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盼左手狠狠砸在病床上,喉間逸出一聲暴躁的嘶吼。
護工聽著動靜不對,忙不迭趕過來,“薛先生,怎麼了?”
薛盼呼一下蓋上被子,“滾出去!”他才不要人看到自己這倒黴德行。
護工走得比來時更快。
床頭櫃上有酒精棉,喬若取了兩塊,擦淨雙手,“醫院裡有我以前的熟人。”
“什麼意思?”薛盼任由身形全然癱在床上。
“仝瑩瑩要你查我名下財產的事,我聽說了。”
薛盼再度暴躁起來,“那他媽的需要不少手續,我不出麵辦不了,得我手能簽字了、腿能走動了才能辦。我了解完說算了,蔣靜軒身邊那傻.逼還是一個勁兒攛掇,說她能幫我另外想轍,我說過兩天再說。”
這件事,他真覺得太冤枉了,所說的都是昨天下午的實情,“不信你把她叫來,我跟她對質!”
喬若甩手抽他一耳光,“薛青一張嘴就罵街,是你媽和你帶的。跟誰他媽他媽的?”
薛盼想當即滅了她,偏又明知不可能,氣憤交加地彆轉臉。
“你還罵仝瑩瑩傻.逼。”
薛盼為免再挨一巴掌,也是真心不理解,立馬嗆聲:“她不傻.逼能把我害成這樣兒?”
喬若反手給了他另一邊臉一巴掌,力道跟之前的差不多,“罵的沒錯,但你接觸那種人就是欠抽。另外,除了仝瑩瑩這種渣滓,你要養成尊重女性的習慣。”
“……”薛盼在想,怎麼自己還沒瘋掉?就算瘋了,他也絕不會忘記跟這死女人的仇,怎麼著都會找機會掄刀砍死她。
“你拿什麼證明,並不想查我?”喬若問。
“我怎麼知道!”
喬若想一下,“結婚證、戶口本給我收著。”
沒這兩樣東西,僅憑身份證,薛盼沒辦法查她名下房產。
薛盼瞪了她幾秒鐘,指了指床頭櫃,“戶口本在公事包裡,結婚證在家裡寫字台的抽屜。”平時辦家裡家外的事,有不少要用戶口本的時候,他便長期帶在身邊。
喬若找出戶口本,收進手袋,“我手裡的家當,沒什麼可瞞你的,但我討厭外人摻和這種事。”
薛盼的憤怒轉移到了仝瑩瑩身上。
他想的是,喬若是憋著邪火來的,聽說仝瑩瑩慫恿他查她財產的事導致。
他都要查她名下資產了,那她不管賺到多少錢,在查清後都能在他爭取下歸為家用——她考慮到這一點,怎麼能不對陪男人拿到幾萬塊生氣?賣身錢根本到不了手裡,她是有理由憤怒。
所以,就因為仝瑩瑩那個欠兒欠兒的貨,他的計劃泡湯不說,還有了這一係列被虐待的遭遇。
他恨不得弄死仝瑩瑩。
過了一陣子,廠裡的人事部主任、會計趕到。
戚正業被開除成為鐵板釘釘的事,喬若拿到八萬現金和附帶的字據。
會計對於做證這碼事,一臉莫名,又見薛盼的表情奇奇怪怪的,乾脆拉著人事部主任一起。
人事部主任早就看戚正業不順眼,這會兒隻覺得廠長總算辦了件讓他順心的事,正高興著,便樂得送會計一個人情,大手一揮,利落簽字。
得,這事兒更瓷實了。薛盼已經沒脾氣了,交代幾句,擺手攆人。
兩個職員走後,他一顆心又氣又累得要死,“謝謝你抽空過來,現在可以走了吧?”
“回見。”喬若挎上手袋,步調優雅地出門。
薛盼委實鬆一口氣。娶進家的女魔頭走了,他總算有得活了。
要儘快高價雇倆保鏢,看她還敢不敢跑醫院來虐待他。
下一刻,又開始為褲.襠上的血犯愁、慪火。
丟人到姥姥家的事兒,他絕不會讓第三個人知道,但不管是讓護工還是小月幫忙換衣服,都得有個過得去的說法。
那個瘋子、神經病!
李莫愁跟梅超風加起來,都沒她缺德!
薛盼這邊罵罵咧咧不止,喬若去了戚正業的病房。
幾個人同在這裡住院並非偶然。
市醫院的地理位置好,專家多,費用又不比彆處高,所以,約莫一大半錦市市民和諸多單位,將這裡作為就醫、體檢的首選。
戚正業所在的病房是四人間,其他三個床位空著,此時室內的人卻不少。
六七個二十歲上下的男青年,這裡那裡的坐著,其中兩個流裡流氣的,一見喬若,雙眼一亮,打出響亮的呼哨。
戚正業見了她,卻是心頭一沉,轉頭瞪了打呼哨的兩個一眼,“這是薛廠長的媳婦兒。”
兩人訕訕的站起身來,其他人隨著起身,有心問好套近乎,喬若卻不給他們機會——
“薛盼讓我替他向你宣布一些事。”說著,對戚正業撣了撣手裡的文件袋。
戚正業預感不妙,卻也知曉躲不過,讓幾個人先走,改天再來。
等人全走了,喬若把輕飄飄的文件袋扔給戚正業,“你被開除了。”
戚正業麵如土色。
這可真是,辛辛苦苦好幾年,一朝回到解放前。
喬若坐到床前的椅子上,隨手拿起插在一個蘋果上的水果刀,“戚正業,我打人很貴的。”
“……”戚正業的視線費力地從文件轉移到她麵上。
她什麼意思?
讓他失業還不算完?
“薛盼折了一條胳膊一條腿,外帶手骨,剛剛給了我八萬。你打算給我多少?”喬若轉著手裡的水果刀,語氣閒散。
戚正業愕然。
她把人打得半死,挨打的人還要給她錢?!
這個世界也隨著她瘋了不成?
他視線牢牢鎖住喬若,半晌,緩緩搖頭,“你不是喬若,絕對不是喬若……”
他對喬若的了解,遠勝於薛家,到此時寧可認定有奇異的事情發生,也不能相信一個人能有這樣的變化。
“對,我不是喬若。”喬若轉著刀的手停了,徐徐起身,用刀身一下下拍著他麵頰,“以前的喬若已經死了,在你說你導致廠裡兩萬虧空的時候,在你恬不知恥地在薛盼麵前讓我以後彆跟你說話的時候。我怎麼能不死?不論是生氣還是惡心,都夠我死好幾回了。”
戚正業身形一再向後躲,生怕刀身旋轉,刀刃切在臉上,聽到的言語,則讓他麵頰一陣陣發燒。
“你想表達什麼?”喬若滿眼嫌惡,“我不是喬若,你就不用為做過的惡心事兒付出代價?”
戚正業趕緊說:“沒、沒有,我隻是太驚訝了,我願意向你道歉認錯。”
“你這種玩意兒的道歉,留著騙你自個兒好了。”喬若收回握刀的手,“自己算,給我多少賠償金和勞務費?”
有什麼好算的?薛盼給了她八萬,他就得出四萬,還要加上當初騙她時說的兩萬。
可他新買的房子三萬多,父母的家底一萬多,難道要為了給她錢抵押房子借債麼?
對象剛確定關係,要是聽說他借債的事,不跟他吹掉才怪,而要是不儘快給喬若,喬若一定會請他對象聽那段錄音……
他抿了抿唇,望向喬若,想請她寬限自己一段時間,卻見她正用非常傷人的眼神看著自己。
那眼神,要多冷有多冷,要多嫌惡有多嫌惡,好像在她眼裡,他是最肮臟的穢物。
“想好沒有?”喬若說,“要不要請你的父母和對象過來,聽聽錄音,開個會?”
“不用不用。”戚正業哪裡不知道,這事情離了結還遠得很,那段錄音對他以後的工作生活都是莫大的威脅,“我讓家裡儘快幫我準備,三天後把錢給你。”
喬若麵露猶豫。
“三天是最快了,抵押房子借債沒那麼容易。”
“行吧。”喬若取出紙筆,“寫個欠我六萬的字據,表達清楚你要是跑了,你父母對象替你還債的意思。”
“……”打著石膏呢,他往哪兒跑?
戚正業寫字據的時候,心裡血淚橫流。
拿到字據,喬若檢查一遍,收起來。
戚正業見她要走,忙說:“我想問一下,要怎麼樣,你才能把那段錄音給我?多少錢能買斷?”
喬若挑了挑眉,想到了薛盼的文件、記事本,“要錢還是用你做些事,我再想想。”
戚正業見多了一種可能,心頭一喜,“讓我做什麼都行,隻要我能辦到。”
“當然,這一點,我毫不懷疑。”
戚正業又遭受了一次她目光的羞辱。
喬若往樓下走的時候,與蔣靜軒不期而遇。她的感受是:小說男主這形象,真被蔣奕甩了八條街。
本想裝作沒看到,蔣靜軒卻出聲喚住她:
“喬若,薛盼正找你呢。”
“為什麼找我?”
“不知道,”蔣靜軒笑容可掬,“他一看到我跟瑩瑩,就讓護工趕緊把你找回去,還讓護工告訴你有好事兒。”
喬若有所猜測,彎了彎唇角,“我回去看看。”
蔣靜軒陪她一起回了病房,期間一再找機會打量她,隻覺得她和以前判若兩人,亦美得驚人。
喬若折回病房時,仝瑩瑩坐在床前,在削蘋果,轉頭望了一眼,展顏一笑,“喬若,這麼巧?”
喬若沒理她,隻問薛盼:“找我乾嘛?”
薛盼視線掃過仝瑩瑩,“你手不癢癢?”
“不。”喬若說。
蔣靜軒和仝瑩瑩一頭霧水。
薛盼皺眉,“我看你是慫了。”
“剛剛才跟人說,我打人很貴。”喬若繞著手臂。
“廢話,這還用你說?”都他媽貴出天際線了好麼?前所未有的,薛盼用殷切的眼神看住喬若,“三千,兩巴掌。靜軒也在,我肯定不會抵賴。”
要不是約等於半癱的情況,他早自己動手抽仝瑩瑩了。憑什麼隻有他挨欺負受虐待,罪魁禍首卻毫發無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