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裴爺爺告彆,林汐走出了病房。
她收起了臉上的笑容,心情並沒有因為找到裴森而感到輕鬆。
林汐拿起手機,給白曉晨打了一個電話。
“晨姐,幫我打聽一下龍淵傳媒最近有沒有簽姓裴的新人。”
掛了電話,她又給撥通了林母的電話。
“媽,今天公司忙,我先不回家了。”
掛斷電話後,林汐在醫院走廊裡找了一個角落,把外套披在身上,默默等待著裴森回來。
淩晨三點,林汐強撐著腦袋昏昏欲睡,餘光卻突然瞟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定睛一看,原來是剛剛回來的裴森。
他的頭發明顯燙過了,耳朵上的金屬閃耀著光芒。穿著寬大的背心和闊腿牛仔褲,氣質危險又頹喪。
是陌生的模樣。
看著裴森這幅打扮,林汐心裡有千百個疑問。
他為何作這幅打扮?又是從哪回來的?已經簽了經濟公司嗎?
裴森卻沒有看到她,徑直走到了衛生間。再出來時,他已經恢複了以往的裝扮。
“裴森。”
見裴森朝病房走去,林汐把身上的衣服拿下來,站起身叫住他。
聽到她的聲音時,裴森的腳步明顯頓住了。他僵硬地轉身,朝她所在的方向看過來。
許是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她,裴森的眼睛微微睜大,表情凝固在臉上。
“你去哪了?”林汐再度出聲。
聽到她的聲音,裴森像是如夢初醒般收斂了神情。他的臉上似乎閃過了一絲慌亂,緊接著垂下眼瞼,掩下了眸中的所有情緒。
“爺爺出了這樣的事,為什麼不告訴我?”
少女的聲音中夾雜著幾絲憤怒,但更多的是濃烈的擔心。
裴森張了張口,像是在思索如何開口。他停頓幾秒,最後卻隻吐出了幾個冰冷的字眼。
“我憑什麼告訴你?”
聲音又冷又硬。
林汐平複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她明白,裴爺爺發生了這樣的事,最不好受的人是裴森。
“裴森,這些天我很擔心你,”林汐緩和了語氣,“我是你的……朋友,不是你的敵人。”
說到朋友時,她特意加重了聲音。
“所以,能告訴我你剛剛是從哪回來的嗎?”
這話不知哪裡戳到了裴森的痛腳,他急促地呼了一口氣,聲音幾乎變了調:“我的事情,與你無關。”
聽他這麼說,困意夾雜著這麼多天攢下的擔憂,彙聚成一股怨氣直衝林汐大腦。
她額間青筋直跳,一時氣急:“與我無關?裴森,這麼多天,你就隻有一句與我無關?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當朋友?”
裴森垂著眸,一副拒絕溝通的模樣。
“那我們的約定呢?”林汐繼續道。
走廊上落針可聞,氣氛凝重。裴森依舊是那副不為所動的模樣。
她剛想說什麼,卻聽到裴森嗤笑出聲:“你還真信。”
他抬起眼眸,斜睨了林汐一眼,薄唇掀起冷漠而殘忍的弧度:“穀沈靜他們上次不是已經告訴你了嗎?我隻是看你家裡還算有錢,和你玩玩罷了。”
“如今我找到了來錢更快的方法,自然不想再和你浪費時間。”
“你或穀沈靜,於我而言沒有任何區彆。”
說完,裴森收回視線,徑直朝病房走去。
剛邁出一步,裴森的胳膊上多了一隻手,阻攔了他的去路。
那隻手隻輕輕觸到了他,卻讓他感覺重若千鈞,邁不開腳步。
“裴森,彆逞強了,你不是那樣的人。”
“我不知道這些天你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是無論你遇到什麼事情,我都會站在你這邊。”
“所以不要推開我,可以嗎?”
林汐知道,以裴森的自尊心,不會輕易接受她的幫忙。但相比於他的話,她更願意相信自己的眼睛。
手指傳來的溫度,灼熱的嚇人。裴森貪戀著這份溫暖,舍不得放開。
他眼睫微微顫動,喉頭滾動了一下,艱澀地開口:“彆裝作了解我。”
雙方就這樣僵持了一會,最終裴森緩緩抬手,把林汐放在他胳膊上的手輕輕拍下,頭也不回地走進病房。
病房裡漆黑一片,和走廊裡的明亮形成鮮明的對比,裴森適應了一會,才終於看清了房間內的陳設。
他靠著門,緩緩地坐到了地上。
從衛生間出來聽到少女熟悉的聲音時,裴森幾乎以為是自己因過度缺乏睡眠而導致的幻覺。
看到林汐時,裴森的心中控製不住地透出層層欣喜,他幾乎想立馬跑到她的麵前。
可接下來林汐的話,卻像一盆涼水當頭澆下,迅速地讓他冷靜了下來。
裴森立刻意識到,自己的那副打扮,一定被林汐看到了。
他沒有想到,自己竟然這麼快就要麵對她。
臂上還殘存著林汐指尖的溫度,裴森將手覆在她剛剛撫過的位置,腦海中不斷回蕩著林汐堅定的聲音——
無論你遇到什麼事情,我都會站在你這邊。
他的心臟一陣抽痛,痛得他整個人蜷縮在一起。良久,他的嘴角掛上一絲苦笑。
對不起,汐汐。如果你知道我現在在做什麼,隻會覺得無比惡心。
我本沒資格和你在一起。如今深陷泥濘,更是肮臟不堪,再也不敢奢求與你並肩而立。
放棄我吧。
林汐站在走廊,被裴森拍下去的手仍舊懸在半空。
他並沒有用太大的力氣,可林汐卻覺得火辣辣地疼。
不僅疼在手上,更疼在心裡。
她沒有想到,她已經表達的如此直白,裴森的反應仍然是推開自己。
她一直以為,她和裴森已經足夠熟悉;一直以為,自己在裴森心裡也算有了一席之地。可今天,現實給了她一個響亮的耳光。
他根本不相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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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晨的風吹在臉上,還帶著一絲寒冷。
林汐站在醫院樓下等車,腦袋疼痛欲裂,不知道是困的還是氣的。
她回頭朝二樓看了一眼。夜已深,窗戶都是黑漆漆一片,她已經分辨不出來裴爺爺的病房究竟是哪一間。
下樓時,她心裡還抱著一絲期待,期待裴森跑下來告訴她,告訴她這些天發生的一切。
可直到她坐上車,都沒有再看到裴森的身影。
林汐離開後,醫院陰影處走出一個人影。
裴森走到街上,看著出租車彙入車流,伸手攔下一輛車。
“師傅,跟上前麵那輛車。”
“得嘞。”
……
車已到站,遠遠地停在路邊,裴森看著林汐從車上下來,走進家門。
她束著高馬尾,發尾垂到腰間,頭發在月光的照耀下顯得又黑又亮。
眉眼間不似以往那樣神采飛揚,取而代之的是帶著漠然的清冷。臉頰紅撲撲的,不知是不是受了風的緣故。
“小夥子,我以為你在玩諜戰,弄半天你是搞暗戀啊?”出租車司機看著裴森眼睛一眨不眨的模樣,提醒道:“人家都要進家門了,你下車去追不?”
裴森收回目光,沒有回答司機的問題,隻淡淡回複道:“師傅,回中心醫院吧。”
路上,裴森一動不動地盯著窗外的景色,愁苦的氣氛充盈著車裡的每一個角落。
看他這副傷感的模樣,司機師傅忍不住開口:“小夥子,青春大好年華,要學會努力去爭取。過來人告訴你,不要等失去了才懂得珍惜。”
裴森動了動僵硬的脖子,在這漫漫的長夜,麵對陌生的司機,他終於忍不住將自己心中的苦悶傾瀉而出。
“我沒有爭取的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