地,聽見樓下很快傳來關門的聲音。

換好衣服到樓下的時候紀臨舟並不在沙發那邊,方幼宜看見他站在冰箱前似乎找什麼東西。

她立刻走過去,下意識伸手幫忙他扶了下冰箱門。

紀臨舟低頭看她,臉上沒什麼表情,除了眼神比平常要淡漠幾分外,看不出有任何醉酒的跡象。

方幼宜愣了下,想到他上次好像也是這樣,

“你要找什麼?”

她溫聲問,

“我幫你。”

紀臨舟擰眉看了她一會兒,有些冷淡地說,

“冰水。”

他往島台那邊走,伸手扯了下襯衫領口的扣子。

方幼宜從冰箱裡翻出來一瓶冰蘇打水,擰開後才遞給他。

紀臨舟看著她手上的動作,視線在她臉上停留了兩秒,接過,

“謝謝。”

“沒事,”方幼宜看見他仰頭喝水,喉結滾了滾,脖頸顯現出來點醉酒的紅痕,側麵的青筋也跟著動了下。

“喝醉酒的話,最好不要喝冰水,會對胃不太好。”

她輕聲提醒道。

紀臨舟手上的蘇打水已經沒了大半,聞言也隻是低眸看了她一眼,並沒有說什麼。

方幼宜抿唇,覺得自己好像有些越界,摸了下耳朵,

“我去幫你煮醒酒湯。”

她說完,轉身往廚房那邊走。

紀臨舟在島台邊站了會兒,看了眼廚房裡的身影,把半瓶蘇打水放在島台上,拿起打火機到陽台。

方幼宜之前經常幫方淮晝煮醒酒湯,很快就煮好了一碗,端出去的時候紀臨舟沒在客廳。

她把醒酒湯放到剛才的島台那邊,在客廳裡看了一圈。

陽台的門關了一半,隱隱的透進來的冷風,還有一股很淺淡的煙草味道。

方幼宜往陽台那邊看過去,紀臨舟站在陽台邊,手裡夾著煙,勻直好看的指尖上煙蒂一點一點的往下掉,他卻低著頭,似乎是在看什麼東西,從側麵看過去神情很專注。

方幼宜走過去,敲了下陽台的門。

紀臨舟沒轉頭,好像沒聽見動靜聲一樣,夾著煙的手抬起又放下,飄出白色的煙霧。

方幼宜抿了下唇,推開陽台的門,開口叫他,

“醒酒湯煮好了。”

她說完,才發現紀臨舟原來是站在她傍晚時候才搬到陽台的那盆蘭草跟前,正在看那株蘭草。

陽台門打開,紀臨舟好像才終於聽見聲音,轉過頭視線平淡地掃了她一眼。

“這是我下午從實驗室那邊搬回來的。”

方幼宜立刻解釋,有些緊張,

“我擔心它在實驗室會死掉,就想搬回家。”

紀臨舟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會兒,並沒有說什麼,隻是抬起手不動聲色的掐滅了煙,

“這是你的家,不用跟我解釋。”

他語氣淡淡的,夾雜著點煙草浸染後的沙啞,聽不出太多的情緒。

方幼宜看著他,抿了抿唇,她還以為紀臨舟會不喜歡她把什麼都往家裡搬,

“醒酒湯煮好了,不過現在有點燙。”

紀臨舟沒動,手上捏著掐滅的半截煙,繼續盯著那株蘭草看,問道,

“叫什麼?”

他神情淡漠,抬起手肘,指了下那盤蘭草。

方幼宜微愣,沒想到他會忽然問這個。

“青山玉泉。”

方幼宜認真道。

紀臨舟看了她一眼,略微挑了下眉,手指撥了下邊上的花瓣。

方幼宜有些緊張,視線落在他手上。

紀臨舟隻是很輕的撥弄了下,收回手,評價道,

“名字好聽。”

方幼宜看著他,唇角微微抿了抿,像是有點開心,忍不住多說了一句,

“我們實驗室有很多這樣的蘭草,名字也很好聽。”

紀臨舟看她,

“你很喜歡植物?”

方幼宜點了點頭,

“喜歡,”

她想了下說,

“我覺得跟它們待在一起很幸福,什麼都不用想,就澆澆水曬曬太陽。”

她說完,才意識到自己好像話有點多。

但紀臨舟卻並沒有說什麼,隻是看了她幾秒,沉默了會兒,唇角勾了勾,漫不經心地說,

“嗯,聽起來確實很幸福。”

方幼宜臉頰微微有些熱,

“醒酒湯你記得喝,有點晚了,我先上樓了。”

她說完,轉身進客廳。

陽台的門沒關,紀臨舟也還沒進來。

方幼宜往樓上走,到樓梯口的時候又有些忍不住轉頭往陽台那邊看了眼。

冷而乾燥的夜風吹進來,紀臨舟還站在陽台邊,又重新點了煙,正一隻手撐在陽台邊,有一搭沒一搭地抽煙。

從側麵角度看過去,他神情放鬆而疏離,青白色的煙霧緩慢地升起,他忽地又伸出手很輕地撥了下那株蘭草。

周末方幼宜不用去實驗室。

紀臨舟帶著她提前去看婚禮舉辦的場地。

兩家商量之後紀臨舟把婚禮舉辦的場地定在距離市區有一段距離的蘭島,可以方便方老太太過去。

隻不過紀家那邊言辭之間似乎對這樁聯姻頗有不滿,徐易傳達過來紀家大房三房那邊的態度後,紀臨舟直接沒給麵子,沒有邀請他們過來參加婚禮。

早在兩年前紀家已經重新洗牌,話語權在紀家老爺子中風後基本完全掌控在紀臨舟手上,隻是他大伯二伯那邊對此多少有些不憤,時不時鬨出來點無關痛癢的小事。

紀臨舟對他們這些把戲也早已經沒了耐心。

到蘭島的時候已經天黑。

開車過去花了快四五個小時,方幼宜在車上睡了一覺,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

車剛剛駛進蘭島的入島口,有藍色交織著極光一樣的投射進車窗裡。

方幼宜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一時之間被眼前漂亮的光景晃的有些迷糊,隻盯著車窗有些發呆。

從白色的沙灘開始,整個島上幾乎都被漂亮的藍色極光覆蓋。

這裡之所以叫蘭島也是因為島上每天傍晚之後的沙灘邊都會出行像這樣漂亮的藍色極光。

徐易把車開進度假島內的業主園區,身後的藍色極光慢慢消失不太能看得見。

方幼宜這才有些後知後覺的想起來自己是在車裡,跟紀臨舟一塊過來看婚禮場地的。

脖頸姿勢維持的太久有些僵硬,她轉過頭,發現紀臨舟正在看她。

他目光很平靜,在她轉頭發現後卻也沒有移開。

“怎麼了?”

方幼宜被他看的有些懵,下意識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臉。

紀臨舟移開目光,他神情淡淡的,也沒解釋的意思,隻是問,

“之前來過這邊嗎?”

方幼宜搖頭,

“沒有。”

這邊才建不久,在此之前並不對外開放,是屬於私人度假島,這兩年開始慢慢開放一部分場地給遊客。

紀臨舟嗯了聲,沒再說什麼,仿佛隻是隨口一問並不真正關心。

島上分成兩部分,一部分是對外開放的區域,景點和體驗都有限,一部分是擁有使用權的業主才能進出的地方。

方幼宜下車後就被入住的酒店管家帶著去了他們在這邊的套房。

頂層的海景套房,空間很大,從房間的陽台能夠俯瞰整個島。

紀臨舟上樓後去了書房那邊,公司那邊臨時有個視頻會議。

方幼宜在套房外麵的落地窗前站了會兒看樓下的沙灘和教堂,不出意外的話一周後她跟紀臨舟就要在這裡舉辦婚禮。

“晚上一起吃飯。”

紀臨舟打完視頻會議從書房出來,站在書房門口忽然開口跟她說話。

他耳朵上還戴著藍牙耳機沒摘下來,方幼宜愣了下,對上他略微挑眉的視線才確定是在跟她說話,立刻點頭,

“好。”

紀臨舟走到一旁的冰櫃前拉開門取出來兩瓶水,擰開一瓶遞給她,

“有幾個朋友一起,你之前見過。”

方幼宜接過水但沒喝,隻是想到上次在四合院那邊見過的兩個人,想了下還是問,

“是之前見過的嗎?”

紀臨舟嗯了聲,仰頭喝水,

“見過。”

“哦。”方幼宜抿了抿唇角。

“不想去也可以。”紀臨舟看著她,淡淡道。

“沒有。”

方幼宜搖頭,她是跟紀臨舟那些朋友不熟悉,也不太想去,但是如果要做好紀太太她也不能一直抗拒接觸。

紀臨舟看了她一眼,沒再說話,把手裡沒喝完的蘇打水放到島台邊,轉身又回了書房。

方幼宜在社交上一直不是很擅長。

方菁在的時候曾經一度試圖扭正她,中學時期隱約有過好轉的跡象,她也有過幾個關係不錯的好朋友。

不過方菁車禍去世後,方幼宜再也沒有打開過自己之前的手機,所有的社交賬號也全部都換掉了,之前的那些朋友估計也都自然而然失去聯係。

原本以為的吃飯是在包廂或者餐廳裡,但紀臨舟卻帶著她到了酒店後麵的露天泳池。

方幼宜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第一反應是她可能穿的有些格格不入了。

泳池那邊人不多,有幾個很漂亮的年輕女孩在對麵的岸邊。

紀臨舟帶著她到泳池邊,招手讓候在一旁的侍者過來,

“看看想吃什麼。”

他拿過平板,手指在上麵劃拉了一下,遞給方幼宜。

泳池對麵那幾個女生正在拍照,還有兩個男人,是上回在四合院那邊見過的,一個坐在岸邊低頭看手機,一個在遊泳。

方幼宜接過平板,她其實沒什麼胃口,這會兒也不太想吃,隻點了一份蔬菜沙拉和果汁。

紀臨舟接過平板看了眼,沒說什麼,把平板丟給旁邊的侍者。

“四哥,嫂子。”

泳池裡忽然冒出來個人頭,嘩啦的水花也跟著濺起來,紀臨舟下意識地側身擋在她跟前。

泳池裡的人頭發全打濕了,露出一張有點熟悉的英俊麵龐,是上回見過的那個穿襯衫的男人。

“哥,護的這麼緊呢。”

男人笑嘻嘻道。

方幼宜被他的稱呼叫的有些不知所措,沒有應聲,隻抬起眼看邊上的紀臨舟。

紀臨舟神色平淡,拿過一旁的毛巾扔到從泳池邊爬起來的人頭上,語氣沒什麼波瀾地介紹,

“我堂弟,紀明哲。”

方幼宜之前在港城酒店那兩天有在港媒的報道裡了解過一些關於紀家的事情。

紀臨舟的父親在紀家排行老二,上麵還有一個大哥以及一個弟弟一個妹妹,不過紀家關係有些複雜,港媒的報道有些誇張,甚至空穴來風的猜測說紀臨舟父親當年的空難就是紀家大伯和三叔聯合起來的手筆。

方幼宜隱約記得,紀家三叔好像有一個兒子,年紀比紀臨舟小幾歲,好像就是紀明哲。

“嫂子我們之前見過啊,這麼快就不記得了。”

紀明哲擦著毛巾,咧開嘴衝著方幼宜笑,眉眼間隱約看得出跟紀臨舟有幾分相似,但氣質卻是全然不同的兩種。

方幼宜看著他,很認真的點頭說,

“沒有,記得。”

對方愣了愣,哈哈笑出聲,朝著紀臨舟開口,想說什麼,但又聳聳肩,閉了嘴,什麼話也沒再講,拿著毛巾往等在岸邊的一個短發女生那邊走過去。

紀臨舟走到旁邊的餐桌拿起一杯酒遞給她,淡聲道,

“他跟你說話你可以不用搭理。”

方幼宜啊了聲,小聲說,

“不好吧,”

紀臨舟神情平靜,低眸看著她,

“哪裡不好?”

方幼宜抿唇,想說這樣不太禮貌,但又沒說,隻是看著他遞過來的酒,擺了擺手拒絕,

“我酒量不太好。”

“這杯沒有酒精。”紀臨舟把酒杯推到她跟前。

“……謝謝。”

方幼宜端起,抿了一小口,酸酸甜甜的,確實沒有酒精味道,像果汁,她又忍不住喝了兩口。

紀明哲過了會兒換好衣服出來,摟著剛才那個短發女生一塊過來,兩個人關係看起來很曖昧。

方幼宜有些不自然地移開視線,低頭吃自己的沙拉。

紀臨舟到旁邊在跟人打電話,好像是聊工作,很正的英倫腔,語氣漫不經心的,三言兩語像是在打發人。

方幼宜並沒有在泳池這邊待多久,中途找借口說去衛生間,實際上是自己跑到外麵的沙灘那邊走了一圈。

等回來的時候泳池這邊的人已經都走了,隻有紀臨舟還站在泳池邊緣,一隻手插著兜,在喝酒。

方幼宜腳步放慢了點,但他還是聽見動靜聲視線往她這邊看過來。

兩個人視線對上,紀臨舟並沒有說話,隻乾掉杯子裡的酒,把空酒杯放在桌沿邊緣,往她這邊走過來。

方幼宜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

紀臨舟腳步頓了下,沒再動,隻是抬起眼看向她,很平靜地指出,

“你躲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