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微亮,水榭茶樓外卻是支起個煎餅攤子,鐵板上冒出的焦味衝淡了茶香,給這條清冷的街道添了些煙火味。
小陳本想出來趕人,但看到煎餅的大漢露著結實的肌肉,滿臉凶相,瞬間歇下了這心思,還要了個煎餅。
“加兩個蛋要跟腸,多少錢?”小陳問道,摸出手機要掃碼付款。
可他找了老半天,也沒看到二維碼在哪。
“什麼?”煎餅大漢抬頭,見是客人來了,黑臉上露出勉強的笑來。
隊長隻是讓他來守著嫌疑犯,沒讓他真做這些啊,攤煎餅,他哪裡會?
“煎餅大漢”在心中默念幾遍“為人民服務”,深吸口氣,在鐵板上澆了層麵糊糊,手忙腳亂地拿這拿那。
幾分鐘後,外黑裡焦的煎餅送到小陳手上。
小陳:“……”做成這樣,真不會被打嗎?
但他對上煎餅大漢“和善”的臉,還是認慫問道:“多少錢?”
煎餅大漢猶豫再三,“一塊錢?”
“一塊錢!”在物價飛漲的香林市,這煎餅便宜得會不會有些太過分了。
小陳不理解,付了錢後,渾渾噩噩地回了茶樓。
送走了第一個客人,煎餅大漢信心滿滿,正準備揮手招客時,耳朵裡塞著的微小藍牙耳機傳來聲音,“牛濤,不用再守了。”
“啥意思啊隊長?”
“明小姐的嫌疑洗清了。”耳機那頭,陳警官的聲音有些低沉。
三十分鐘前,陳警官帶人再次對現場開展勘察,發現了疏漏。
死者明雨桐的屍體是在客廳發現的,雙腿懸在沙發上,上半身卻是以扭曲的姿態倒在地上,後腦的傷口貼著地麵,留下大灘血跡。
屍體在11月13號晚,也就是前天晚上已經搬走了,隻在地麵留了痕跡,大致畫出屍體的位置。
客廳的米色窗簾緩緩合上,濺在上麵的血跡早已乾涸,在白日裡顯現大片的深褐色。
陳警官讓專業人員使用魯米諾後,昏暗的環境中開始出現點點藍光,那是血的痕跡,散落在各處,好像在訴說死者那晚的痛苦。
但有一處,僅僅那一處,讓整個凶案現場變得古怪詭異起來。
在客廳外的密碼門上,閃著一處不起眼的藍光,那麼微弱,藏在進門的地毯下,差些讓人看不見。
密碼門和客廳的沙發隔了那麼遠,卻隻有這地方有血跡,死者總不能突然出現在那。
再看那塊窗簾時,上頭的血跡倒顯得刻意起來。
陳警官的心一下跳得飛快,他按在了王洋的肩膀上,“錯了,我們都錯了,這裡不是第一案發現場,屍體被人移動過。”
凶手細心地抹去這段路之間的血跡,卻沒注意地毯下的一點痕跡。
“什麼?”王洋愕然。
“案發時還不算太晚,搬動屍體的風險太大,很容易被彆人發現,第一案發現場一定在這附近,馬上帶人去找。”陳警官有條不紊地安排著。
“好,隊長。”王洋回道。
……
“喂,我是…明初晞…嗯,這樣,好的,我知道了,各位警官辛苦了。”
柔和的光從紗簾透進來,明初晞是手機鈴聲吵醒的,她伸手撈來手機,見屏幕上大大的“7”,連提起被子翻過身,將響著的手機丟到地毯上。
這通電話是祁雋接的,他怕有什麼急事,用係統模擬了明初晞的聲音,不想是陳警官打來的。
命案發生後第二天,陳警官打來電話,讓明初晞不要慌忙,他們會找出真凶。
這話很有意思,她已經擺脫嫌疑了嗎?
祁雋掛了電話,探究的目光移向床上。
他在猶豫,要不要把人叫醒。
成了凶案現場的房子回不去,昨晚明初晞是在茶樓裡睡下的,堪堪一張竹板床,她翻來覆去好久才睡著。
祁雋越想越多,再回頭時,見明初晞已從床上坐起來,麵無表情地盯著他。
“怎,怎麼了?”祁雋難得磕巴。
”聒噪。”明初晞冷冰冰吐出兩字。
審判官又驚又惱,微微瞪大的眼睛藏了些委屈,他狡辯,“我的聲音已經很輕了。”
前輩說得果然不錯,待在荒蕪中的罪犯蠻不講理,和係統局裡的文明人完全不一樣。
“蠻不講理”的明初晞定定看了他很久,總算扭過頭去,“陳警官在電話裡說了什麼。”
祁雋沒吭聲,自顧自地走到沙發那窩著,將一旁的竹子抱枕塞進懷裡,他偷偷瞄了眼明初晞,還是清清嗓子回道:“安慰你,讓你安心在茶樓裡等著。”
“這年代,嫌疑犯也有這種待遇了?”明初晞深感震撼。
祁雋輕哼,“這是文明友善的時代。”
要不是出現罪大惡極的連環殺人犯,這個時代會長長久久地發展下去。
等等,連環!
審判官突然想起一個嚴重的問題,在崩壞的劇情裡,殺了女主的凶手躲藏在暗處,將鋒利的刀鋒對準無辜,殘忍地虐殺。
這才是世界惡意值飆漲的根源。
先前一直忙著找出真凶,卻忘了這件事,祁雋有些愧疚,將這些和明初晞講了遍。
“連環殺人犯……”明初晞呢喃著。
“沒錯,我們要儘快找到凶手,以防造成無辜傷亡。”祁雋說道。
明初晞沒懷疑他的正義感,“嗯,你加油。”
祁雋起身,“是我們。”
從簽訂那份協議起,他們就是一條船上的,在小世界遭受的一切都要共同承擔。
明初晞敷衍地笑笑,“好,是我們。”
清晨的朝陽升起來,霞光鋪遍遠處的青山,漸漸暈染整條錦溪街,給行色匆匆的行人臉上添了些許神采。
快節奏的生活節奏下,很少有人願意停下來喝杯茶,但有閒情雅致的人也是不少的,明初晞正下樓,瞧見不少熟麵孔。
大多是上了年紀,終日無事可乾的老人,還有談合作想找個清淨地的人,明初晞掃了眼,目光在窗邊隔開的角落那停下。
【那是誰?】明初晞問身旁的祁雋。
祁雋翻了翻手裡的小冊子,【深情男二裴修琛,今年二十八,劇情中對他的定義為溫柔的霸道總裁,是四大豪門之一裴家的繼承人。】
和身處校園中的男主和二號反派不同,他是霸總,有權有勢。
祁雋心中的警鈴一下響了,難道深情男二是個人麵獸心的,在他溫柔的麵具下,是喜歡亂殺人的瘋子?
正想著,裴修琛已起身來到明初晞麵前,他轉了轉手腕上的名表,伸出手,臉上露出溫柔的笑,“初晞,很抱歉,我可能需要占用你一點時間。”
【你們認識?】祁雋詫異不已。
明初晞牽動唇角,露出抹玩味的笑來,【我們認識。】
【不是,你們認識,你還裝作不認識?】有病啊。
明初晞沒理會祁雋,朝裴修琛伸手,禮貌地和他握了握,“沒事,不忙,你跟我來。”
她記起來了,這個人很有意思。
層層纏繞的迷霧籠罩著,此刻好像破開了道口子,正以驚人的速度朝四周裂開。
……
水榭茶樓外有棵上百年的梧桐樹,日頭升到高處時,斜下的陽光正好被遮擋了去,隻從綠葉間的縫隙透出幾縷。
早起時霧氣很大,溫度也很低,雅室內的窗緊緊閉著,此刻將窗推開,冷氣撲麵而來,悄然送了遠處的花香。
明初晞給客人倒了杯茶,拿剪刀剪了條竹葉,隨意垂放在了杯墊上,“記得你愛喝紅茶,我大概沒記錯吧。”
“當然,初晞泡的茶還是和以前一樣好。”裴修琛笑道,吹散了茶杯中冒上來的熱氣,“正宗的祁門紅茶,是我有口福了。”
兩人一來一往說著客套話,坐明初晞身旁的祁雋,一眨不眨地盯著裴修琛看。
眼裡有自己也察覺不出的敵意。
【審判官大人,在後麵偷偷生什麼悶氣呢?】明初晞說著,從桌上落下的手,輕輕搭在了祁雋的手背上。
像是無意的舉動,可祁雋跟觸電似地收回手,他盯著她的後腦勺,試圖找出故意的痕跡來,【你!】
【怎麼了?】明初晞疑惑問道。
祁雋咬牙切齒,【沒什麼。】
她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這個人和你劇情裡的描述差距很大。】明初晞突然說道。
提起正事,祁雋連正色問道:【什麼意思?】
【你說他喜歡我那小侄女,可自我們認識以來,這人從未提起過她。】明初晞道。
喜歡一個人是藏不住的,更何況是在心上人的親姑姑麵前。
“初晞,初晞?”裴修琛忽然叫了她。
明初晞抬眸看向他,“怎麼了?”
裴修琛無奈失笑,“你剛剛走神了,我待在這裡,讓你覺得很無聊嗎?”
“沒有,我剛剛是在想事情。”明初晞回道。
“是在想小桐的事?”裴修琛的神情很是關切,搭在桌上的手往前移了移,“彆擔心,警方會很快找出真凶的。”
“嗯。”
“初晞,你彆難過,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笑意在他眼底浮現,摻雜著細碎的柔光,他小心翼翼開口,“這世上,你不是孤孤單單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