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awrence(1 / 1)

夜奔 雀七 5178 字 4個月前

方幼宜跟方家沒有血緣關係。

十歲那年,離異兩年的方菁跟方世益一見鐘情墜入愛河,不久之後就帶著方幼宜到了方家。

這些年方家除了年齡跟她相仿的方靈外所有人都對她很好,但五年前方菁去世,方幼宜也沒了繼續待在方家的理由,再加上學業問題之後就搬出了方家,偶爾會回家看看老太太。

確定了要舉辦婚禮,周五的時候方幼宜跟紀臨舟回了一趟方家。

飯桌上方世益表現的很是殷勤,方老太太之前在醫院見過紀臨舟,對他同樣滿意,但剛剛動完手術身體並不能堅持太久,沒一會兒就被看護帶回房間休息了。

方幼宜不想打擾方世益想聊的事情,找了個借口上樓說收拾東西。

方菁去世後第二年方幼宜就從方家搬了出來,房間也空置很久,但方老太太會定期讓家裡的阿姨來打掃,偶爾讓方幼宜回家陪她聊聊天。

房間還是方幼宜中學時期的樣子,床頭的編織洋娃娃是方菁在的時候給她做的。

之前回來的時候東西基本上已經全部都收拾過一遍,沒什麼要帶走的。

以後可能就更加沒什麼機會再回來了。

方幼宜找了隻紙箱,把編織娃娃和以前的相框都裝進去。

到樓下的時候紀臨舟跟方世益還沒從書房那邊下來。

方幼宜抱著紙箱坐在沙發那邊等,過了會兒樓梯那邊才傳來動靜聲音,紀臨舟從樓上下來。

方幼宜也站起身,往他身後看了眼,沒看見方世益。

紀臨舟走過來,看了眼她放在一旁的白色紙箱,把手上的外套脫下來遞給她,幫忙她抱起。

方幼宜抿了抿唇,抱著他的外套,跟著他走了出去。

徐易的車在外麵院子裡候著。

紙箱不大直接放在了前麵的副駕的位置。

到家後時間已經有些晚,紀臨舟進門後接了通電話,去了書房那邊。

方幼宜擔心動靜打擾他,把紙箱放在一樓客廳的茶幾那邊就上樓了。

洗完澡後她才想到紙箱還沒拿,又輕手輕腳的下樓。

一樓的燈還沒關,紀臨舟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從書房那邊出來,正站在一樓客廳沙發邊,茶幾上放著喝了一半的酒,低頭在翻動著手裡的書頁。

方幼宜愣了愣,看見自己打包帶過來的紙箱就在邊上,紀臨舟手裡拿著的是她下午裝進紙箱裡的一本雜誌。

紀臨舟聽見動靜聲,抬起眼看向她,把手上拿著的那本雜誌合上放回去,

“剛才掉出來的。”他淡淡開口,像是在解釋。

“沒事。”

方幼宜走過去,看見紙箱邊上確實遺落了些東西,蹲下身去撿另外的幾個零碎的小物件重新放回紙箱。

燈光下紙箱裡紀臨舟剛才放進去的那本雜誌此刻正上朝著,露出封麵上一張稚嫩又漂亮到張揚的臉,是方幼宜。

看起來年紀還很小,應該是她十五六歲的時候。

方幼宜拿起雜誌,想把封麵的那一麵朝下。

“拍的很好。”

紀臨舟在她拿起雜誌的時候忽然淡聲開口。

方幼宜手上動作頓了下。

“什麼時候拍的?”紀臨舟視線落在那本雜誌封麵上,漫不經心地問。

方幼宜攥著那本雜誌的書脊,

“很早了,”

她聲音清清淡淡的,並沒有回避的意思,

“十五歲吧,我媽媽還在的時候。”

她抬頭,朝著紀臨舟笑了下。

那本雜誌封麵上的方幼宜也在笑,但跟現在全然不同。

方菁是芭蕾舞演員,方幼宜從小也跟著學習芭蕾,十五歲那年參加一場比賽,拿了個很不錯的獎項。方菁非常高興,聯係了當時國內很有名的少女時尚雜誌期刊專門做了一期方幼宜的專訪。

封麵上十五歲的方幼宜穿著白色的練功服,烏黑長發綰到後腦勺,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她站在舞蹈房的落地鏡前,仰著臉從鏡子裡看鏡頭,臉上帶著點害羞的笑,但眉眼間全是小女孩的漂亮和張揚。

很難讓人把她跟現在的方幼宜聯係到一起。

“不過我已經很久不跳芭蕾了。”

方幼宜把箱子蓋上,沒有打算講太多,

“謝謝你今天陪我回家。”

紀臨舟神色平淡,看了她一會兒,並沒有說話,隻拿起茶幾上的酒杯,仰頭乾掉了杯子裡的酒精,

“早點休息,明天徐易會接你去試婚紗。”

方幼宜點頭,

“好。”

紀臨舟說完,提著空酒杯轉身往島台那邊的酒櫃過去。

方幼宜看著他的背影,頓了頓,抱著紙箱上樓。

婚紗設計師是紀臨舟安排的,專門從意大利飛過來的。

一共準備了十幾套婚紗,還有晚宴要穿的禮服。

婚紗設計師是個亞裔的年輕女設計師,幾套婚紗禮服設計的其實都挺好看,完全按照方幼宜的尺寸和風格來設計的。

方幼宜從上午被徐易送過來後就開始一套又一套的試,但始終都沒怎麼仔細看鏡子。

設計師似乎看出她的心思,

“看看鏡子,這麼漂亮,不是應該高興一點嗎?”

方幼宜抬起頭,往對麵的落地鏡麵牆看過去,白色的緞麵裙擺逶迤墜在地板上,手工刺繡鑲嵌進去的珍珠精致但不顯得繁複,鏡子裡的人五官明豔到近乎有些刺眼的好看,素顏都能撐起這套華麗的重手工婚紗,隻是表情確實看不出來有當新娘子的樣子。

領證的時候其實還沒有太大的實感,全程半個小時的時間就結束。

但這會兒要辦婚禮了,方幼宜才開始有種很真實的感覺。

她真的要嫁給紀臨舟了。

試衣間外忽然有聲音傳過來,方幼宜正在低頭看裙擺上的珍珠,簾子被人從外麵掀開,是設計師的助理,

“Lawrence先生來了。”

方幼宜微愣,抬起眼往試衣間外看過去,她站的位置正對著外麵的沙發,紀臨舟在沙發那邊翻著婚紗設計圖紙,聽見動靜聲抬起頭,也正好看向她,兩個人視線撞上,他目光落在她婚紗上,好像隻短暫地停留了那麼一兩秒鐘,並沒有露出任何多餘的情緒。

方幼宜抿了抿唇,也偏過頭。

“Lawrence。”

婚禮設計師笑著看門外的紀臨舟,

“不進來看看你的新娘?”

紀臨舟站起身,把手上的圖紙放到桌上,朝著試衣間這邊走過來。

“好久不見,Tina。”

他語氣淡淡,明明是在跟婚紗設計師打招呼,視線卻在看方幼宜。

方幼宜被他視線看的有些不太自然,提著婚紗裙擺地指尖攥緊了點,轉身側對著他。

裙擺上綴滿了鑽石和珍珠,有些過於的重。

旁邊設計師的助理立刻起身幫忙去身後提著婚紗裙擺。

Tina是紀臨舟之前在國外留學時認識的朋友,這次回國是受托專門飛回京北來為他的婚禮設計婚紗的。

Tina原本正在忙著一個時裝周的比賽,但實在是太好奇Lawrence的新娘子長什麼樣子,所以還是一口答應了邀約。

在牛津的時候紀臨舟就很受歡迎,不止是他們華人圈的,不少性感漂亮的外籍女同學也都表達過對他的喜歡,但他身邊卻從來沒有過什麼女伴,很難想象他會跟什麼樣的女生在一起。

但見到方幼宜後Tina卻好像又有點明白。

“Tina。”

一旁助理過來叫她,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

“我去接個電話。”

Tina笑笑,看了眼鏡子前的方幼宜,又看向紀臨舟,

“Lawrence,麻煩你幫幫你的新娘子換一下婚紗了。”

她說完,衝著方幼宜俏皮的眨了下眼。

方幼宜怔了怔,想說不用。

但Tina已經轉身跟著助理下樓了。

二樓的試衣間隻剩下兩人。

紀臨舟目光看向她,邁步往試衣間裡走了兩步,拉上門簾。

原本足夠寬闊的空間頓時顯得有些閉塞。

方幼宜從鏡子裡回看身後的人,抿唇道,

“我可以自己換。”

紀臨舟彎腰提起她的婚紗裙擺,抬起眼視線也從鏡子裡看向她,好像沒聽見她拒絕的話一樣,

“需要我幫你解開嗎?”

方幼宜愣了愣,雖然婚紗裡麵還有貼身的裙子,但這樣的行為好像還是有些過於親密了,她下意識搖頭,又重複了一遍,

“不用,我自己來。”

紀臨舟看了她兩秒,沒再說話,隻幫她提著過重的裙擺,往後退了兩步。

重工婚紗穿上和脫下都過於繁複,方幼宜站在鏡子前,低頭去解婚紗後麵的盤扣。

手臂有些夠不到腰後的位置。

紀臨舟站在一旁,視線平靜地從鏡子裡看她動作,並沒有上前打算幫忙的意思,但卻也沒挪開視線。

方幼宜扭著身子,肩膀和胳膊都有些脫力,臉也因為用力而有些泛紅。

紀臨舟看了她幾秒,邁步上前,伸出手,按住她的肩膀,將她攬過來。

“不用,我,”

方幼宜低聲道。

紀臨舟垂著眼,把她的手臂扭按到一側,低頭解開婚紗後腰的束縛。

重工婚紗裡是貼身的白色長裙。

方幼宜從鏡子裡看見他低著頭,半張臉幾乎擋在她脖頸後,隻隱隱露出一截冷淡好看的下巴線條。

鼻息間有清淡的羅勒柑橘調的香味,好像是他用的剃須水。

方幼宜後知後覺地忽然意識到點什麼,掙紮了下想把手臂從他掌心掙脫出來。

紀臨舟抬起眼,視線在鏡子裡跟她對視,下巴幾乎貼著她的臉頰,有薄熱的呼吸和剃須水的味道,

“彆動。”

他麵色平靜,手掌卻滑落到她腰間,掌住她的腰,幾乎完全的把她鉗製住,

“還沒好。”

方幼宜後背僵硬了下,下意識地繃緊後背,不再動作。

兩個人靠的近,紀臨舟的肩膀就在她的臉頰邊,稍微一側頭幾乎能夠聽見他胸膛傳出來的心跳聲。

門簾外Tina和助理好像忙完上來了,對話的聲音斷斷續續的,不過Tina似乎臨時又有事,跟助理交代了幾句又走了。

方幼宜聽見高跟鞋的聲音漸遠。

婚紗已經完全地剝離掉下來,重量瞬間卸下來,露出裡麵白色的綢緞貼身長裙。

方幼宜覺得腰被握著有些不太舒服,想開口讓紀臨舟放開,但因為過度的緊張和屏息讓嗓子乾啞無法發聲,隻能從鏡子裡看他。

紀臨舟神色淡漠,手掌依舊將她攬在懷裡,她的後背貼著他的肩膀,靠的很近。

兩個人的視線在前麵的落地鏡裡交彙。

試衣間門簾的一角似乎被風吹開,設計師助理從外麵走過去,但沒有開口叫他們。

方幼宜側了下肩膀,想開口說話。

紀臨舟卻忽然鬆開手,兩個人的距離瞬間拉開,他什麼話也沒說,也沒看她,轉身拉起簾子邁步出去。

設計師助理的聲音從外麵傳過來,

“Lawrence先生。”

門簾一側被風掀開,紀臨舟拿起一旁托盤裡的蘇打水仰頭灌下,過了幾秒鐘,才有聲音冷淡的語調傳來,是對設計師助理道,

“進去幫她換下一件。”

他說完,聲音漸漸消失了點,好像是離開了。

“方小姐。”

助理進來,抱起地上剛剛換下來的婚紗,

“我們繼續試下一套。”

方幼宜有些遲緩的嗯了聲,視線從地上的裙擺移開抬頭看鏡子裡的自己,才忽然意識到掌心不知道什麼時候泛起了點潮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