價值感 爸爸生病了,文雯要帶爸爸去忻……(1 / 1)

彩雲戀依 依然紫 3102 字 11個月前

文雯一直在尋找一種價值感。作為國內頂尖財經大學的畢業生,她很滿足。特彆是文雯的爸爸文裕勤,對他而言,何止是“很”,那是“非常”。尤其是文雯在大二時還申請到世界一流財經學府W商學院的交換生,在美國一年的時間讓她獲益頗豐。畢業後,文雯在一線城市的投行工作,就是電視劇裡那種明晃晃、華麗麗的公司。文裕勤真正體會到了中國式家長那種睡著了都會笑醒的感覺。寶貝文雯,善良、聰明、美麗的孩子,全世界最棒的女兒。

迄今為止,文雯都在用儘全力地活著。這個用儘全力一點也不悲壯,反而讓她一心向善,麵朝煦陽。這個世界是不存在完美的人,但有接近完美的人,我們的文雯就是。迄今是從3歲迄今,文雯原來也不叫文雯,她叫何雯雯。親生父親存在於她人生起始的前三年,但無論如何回想,文雯的腦海裡都隻有電視的雪花屏。而這位高高瘦瘦,嘴角總是掛著靦腆微笑的中年男人,從6歲陪她到23歲。文裕勤就是文雯的爸爸,17年來一直是,生生世世都是。

老文從小就特彆能忍痛。生父屬於始亂終棄的渣男,不提他也罷。媽媽含辛茹苦將他帶大,把他培養成一位工程師,擁有了一份還算體麵的工作。更加難能可貴的是媽媽還鍛造了他感恩的心和正直的品質。老文從小就羨慕身邊的三口、四口、五口之家。他隻是把這份羨慕深深埋藏在心底。他目睹了媽媽忍受胃病之苦,所以一些磕磕碰碰、發燒感冒之類的,年幼的文裕勤哼都不哼一聲。長大後的他特彆渴望擁有一個完整的家,給孩子滿滿的父愛,於是24歲就步入了婚姻。隻是之後的事情,都不在他的規劃之中……

“文工,你臉色怎麼這麼難看?哎唷,怎麼還吐了”,“文工,醒醒,文工……”。一位黝黑健壯的小夥子將突然陷入昏迷的文裕勤挪向側麵,以防他嘴裡的嘔吐物導致窒息,然後立即撥通了120。

“雯雯小心肝,帶包藍山。”

文雯笑盈盈地將速溶咖啡遞給一位又娘又油的青年?中年?青中年?男子。

“不嘛不嘛,我要雯雯幫我泡,我還要雯雯喂我喝。”娘油男猛地從轉椅上站起來,用蘭花指勾著文雯的小拇指,擺動著肥碩的屁股,朝公司人氣最高的白瘦美撒著驚悚的嬌。

電光石火之間,兩道黑影烏壓壓撲了過來,娘油被反扣在轉椅上動彈不得。

“老色蟲一條,一大早就來惡心人,兩百塊的早茶白喝了。被帥哥騷擾也就能忍一兩次,被娘油老色蟲間歇性騷擾,實在是挑戰人類極限。”

“母的都是你心肝,TMD掉進油罐車裡出不來了。看我不把身上的雞皮疙瘩全摘下來塞你嘴裡。”

撲過去的是鏟子和挖機。他們一個原本在閉目養神,一個在給遊戲升級。見這老妖又在作法,是可忍孰不可忍?他倆一人掌控娘油一邊的腚,又錘又掐,就像把發好的兩團麵凹平了再拉凸。

娘油成了棵歪脖樹,對文雯祭出側臉殺:“官人,救救倫家,清白不保哇,隻能以死去汙啊!”隻見後頸窩的贅肉呼之欲出、垂涎三尺。緊接著又朝空調出風口血泣:“蒼天要長眼哪,我冰清玉潔小女子,惡霸一次來倆欲占吾身,叫我如何承受!”話音剛落,拳頭更密集地落下,指甲也直摳皮肉深處。

文雯在旁聽著一聲聲慘叫已經笑岔氣了,多麼美好的工作日早晨。

直到從老家的一通電話打來,她邊接電話邊神色嚴肅地走進了舒壓室。

放下電話,文雯沒有著急也沒有哭。快,一定要快。

高鐵要五個小時,但算頭算尾還是比飛機更方便省時。唉,都是一線城市,為什麼一定要去那邊呢?因為那個城市有全國最強大的醫療資源。特彆是對於爸爸這種病,有且隻有一家醫院可以醫治。文雯用指腹摩挲著光滑的扶手,五小時後還有她和她,心煩。

這時,窗外的一座小矮橋從她眼皮底下滑過,好笨拙的橋,卻也很可愛。隻要能治好爸爸的病,這點尷尬算什麼。隻要她和她不尷尬,尷尬的就是我自己。那就讓我獨自尷尬吧。文雯突感振奮,心情瞬間轉好。

一旁的文裕勤卻充滿無力感,渾身上下就像被一條無形的繩索捆綁糾纏。文雯讓他多休息,可閉著眼怎麼睡得著呢?假寐,假寐。他自認為不是個記仇的人,但往事一樁樁、一幕幕不受控製地鑽進時光的縫隙裡,光怪陸離,栩栩如生。

“裕勤,這是小胡,還有齊齊和雯雯。看這兩個小丫頭,多水靈啊。”

“小胡,這就是裕勤,你們多聊聊啊。”

當三十歲的文裕勤遇見二十八歲的胡詠芳,眼前這個嬌媚動人的年輕女人還是叩開了他沉寂兩年的心門。雖然一拖二的配置讓他腦海裡閃過一絲猶豫。但當他的雙眼無意中和較小的那個女孩對視時,文裕勤下意識地移開了這絲猶豫。雖然兩個都是小美女,可他一眼就喜歡上了叫雯雯的這個孩子。她的眼睛裡寫著好奇、恐懼和渴望……,好像一本情感辭典大全。名字和我的姓發音相同呢,是不是這就是我們的緣分呢?

時間倒轉,吞雲吐霧。千禧年的某一個陰天,一對年輕夫婦顯然有點著急了。一年半了,他倆共同的心願還沒到來。

“裕勤,我想我們應該去看看醫生了。”

“我也是這麼想的,明天就出發。”

兩年半過去了。另一個陰天,四眼相對淚漣漣。

“小惠,明天我們去民政局吧。”

“彆這麼說,讓我再想想!想想!”

“彆再想了,不要再讓爸媽晚上睡不著覺了。”

女人失聲痛哭。

一千多天,大大小小的醫院全都跑遍了,其實一年前醫生已經明確給了答案,男人不孕,就算做試管嬰兒都沒用。妻子舍不得離開丈夫,不過終究還是被她的父母知道了。年代不同,如果這事放在今天,也不算什麼大事。可女人的父母覺得,我的女兒並沒有生育方麵的疾病,為什麼要在一棵樹上吊死?她和你同歲,已經28了,耽誤不得,做人不能太自私。

善良一直是文裕勤人生的底色。就這樣,他和第一任妻子支惠分開了。小惠對不起,本來真的是想和你到老到死的。從22歲到28歲,我會永遠珍藏人生中最美好的這六年。如今看來,你的父母做出了正確的決定,你有了疼愛你的老公,兒女雙全,生活寬裕,永遠祝福你。

伴隨著列車的顛簸,文雯也乘坐時光機來到了十二年前,離彆的車站,複雜的劇情。11歲的她怎麼也想不明白,為什麼要離開爸爸,去到媽媽所說的富得流油的南方。我不需要什麼南方,我需要爸爸。

車站的廣播響起,窗外的男人再也崩不住了,眼淚噴湧而出。我究竟做錯了什麼事,為什麼老天爺總是要在我投入了全部的感情以後,再把這個叫感情的東西活生生剜走?我隻舍不得一個人,就是那個短頭發的小女孩。不管在多少個同學麵前,她都那麼大聲地喊我爸爸;我病了,她會去藥店幫我買藥;她甚至學會了煮麵條,會在我加晚班回來之前放在保溫杯裡,她的媽媽一次都沒有那麼做過。胸腔的痛苦發散到骨血脈絡,他大喊了一聲:“雯雯,不要走!”但這個35歲的男人沒有底氣,充滿絕望。他清楚,坐在火車裡的女人是雯雯的生母。

如果文裕勤這輩子看到過奇跡,唯一一次就是在2009年初秋的火車站。短頭發的小女孩突然從座位上衝了出來,背著爸爸給她買的米色雙肩包,像一隻小鳥一樣飛出車廂,把列車員都嚇了一跳。她朝文裕勤跑來:“爸爸,我不會走的,爸爸,我會一直陪著你!”

緊緊相擁。

才反應過來的何齊齊急得大喊:“何雯雯,你瘋了嗎?快回來,聽話!”胡詠芳焦急地將身體貼緊車窗:“雯雯,雯雯,聽我說,火車就要……”話音未落,車輪滾滾。文裕勤驚奇地看到,他懷裡的雯雯轉過身,流著淚微笑地跟媽媽和姐姐揮手告彆。他什麼話也說不出來,開心地一個勁地流淚。在即將對這個世界失望的那一刻,有一位天使拉著他的手向前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