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醒來都成了嫌疑犯(8)(1 / 1)

隨風傾斜的樹影遮住了日光,明亮的小路霎時陰暗,混雜在枯葉中的不知是什麼氣味,腥味以及淡淡的腐臭味。

刮來的風並未將這些味道吹散,反而將它們彙聚到一起,久久地停留在堆起的枯葉中。

刺鼻的味道充斥著,明初晞輕輕壓低了眼眸,麵上隨之籠罩起了一層寒意,她低笑了聲,右手進口袋裡翻找什麼。

是她的手機。

朝著詭異的場景,她拍了好多張照片,各個角度都有。

在色彩分明的照片中,瘦弱的女孩跪坐在地上,亂糟糟的腦袋無力下垂,她的雙臂緊緊垂在兩邊,指甲縫裡藏著血垢,呈現出暗沉的黑棕色。

她一動也不動,任由地上的枯葉一次又一次刮過她的手。

明初晞垂眸看著照片,和照片裡的那雙眼睛對上,再抬頭時,她輕聲道:“懲罰?”

【查到了,死者是吳衿,也就是那個叫小菊的學生。】祁雋頓了頓,【什麼懲罰?】

“贖罪…”

【嗯?】

【審判官大人,校園裡死了人,你好像一點也不奇怪。】明初晞這樣說。

祁雋合上手裡的小冊子,【是你說的,會有第二個受害人,隻是凶手是什麼時候動的手,我們竟然一點也沒察覺到。】

明初晞沒回他的話,她微微仰頭,落下的樹影在她的臉上忽明忽暗,“無罪之人,贖什麼罪?”

她朝前走了幾步,半跪在了地上,接住輕飄飄倒下的小菊。

冰冷的屍體在她懷中,是隻沒有生機的幼蝶,自厚繭中破開,隻見刹那的光明。

……

“死者吳衿,女,十八,屍溫28.7度,有屍斑,最近天氣較冷,大致可以推斷死亡時間在早上五點到六點間,口唇青紫,指甲及全身皮膚呈現紫黑色,初步認定為急性亞硝酸鹽中毒。”

法醫說完這些,和徒弟一起將吳衿的屍體裝入裹屍袋中,才走到陳警官身邊,“亞硝酸鹽是一種胺類無機鹽,進入人體血液中會發生氧化反應,一般存在於醃製肉類和隔夜蔬菜中。”

陳警官看向她,“所以,你覺得是意外?”

法醫攤開手,“我可沒有這麼說,要真是意外,也不會死在這種地方,屍體還被擺成這副模樣。”

不過就是範圍太大,難查罷了。

陳警官的眉頭緊皺著,對著對講機說道:“一組,去查死者的人際關係,二組,去查死者今天早上吃過什麼東西,和什麼人接觸過,三組,去查食堂監控,找出有嫌疑的人。”

直到對講機那頭傳回聲音,陳警官這才暫時閒下來,將注意力轉移到了明初晞身上。

“明小姐,解釋一下,為什麼你會出現在案發現場?”陳警官問。

離開警局才多久,就出了這種事,陳警官想到明初晞在審訊室裡說的話,看向她的目光更加警惕和懷疑了。

明初晞無奈地歎口氣,“非常粗陋的栽贓陷害,陳警官不會看不出來吧。”

“我隻相信證據。”陳警官沉聲道。

不乏有巧舌如簧的殺人犯,遇到這種情況更應該小心謹慎。

“明小姐,和我們走一趟吧。”

警車是從校園後門進的,離這條偏僻的小道很近,離開時還是午休時間,倒沒被什麼人瞧見。

沒什麼人知道,在陰濕寒冷的早晨,有個女孩悄無聲息地死在了校園中。

不知何時,天頂忽而飄來幾片烏雲,暗沉的冷光照在化了寒霜還濕漉漉的台階上,慢慢凝起了層朦朦朧朧的薄霧。

黏在車窗上,模糊了窗外的景色。

【這很不對勁。】審判官大人新官上任,頭次出任務,就遇到這麼棘手的情況,手裡那本小冊子快被他翻爛了。

【怎麼了?】

祁雋正色,一本正經地說道:【我現在相信凶手不是你了。】

明初晞抬手撐著下巴,手肘搭在把手上,【這麼確定,沒準我有同謀。】

祁雋分神瞥了她一眼,【這些天我們一直待在一起。】

言外之意是,你有沒有同謀,我會不知道?

明初晞輕輕“噢”了聲,【除去審判官大人偷偷溜回係統局的那段時間,我們這些天確實是形影不離。】

祁雋覺得這話怪怪的,【沒錯。】

明初晞側過頭去,垂下的發絲傾向前,遮去了她微微彎起的嘴角,她換了個話題,【那條小道有監控嗎?】

【我檢測了一遍,隻在小道外的停車場上有個監控…呃,壞了。】

【也就是說,除了我們,沒人知道嶽黎來過這。】

【是。】祁雋操控著麵前的顯示屏,【怪了…他今天甚至沒去過學校食堂。】

明初晞倒還是樂觀,【誰說吳衿一定是在食堂裡中的毒,看看警方那邊調查的結果吧。】

第三次進審訊室,明初晞隻沉默著坐在冰冷的椅子上,她無話可說。

……

10月27日,晴

我荒謬地開始把兩個字混為一談:我和你。【注1】

10月28日,晴

我可以向你交出我已有和將有的一切,可以代替你承受世間最不幸的命運和苦楚。【注2】

隨著最後一縷晚霞沒入天幕,悠揚緩和的旋律在校園裡回蕩,走廊儘頭亮起一片燈光,半開的木門上,打開的鐵鎖鬆鬆掛在那。

教室裡傳出“沙沙”的翻書聲,在冰冷的白熾燈下,嶽黎將撕下的兩頁紙塞進厚本子中,心滿意足地撫摸著上麵的字跡。

那雙眼睛在靜謐中閃爍著幽光,他碰上了觀察好久的獵物,挑了個最合適的時機,用尖牙咬斷了它的脖頸,死死地纏繞著,直至血液在它體內乾涸。

許久,他才依依不舍地將本子合上。

黑夜不知何時降臨,冷冽的風撲打在窗戶上,聽著還有些滲人,嶽黎提了提身上的校服,平白覺得背後竄起絲絲涼意。

他臉上的笑容收斂了許多,從底下的抽屜裡提出書包,將那本子捧在懷裡,便從教室離開了。

走廊上,祁雋靜靜地站在後門,兩隻眼睛前泛著藍光,正儘職儘責地充當監控,給審訊室裡明初晞遠程監控著這裡。

【他剛剛在那裡做什麼?】明初晞問。

【男主太敏銳了,之前察覺到有人盯著他,刻意繞了很多遠路,我隻能遠遠盯著他。】

祁雋學過這個位麵的相關知識,猶豫再三,說道:【我看他拿剪刀,對著幾張紙裁裁剪剪,會不會是在…做手帳?】

明初晞:【……】

審判官大人的腦回路,有些時候真的異於常人,讓人不知做什麼好。

【男主這麼厲害?】

【當然,男女主作為天選之人,自出生起就是天道的寵兒,位麵天道對他們多幾分袒護和偏愛很正常。】

畢竟現在他們才是外來者。

【是這樣。】審訊室的燈光晃了晃,明初晞匆匆掃了眼麵色嚴肅的陳警官,接著說道:【怎麼我沒有這種待遇。】

【…你是反派。】

【哦——】明初晞拉長了音。

垂在身側的指尖輕輕動了動,祁雋飛快說道:【不過等我們離開這個位麵的時候,我會向上級反映這件事,天道承擔著維護位麵秩序的責任,不能是非不分。】

【麻煩審判官大人了。】

腦海中傳來的聲音隱隱帶著笑意,些許癢意自耳尖傳來,祁雋摸了摸,有些燙。

【不麻煩。】審判官聽到自己這樣說。

審訊室中,明初晞突然笑出了聲。

在封閉的環境中格外明顯,陳警官被這聲驚得毛骨悚然,他抬眸看過去,“明女士想到了什麼?”

明初晞挑了挑眉,“沒什麼。”

陳警官沒吭聲,顯然沒信他的鬼話。

“陳警官在這守著我,還不如去查查案子,沒準還能發現新的線索。”

“聽你的意思,你有新的線索?”

明初晞不置與否,反問道:“在此之前,我想先問陳警官一個問題,警方認定,此次吳衿的死和小桐的死有沒有關係?”

陳警官捏緊了手裡的文件夾,深沉的眼中藏著探究,鎖定在了明初晞身上。

“看來是有的。”明初晞向後一靠,椅子在地上摩擦出尖銳的一聲,“警方忙活了這麼多天,總該查出七班發生的一些事。”

明初晞笑著,可眼底卻沒有溫度。

她輕嗤,“這是一個人對一個群體的報複。”

……

嘩——

還冒著熱氣的臟水潑到了地上。

在月光下,地麵出現了一片油光,伴隨著惡心的氣味,衝到了各個小巷裡。

不過幾秒,一個鞋印狠狠踩了上去,嶽黎睨了潑臟水的大叔一眼,毒蛇般的眼睛狠狠瞪了他。

“還敢瞪我,不要臉的雜種,再敢看老子,老子一腳把你踹到溝裡去!”

男人似乎喝了酒,靠近嶽黎時刺鼻的酒味撲鼻而來,貧民窟裡沒有監控,這個時間點外頭更沒有人,嶽黎陰笑了聲,一腳將人踹進了糊滿黑油的水窪裡。

“惹人煩的耗子,安心躲在這醃臢地不好嗎?”嶽黎輕聲問。

這樣說,他不禁想到上次見到這人是什麼時候。

對了,也不過是一個月前的事,那個時候,有個蠢貨擋在他前麵,自大又狂妄地想要保護他,可笑至極。

那個蠢貨現在…死了…

嶽黎一怔,心口處緊緊一縮,他的呼吸都有些不穩了。

恰巧這時有人發消息來,亮起的屏幕印出嶽黎慘白的臉,他點開看,是個純白的頭像。

黎光:沒人要的小畜生又無家可歸了。

看到那個“又”字,嶽黎的心情更差了。

香煎雞排:什麼事?

香煎雞排:最近不要來找我,有人盯上我了。

黎光:警方在查學校的食堂,以及那天晚上的監控,你最好小心一點。

黎光:什麼人盯上你了?

香煎雞排:知道了。

香煎雞排:不知道。

簡短的聊天最後以一個“好”字結尾,嶽黎盯著他的昵稱和頭像看了很久,半響,他將自己的昵稱改成了“漆”。

漆心爛肺,物之黑者曰漆。

至於那個蠢貨愛吃的香煎雞排做成的頭像,他遲遲未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