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喬若到廚房找到正在做飯的胡建月,喚了一聲。
胡建月手一抖,差點兒切到手。真給嚇慫了。
喬若歸還了證件和銀行卡,“記得改密碼。”
“謝謝。”胡建月殷勤地問,“晚上想吃什麼?我給你做,就是廚藝沒你好。”
“不用管我,做你們的就行。”
“記住了,我做完飯把廚具洗乾淨。”
喬若嗯了一聲,到客廳、雜物間找過期的報紙雜誌翻閱。
目前不用急著創業賺錢,當然著急也沒用,老本行短期內沒得做,證券交易所都還沒成立呢,往哪兒炒股去?
等到交易所成立,也與本市隔著千裡遠,這邊不知什麼時候才有便利的炒股渠道,網上炒股更沒影兒。
橫豎暫時不缺錢,大可以先解決基本的生活需求。
她要找的是駕校的信息。
前世最在行的是炒股和武裝自己,後者包括駕駛各類車輛。
薛盼那輛轎車湊合,拿到駕照後弄到手裡,出行更方便。
有兩家駕校做了廣告,對師資力量、教練做了詳細的介紹,喬若用心記下地址。
回到樓上房間,清點要搬到租住房的家當。
結婚時的喜被,三條棉花的,三條鴨絨的,六套床上用品;離職前一些同事送的結婚禮物;一個老式的旅行箱裡,盛著從小到大值得紀念的物品。
旅行箱有個隱秘的夾層,裡麵放著地契房契和一個存折,喬若看了看,東西還在,存折有一千來塊的餘額。
原主並不是單純到毫無心機,懂得給自己留後路,隻是能力與心態不斷受限製受影響,掙脫不出那些極品組成的禁錮她的網。
婚後十餘年,一次逃到外市,一次逃到外省。第一次被薛盼找到,第二次被至親騙了回來。
那些事之後,變成行屍走肉,麻木地冷漠地看著自己走近死亡。
有一本小小的相冊,喬若拿起來看。
從滿月到亭亭玉立時,女孩笑容純真璀璨,一個個鏡頭,記錄下她在顧家與養母、祖母相依為命的時光,很尋常的家境,很快樂的狀態。
祖母病故後回到喬家,再沒有生活照。
想到喬家,喬若就氣兒不順。
喬家父母奇葩的點在於,滿腦子迷信思想,神棍都能把他們唬得團團轉。
一家團聚沒多久,親生女兒喬若成了克他們財運的喪門星,綠茶養女因著神棍旺財運的說法,受儘縱容寵溺。
原主在那個家生活了兩年多,若有所得,便是性格變得自卑懦弱,心心念念的隻有遠離。
然而考取南方一所大學後,父母說她往南走會影響家裡的運道,要她複讀,不然一分學費都不給。
那麼包子的原主,那次都被氣急了,直接離開喬家,進了一個工廠上班,單方麵斷親。
從那之後到死之前,喬家每次主動找到麵前,都是有所圖,要榨取所剩的利用價值。
偏偏原主對真實與演戲總是缺乏判斷能力,總是後知後覺。
原主死後,起初喬家嚷著報案討說法,收了薛盼六萬塊立刻偃旗息鼓。
——這些是喬若不能深思的事。
想多了就想挨個兒往死裡打,但她畢竟沒必要把自己作死,社死也不行。打父母的行徑,太挑戰群眾的三觀。
收拾喬家是必然,但要有步步奏效的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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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建月一直留意著庭院,望見車燈光,立即跑出去迎。
薛盼迅速下車。
“你總算回來了。”胡建月嗚咽著,撲進他懷裡。
薛盼緊抱她一下,托起她麵容,“讓我看看。”
“彆了,太難看了……”
“等我給你收拾她!”薛盼磨了磨牙,鬆開她,開了後備箱,取出一根鋼管。
胡建月一怔,“你要乾嘛?”現在不是該跟喬若好好兒談談麼?怎麼要直接動手?惹得喬若死活不交出她寫的字據怎麼辦?
薛盼卻無心多說,拎著鋼管,大步進門。
胡建月張了張嘴,心懸到了嗓子眼兒。她想說,她覺得薛盼未必打得過喬若,但他聽了一定更不信邪,不亞於拱火。
抹一把淚,正要回廚房,卻見到廖春華走進院中,胡建月不由訝然:“小姨,您怎麼自己回來了?我是說,怎麼沒跟表哥一起回來?”
廖春華望著樓上的燈光,“不放心,打車回來的。趕回來先去了醫院,大盼出病房時,我心裡不踏實。”
“他剛上樓,我們在樓下等吧。”胡建月說,“我煲上了湯,正要用牛肉做道燉菜。”
廖春華心神不定,可也知道上樓幫不上忙,胡亂點點頭。
薛盼那邊,經過客廳時,隨手取了一條沙發巾,疾步上樓,直奔喬若的房間,大力踹開門,一刻不耽誤地闖進去。
他相信,就算喬若仍舊備著傷人眼睛的東西,他也來得及用沙發巾阻隔緩衝效力。
然而進門卻不見喬若身影,不由一愣,剛有所覺要轉身,手中的沙發巾被人輕輕巧巧奪走。
隨即,沙發巾充作繩索,勒住他頸部。
喬若在他身後,緊握住沙發巾尾端,猛地騰身向後拽,把人硬生生摔在走廊間的地板上。
薛盼實在摔得狠了,發出一聲悶哼,握著鋼管的手卻絲毫沒放鬆。
喬若則在人倒地同時到了他身側,一腳踏住他握著凶器的手的腕骨,狠狠一碾。
薛盼嘶的一聲,手失去力氣,不可控製地鬆開,心裡則焦慮到了極點,拚命掙脫暈眩感,撐肘起身。
喬若彎腰撈起鋼管,起身時照準他下顎,用膝蓋發力一擊。
撲通一聲,薛盼上身摔回地上,眼前一陣昏黑。
他徒勞地睜大眼睛,陷入前所未有的茫然與恐懼。
片刻後,他的慘叫聲響徹整棟宅子。
聽到瘮人的動靜,胡建月手裡的菜刀切到手指上。
她一改嬌氣做派,一聲不吭,僵立著,不知何去何從。
守著湯鍋的廖春華則是愣住了。
她不能相信慘叫聲是兒子發出來的,卻更沒辦法讓自己相信,那是喬若的痛呼聲。
愣神後,廖春華挪動身形往客廳趕,不忘喚上胡建月,“愣著做什麼?快去幫忙!”
幫忙?要是有那個本事,早上下午那兩次就幫上忙了好嗎?胡建月腹誹著,茫茫然跟出去。
這期間,薛盼和喬若那邊的戰況激烈。確切地說,是薛盼挨打的情況激烈,以至於他沒命地喊著“救命”往樓下逃。
越是骨子裡懦弱的人,越愛欺負弱小的人;越愛欺負弱小的人,越是貪生怕死。
薛盼四肢都受傷了,卻不妨礙他到了樓梯口看到生機,竭儘所能地快速往下挪動,瞥見喬若追得緊,索性心一橫,眼一閉,滾下樓梯。
喬若唇角輕輕一挑,腳下則是加速衝下樓。
“小月,媽,快跑!”薛盼嘶聲說著,萬般狼狽地往牆邊移動身形,瞧見近在手邊的暖壺,雙眼一亮,卯足力氣抄起來,反身砸向喬若。
喬若手裡的鐵棍揮出去,恰恰不輕不重地擊中暖壺,使得暖壺轉了方向。
她後退到樓梯上。
暖壺落地,瓶膽發出很大的“嘭”地一聲,開水伴著聲響飛濺。
“啊……”胡建月叫出來,抱住頭。
薛盼徹底頹然,閉了閉眼。
反應最快的倒是廖春華,她迅速轉身吩咐胡建月:“跑,找人來!”自己則以幾乎不可能有的速度衝回廚房。
喬若眼下沒心情顧及其他,想的是原主生前受過的傷:腕骨、前臂骨、肋骨折斷各一次,頭部猛烈撞擊後陷入長時間昏迷兩次……
哪一次都讓她陡然生恨。
她走到薛盼近前,鋼管揚起又落下,對準的正是他的小腿迎麵骨。
又是一陣淒厲的慘呼聲。
喬若漠然瞧著,仿佛剛剛出手的並不是她。
薛盼在地上蜷縮著身形,摟著受了致命一擊的腿,嚎完了留意到一件事:喬若戴著白線手套。
他剛開始奇怪她為什麼戴手套,餘光瞥見的情形,令他擱下此事,出聲問喬若:“為什麼?你怎麼突然變成了這樣?”
“是你先惹我。”喬若移動腳步,要望向彆處時,聽到薛盼說:
“是不是想要錢?想離婚?可以。”
喬若凝他一眼,“我有這麼想?”
“不然呢?想要多少錢?你開個價,我砸鍋賣鐵也給你湊就是了。”
“沒看出來,你這麼好說話。”喬若輕輕一笑,忽地上前,狠揍他一拳,又從容轉身,手裡的鋼管橫著打旋飛出去。
薛盼剛剛所說的一字一句,都是為了給廖春華爭取時間——
他開口之前,廖春華便帶著一臉狠戾,端著氤氳著熱氣的湯鍋走向喬若,意圖再明顯不過。他看到了,怎麼能不幫一把。
而喬若回答之前,挪動腳步之時,就已有所察覺,怎麼可能讓母子兩個如願。
廖春華在突變發生時,隻來得及看到那根衝自己來的鋼管。
然後,她腿部驟然吃痛,身形不自主地倒下。
再然後,她更不清楚是怎麼回事,那一鍋從灶上端下來時滾沸著的湯,約莫一大半傾瀉在她腰腹。
那一刻承受的痛苦,難以言喻。
她先是下意識地翻滾身形到彆處,旋即嘶嚎,之後便是本能地哭嚎。
喬若摘下白線手套,摔到薛盼臉上,“我是最守法的人,現在要不要我報警,闡述防衛的經過?”
薛盼分辨不清楚,到底是支撐到了極限,還是被眼前的煞星氣的,總之,一口氣沒上來,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