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斯寧海常年靜謐安寧,淺淺的水紋以及清冽的海風,讓狂歡一夜的輪船歸於沉寂。
船主說這艘輪船要停在一座小島旁,離他們的國家隔了大半個地球,那裡四季如春,彆處刮來的寒冷,到此地會化為縷縷暖風。
輪船飄蕩了一夜,終於在太陽升起時停在了小島旁,安靜的氛圍在此刻被打破,船麵上再次響起了歡快的奏樂。
祁雋從床上醒來時,眼前的顯示屏還沒關,密密麻麻的數據爬了一晚上,已顯示出一個大大的紅叉。
【嗯?】審判官大人咬死不認昨晚喝了酒,他現在按揉著脹疼的頭,眼裡浮現出類似於迷茫的情緒。
突然,他一下從床上彈起來。
他看著從被子裡伸出的胳膊,大喊了聲。
【啊——】
【你你你!你怎麼在這?】
被驚醒的明初晞翻了個身,【吵什麼?】
祁雋沒敢吭聲,他低下頭,仔細檢查著自己的穿著,有些淩亂的襯衫,胸前的扣子掉了好幾個,鬆鬆垮垮地撐在身上,隻能勉強遮擋住他的肩膀。
褲子!
褲子倒是完好無損。
祁雋鬆了口氣,正想慢慢挪出被窩時,下移的視線不慎撞在了一片雪白上。
微卷的長發落到了前頭,半遮的腰背隱隱約約藏在被窩裡,明初晞身上的紅裙未換,貼在肌膚上,襯得愈發白皙。
祁雋整個人都僵住了。
之前為了任務,他們也不是沒在一個房間過,但,但從來沒有在一張床上過。
強烈的衝擊有些刺激過頭了,以至於有些遺忘的記憶慢慢蘇醒,不斷地在他腦海中重演。
等明初晞起來時,看到的就是他那張快熟透了的臉,紅彤彤的,蔓延到了鎖骨往下。
“你…怎麼了?”明初晞好心問道。
【對,對不起!】祁雋回過神,倉皇從床上起來,在床邊站得筆直,【我,我,我昨晚,是不是,冒,冒犯了你?】
“昨晚?”明初晞想到了有趣的事情,起床氣也消散了不少,她假意思考,“對了,昨天晚上發生的事,審判官大人還記得啊。”
祁雋的記憶有些混亂,試探地問道:【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麼事?】
“也沒什麼,無非是有些人非要跟我進一個房間,還要搶占我的床,大半夜了也不安分,抱著我的胳膊嘀嘀咕咕。”
祁雋的眼睛瞪大了好多,好像有點崩潰。
“不過麼,審判官大人看著不像是會做出這種事的人。”明初晞慵懶地靠著床,手指隨意纏繞著長發,“審判官大人,你昨晚不會被什麼東西附身了吧。”
【我…】
祁雋最清楚是怎麼一回事,可聽到她這樣問,一時有些進退兩難了。
他正要開口解釋什麼,明初晞卻換了個話題,“也不知道船上給我們準備了什麼早餐,審判官大人想去看看嗎?”
祁雋:“……”
一口氣不上不下,堵得他難受。
“好了,不要再想昨晚的事了。”明初晞掀開被子下床,相當的貼心。
祁雋狡辯,【我沒在想。】
“嗯,沒有。”
祁雋的臉又紅了,【真的沒有。】
“背過身去。”明初晞說道。
【什麼?】
明初晞自顧自地走到衣櫃旁,取了條天藍色的雪紡長裙,站在鏡子前,隨意將長發紮攏起來,“我要換衣服了。”
祁雋:【!!!】
他手足無措不過三秒,連忙轉過身去,垂在身側的手抓著襯衫,一動也不動。
“審判官大人。”明初晞叫了聲。
【什什麼?】
“你動過我的行李?”
【怎麼可能!】祁雋的聲音大了些,緊張地伸出三指發誓,【我絕對沒有。】
明初晞笑了聲,“我隻是問問,你這麼緊張做什麼…那真是怪了,我的金穗胸針去哪了?”
她轉過身,“審判官大人幫我找找。”
【啊?】祁雋跟著轉過身。
明初晞點了點自己的眼睛,提醒道:“掃描一下這個房間,看看我的胸針去哪了。”
【哦哦。】祁雋調出顯示屏。
“我先去看看早餐有什麼,審判官大人找到了,就去大廳找我。”
審判官大人今早呆得很,隻說了個“好”字,就任勞任怨地在房間裡翻找起來。
明初晞站在門邊,從玄關的鏡子看到他忙碌的身影,彎起的眼眸逐漸由笑意浸染,片刻,她推門走出了房間。
……
大廳在輪船的一樓,入口的大門掛著黑紅相間的綢布,上麵用金線勾勒出神秘的花紋,一圈又一圈繞開,明初晞在這裡駐足很久。
她看得仔細認真,傑克斯走到她身後時,她似乎也沒有發現。
“小姐對這個感興趣?”傑克斯問。
明初晞沒回頭,伸手撫過這些卷曲的圖案,“棕櫚紋,很特殊的花紋。”
“這種花紋的原型是古埃及蓮花,相傳這種花在白天盛開,到了夜晚就會閉合,日夜輪轉,是死亡和重生的輪回。”傑克斯緩緩說道,從口袋裡抽出絲帕。
“有些時候,生或死往往是一瞬間的事。”傑克斯悠悠笑著,替她擦拭觸碰過棕櫚紋的指尖。
“好好的輪船,為什麼要用這種花紋?”明初晞問道。
傑克斯搖頭笑了聲,溫柔的神情盈滿雙眼,化為了一汪春水,那如深海般深邃的顏色也明亮許多,“該用早飯了,我親愛的客人。”
看來是套不到更多的話了,明初晞這樣想,跟著傑克斯進了大廳。
“船上準備的早餐有很多種類,小姐是想品嘗中式早餐還是西式早餐?”傑克斯為她引路,說完後偏過頭看她。
明初晞挑了個安靜的角落用餐,“隨意,都行,管家先生看著拿就是。”
被這樣使喚,傑克斯心裡得到莫大的滿足,看看,他被需要了。
他得意地看向不遠處的柏萬,露出一個挑釁的笑容,接著,他端起桌上的餐盤,朝著幾排餐車走去。
前前後後不過兩分鐘,柏萬就按耐不住了,他本就不是沉得住氣的性子,看到傑克斯這般殷勤,自然是坐不住了。
趁著傑克斯忙著挑選早餐,他連捧著一個小鐵盒走過去,坐到了明初晞對麵。
“我親愛的客人,你還記得我嗎?”柏萬今天沒戴小醜麵具,他托著下巴,眨巴的眼睛一直盯著她看。
“記得,船主先生。”明初晞淺笑。
“太好了,能被客人記住,真是一件開心的事情呢。”柏萬打開他的小鐵盒,“客人的裙子很好看,隻是總覺得缺了些什麼。”
鐵盒不算大,裡麵堆放著各樣的珠寶首飾,折射出亮麗的光芒,他低頭看著,戴著銀戒指的手指在裡麵翻找。
很快,柏萬取出了一枚珍珠胸針,“客人看看這個,成色很好的海洋白珠,正好佩您身上這條雪紡長裙。”
明初晞興致不高,“多謝船主先生的好意,不過我已經有了搭配的飾品,很快會有人送到我手上。”
“小姐就收下嘛。”柏萬還不死心。
“這顆珍珠雖好,但我在它身上,我感受到了不同尋常的惡意。”明初晞臉上的笑容稍淡,“珍珠該純淨美好的,你說是吧,船主先生。”
柏萬身體狠狠顫抖了一下,他的喉嚨好像被什麼死死扼住,竟是說不出話了。
明初晞看著他,眼裡儘是冷淡,“看來船主先生今天身體不適,還是早些回去休息,免得在海上遇到什麼意外,船主先生應付不過來。”
抓緊鐵盒的手因用力而泛白,柏萬的唇瓣不由自主地顫動著,他想說什麼,但是內心的慌亂愈重,隻得逃也似的離開了。
明初晞不為所動,平靜地品著茶,垂眸看著桌上碾成灰的珍珠。
一陣風,帶走了這些痕跡。
“剛剛柏萬惹小姐不開心了?”傑克斯端著豐盛的早餐過來,語氣難掩欣喜。
但他還是強壓著那種情緒,表現出人畜無害的樣子,“柏萬就是這樣衝動的性子,要是說了什麼冒犯小姐的話,我替他道歉。”
“做錯事的人,應該自己來道歉,你說是吧,管家先生。”明初晞說。
傑克斯順從,“當然。”
明初晞沒再說什麼,她拿起餐盤裡的刀叉,隨意切了塊牛排,連著新鮮的蔬菜一起送入口中。
除去些許焦香味,這船上的食物都帶著股莫名的苦味,不是食材上的,而是這艘船藏在最深處的秘密。
“如何?”傑克斯問道。
“船上的廚師很厲害。”明初晞敷衍地誇了句。
“小姐喜歡就好。”
明初晞隻嘗了一口,便不再動刀叉了,她坐的位置靠窗,向外看去,可以看到金黃的沙灘和灰白的礁石。
海浪片刻不停地衝擊著沙灘,帶去一層又一層熠熠生光的細沙。
海水裡沒有魚,海麵上也沒有鳥類。
這片海域,好像沒有半點活物的氣息。
“什麼時候能下船?”明初晞收回目光問道。
傑克斯微微詫異,“是船長待得不舒服嗎?”
“差不多吧。”
“等客人們都享受完早飯,莊園會派人來迎接,小姐不用擔心這些事,阿卡羅爾莊園非常歡迎你們的到來。”
明初晞拿起桌上的紙巾,擦了擦沾了點醬汁的嘴角,她的目光越過傑克斯,看到了自人群穿梭而來的祁雋。
他的手裡,拿著她的金穗胸針。
她笑了,“我很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