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怎麼回事？”
聽到她的話，阿茂立即好奇追問。接著，小樹苗伸出手指向不遠處的人們。
大地斷裂，又關合。巨大的食人花埋在地下，險些將阿茂吞食。相較於這裡的驚心動魄，對麵路過的人們顯得過於平靜。他們忙忙碌碌，視若無睹，臉上掛著冰冷的神色。
之前碰見的山羊爺爺也是那種表情。
不知道為什麼，阿茂渾身打了個寒顫。
“今人乍見孺子將入於井，皆有怵惕惻隱之心……”小樹苗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媽媽講過的道理。
阿茂問：“這是你們偵探專用的語言嗎，我怎麼聽不懂？”
“這是我們的先賢孟子的智慧。”她搖頭反問，“假如你看到一個小嬰兒，不，是一隻還不會飛的小山雀差點掉進水井裡，你會是什麼反應？”
光是想象著那畫麵，阿茂就感覺自己的心臟一下子被攥緊了。
“我一定會去救它的！還要喊大家一起來幫忙！”
小樹苗說：“是啊，我也一樣，這大概就是‘怵惕惻隱之心’。我們看到彆人陷入危難的時候，自己也十分緊張，為他們捏一把汗。”
阿茂發現了不同之處：“可是這裡的人都好像事不關己。”
“因為大家都病了。”小樹苗推斷，“在我們的世界裡有一個成語，叫做‘麻木不仁’。”
“麻木……？”阿茂小聲複述。
“沒錯，赤國人的‘不仁’病，歸根結底源於麻木。換句話說，大家相互關愛的那顆心變得無法活動了。”
“你的意思是，我們得找到他們麻木的源頭。”阿茂眨眨眼，試探著問。
“但是，有什麼東西能讓所有人都變成這樣呢？”小樹苗皺起眉頭，調動所有過去探案的經驗思考著。
車站的偵探男孩安然無恙，她和阿茂也沒有異樣。這至少說明‘不仁’不會在人們之間相互傳染。
其他的呢？
空氣、陽光、花香……
小樹苗仰起頭，忽然被遠方的閃閃金光晃了眼睛。
那是一條小溪，在陽光的照射下蕩漾著微光，像一條金色的絲綢。
難道是水？
她們沒有接觸過，而本地居民每天卻離不開的，正是水源！
“阿茂，我們沿著那邊的小溪看看！”
小樹苗趕忙呼喚阿茂，帶著它一起穿越森林，找到那條溪流。
溪水湍流不息，發出叮叮咚咚的響聲。
她們走到溪邊時，正碰見犀牛一家提著木桶打水。
“這幾個人也有點奇怪。”阿茂站在小樹苗肩上，打量著犀牛爸爸和犀牛媽媽，小聲說。
犀牛一家似乎聽見阿茂的悄悄話，不約而同地望過來，空洞的視線令人不寒而栗。
小樹苗用雙手捧住阿茂，把它好好保護起來。為避免打草驚蛇，她維持著那個姿勢，不再動彈。
過一會兒，犀牛一家提著滿滿當當的水桶離開了。
“你說，這條小溪會不會有問題？”見周圍不再有其他人，小樹苗才緩緩開口。
阿茂在她手心，探著身子往下看：“難道大家喝了被汙染的水？”
小樹苗蹲下身，伸出右手，打算直接用掌心掬起一捧溪水。
這時，阿茂卻阻止了她：“等等！我來試試。”
剛才小樹苗拚命救了它。這次，阿茂決定不再讓她遭遇任何危險，便快速把翅膀浸入溪水中。
“好難受！”
碰到溪水的瞬間，阿茂感覺身體像觸電一樣，隨後半邊翅膀都喪失了知覺。
“這條小溪有問題！”
猜想得到驗證，小樹苗卻沒有歡呼雀躍，而是先幫阿茂擦乾身上的水。
“我們往上遊走走看。”
說著，她們判斷了水流的方向，逆著小溪走去。
溪水大多從高山上流淌而來。兩人爬上山坡，邁過山石打磨而成的階梯，越過小溪的支流，眼看著溪水從金色的絲綢擰成一條奔騰的河。
“你累不累呀。”
“還好……也許走出這片叢林就到了。”
赤國的高峰令人望而生畏，僅僅登上一座小山，兩人都累得上氣不接下氣。最終，在體力即將耗儘的時候，她們終於發現了線索。
“快看！”
阿茂著急地抬起翅膀。
半山腰處，河流彙聚成一座圓形的湖。湖上方，一條瀑布直直垂落，水珠飛濺，顯得周圍霧氣繚繞。
白色水汽中，隱隱約約有一塊明黃色的影子。
那是一把……巨大的雨傘？
不，那不是雨傘，分明是一顆摔倒的蘑菇。
小樹苗還沒有見過體型這麼龐大的蘑菇。這時，阿茂眼睛發亮，興奮地驚呼：“咦，那好像是傳說中的黃金菇呀！”
“黃金菇……？”小樹苗問。
阿茂遠遠看著那顆明亮的蘑菇，拍拍胸脯保證：“沒錯，就是黃金菇！以前我們聽逐星公主講過，世界上有許多被遺忘的植物，它們因為風沙、雨水或者其他原因慢慢消失，現在幾乎都要找不到了呢！”
“原來如此。”小樹苗說。
阿茂快速扇著翅膀：“我們快過去看看吧！”
兩人趕往湖邊，途中，瀑布的水珠飛到她們臉上，像一層溫柔的雨霧，又輕盈，又清涼。
湖水無比清澈，沒有波瀾，平靜得像睡著了。她們沿著岸邊前進，終於看見黃金菇的真麵目。
這是一顆胖乎乎的蘑菇，菌柄十分粗壯，頂部的菌傘是淡黃色，組合起來真的像一把巨型雨傘。
“真不愧是傳說中地大物博的赤國，擁有這麼多神奇的植物，讓人大開眼界呀。”阿茂說。
小樹苗聽到後，卻憂心忡忡：“可正是因為這些神奇植物，大家才會陷入危機，你看。”
她伸手指向菌傘，阿茂這才發現，因為倒在路邊的緣故，黃金菇的一部分浸入湖中，把附近的湖水都染上一層薄薄的金色。
“我想起來了！逐星公主講過，為了避免自己被吃掉，黃金菇會散發一種麻痹粉末，驅趕周圍的人。”
“麻痹粉末……”小樹苗捕捉到阿茂口中的關鍵詞，“看來我們已經找到事情的根源了！”
麻痹粉末會令人身心麻木。本地居民的生活離不開水源，他們喝下含有麻痹粉的溪水，才喪失了心中原本的“仁”。
“不仁”病已經真相大白。現在，她們需要想辦法讓黃金菇遠離湖水。
“奇怪啦，為什麼它會孤零零地倒在這兒呢？”
阿茂與黃金菇保持著距離，好奇地問。
小樹苗回頭察看四周，這裡山清水秀，而她們的後麵，沿著黃金菇傾倒的方向，有一片低矮的樹枝。
“你看那裡，樹枝的高度不對。”說著，小樹苗走去，伸手碰了碰低頭的枝杈，“葉子掉了不少，還有折斷的痕跡，大概之前遭受過風吹雨打。”
阿茂也跟了過來：“我明白啦，這裡地勢高，風更大，黃金菇本來長在樹底下，是被風吹到湖邊的。”
隻有這樣才能解釋菌柄的斷裂和蘑菇歪歪扭扭的姿勢。
“不錯嘛，你也要成長為一名偵探了。”小樹苗笑道。
沒有人能否認這一點。
起初，這個糯米團子一樣的小山雀還因為害怕黑暗藏在她的口袋裡，現在，它卻能從巨大的食人花的嘴巴裡脫險。
阿茂已經擁有十足的勇氣——這正是作為偵探最珍貴的品質。
“那是當然，”阿茂神氣地抬起頭，“我總該有進步呀。”
小樹苗雙手交叉抱在胸前，做出一副考驗的樣子：“既然已經知道黃金菇會麻痹人的身體和心靈，那我們該怎樣把它從水源旁移開呢？”
阿茂看了看身後的樹林，又望著湖對麵朦朧的景色。
“難道要再等大風來，把它吹走……？”它自言自語，沒發現大偵探已經獨自走到林子裡，“哎呀，你要去哪？”
小樹苗踮起腳尖，折下一節低著頭的樹枝。大樹溫柔地呼吸，絲毫沒有發怒的跡象，已經默許了這個女孩的一舉一動。
“為了大家的安危，借我一些柔軟的枝條吧。”她虔誠地說。
阿茂跟了過去，看見小樹苗靈活地將兩條軟樹枝編成一條長繩。
“喔！我知道啦，你要用繩子套住黃金菇，把它從湖邊拉上來！”
“沒錯。”
小樹苗編得很快，柔軟的樹枝在她手裡像藤蔓，很快就擰成一股結實的繩。
可樹枝在阿茂這兒就沒那麼聽話了，它隻能用尖喙慢慢叼起又放下，像祖先會在高處築成自己的巢。可它已經很久沒有築巢了，因為星星王國的人們都生活在雲朵裡，星星、雲和月亮就是它們的一切。
過了許久，她們終於編織好一條結實的長繩。
小樹苗站在離黃金菇一米遠的地方，拿著繩子尾端，瞄準黃金菇，將繩子另一端的圓圈用力扔出去——像廟會上的套圈遊戲一樣。
黃金菇被繩子牢牢圈住。沒想到第一次嘗試就成功，阿茂歡快地稱讚：“厲害！”
“我們快用力拉！”
阿茂銜住繩子，小樹苗則緊緊握著。樹枝雖然柔軟，卻並不圓滑，她一使勁兒，掌心就被粗糙的小刺劃傷。但現在，她管不了那麼多了，必須趕緊淨化水源，讓這裡的居民恢複正常。
“黃金菇動了！”阿茂喊道。
“再繼續加油！”她說。
在兩人共同的努力下，黃金菇一點點被拖上岸。為確保安全，她們還堅持不懈地繼續用力，直到黃金菇被拉回林子裡，再也滾不到湖水中。
“終於結束啦……”
阿茂累得氣喘籲籲，癱坐在地上感慨。
小樹苗也筋疲力儘，這時，她無意間抬起頭，卻看見霧氣蒙蒙的湖水上傳來一道耀眼的光芒。
“喚醒我的，是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