搶奪(1 / 1)

兩人循聲看去,隻見一個藍袍青年正信步入內,身後還跟著兩個配劍的玄衣侍從。青年普通的臉上滿是倨傲,目光徑直越過蕭許兩人,看向掌櫃:“這飛夏草我要了,我出他們兩倍的價格。”

掌櫃頓時眉開眼笑:“好嘞。”

許妙儀聞言,勃然大怒:“怎麼有你這樣做生意的?!”

“二位,不好意思了,我們方才的交易還沒成,這飛夏草還不是你們的。”掌櫃淡定而疏離地微笑,語氣中沒有半分歉意。

這一番敷衍的解釋讓許妙儀更加氣惱,右手直接按上劍柄,竟是有拔劍砍人的衝動。

一旁的蕭韞見狀,連忙伸手攔在許妙儀身前,同時對掌櫃道:“無論這位郎君出多少,我都會出他的兩倍。”

許妙儀驚訝地看向蕭韞,隨即又目露幾分感慨——他有時候還是挺有用的嘛。

青年得意洋洋的表情瞬間凝固了。

掌櫃兩眼放光,態度又來了個大轉彎,笑得一張臉上擠滿了褶子:“哎喲,好嘞,我這就給您包起來!”

“等等!”青年沉聲道,“掌櫃的,你可要想清楚了,我是劍玄樓的人,此番是奉少主之名前來購藥!”說著,他舉起一塊鐵質令牌,上麵雕著一個“玄”字。

掌櫃見了,趕忙換上一副諂媚的笑:“哎喲,原來是陳少主身邊的人……”

青年得意地冷哼一聲:“現在,你知道該賣給誰了吧?”

“這……”掌櫃滿麵為難。明明是深秋時節,他額上竟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劍玄樓是一個江湖幫派,在宣州一帶頗有名聲。”蕭韞低聲對許妙儀解釋。

許妙儀點點頭,下一刻卻又大聲發問:“劍玄樓是什麼?”她的語氣看似十分真誠,卻又有些挑釁的意味。

青年嫌棄地瞥了許妙儀一眼,嗤道:“土鱉,連我們劍玄樓都不知道?”

許妙儀冷笑一聲,反唇相譏:“又不是什麼為國為民的忠臣良將,你們有什麼值得讓人知道的?”

“你!”青年一張臉登時漲得通紅,氣急敗壞道,“你找死是不是?!”

“怎麼?想打一架,行啊,正好我手癢。”許妙儀冷笑中帶著幾分挑釁。

她是真的想揍他們一頓了。

然而就在這時,一道渾厚低沉的男聲響起:“吵吵什麼呢?”

眾人循聲看去,隻見一個高壯男人從裡間走了出來。他提著一把大刀,麵上橫亙著一道猙獰長疤,一雙鷹目炯炯有神。

掌櫃如見救命菩薩,連忙迎了上去:“哎喲,威爺!您可算來了!”

“威爺”把大刀立在地上,發出“砰”的沉重一聲。他掃視一圈,沉聲問:“怎麼回事?”

掌櫃把兩方搶藥的事從頭說了一遍,又低聲道:“我想著,既不能跟劍玄樓過不去,卻也不能跟錢過不去啊,所以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威爺聽罷,對青年抱拳道:“原來是陳少主的人,失敬失敬。”

青年亦拱手回禮,頭顱卻仍是倨傲地微仰著。

威爺眸中劃過一抹不悅,卻並沒有發作,隻道:“劍玄樓的麵子我們不敢不賣,先來的顧客我們也不好虧待。既如此,那就按我們陽泉黑市的規矩來辦:你們比試一番,誰贏了,誰就帶走這飛夏草。諸位意下如何?”

他特地強調了“我們陽泉”四字。

青年麵色微變,似乎也意識到了什麼。他深吸一口氣,斂下情緒,應道:“行,比就比!”

許妙儀雖有怨言,但眼下也沒彆的法子,隻好點頭應下。

蕭韞也答應了,問:“比試什麼?”

威爺的目光在雙方身上來回半晌,緩緩開口:“蒙眼射箭,移動靶子,如何?”

青年麵露驚喜,立刻應道:“好啊!”

許妙儀和蕭韞也表示同意。

“那你們隨我來。”威爺轉身往裡間走。

眾人隨威爺來到後院。這後院很是空闊,約莫有三丈長,兩丈寬。

威爺命人取來兩張弓、兩條黑布以及三個拳頭大的木球,又道:“三局兩勝,每次派一個人。”

許妙儀和蕭韞猜拳決定,結果是蕭韞先上場。

對方上場的是那藍袍青年。他大步流星,唇畔掛著勢在必得的笑容。

兩人接過弓和布條,走到一側院牆下站定,又蒙上眼睛。

威爺走到另一側,高聲喊道:“準備了!”

蕭韞和青年彎弓搭箭,弓弦緊繃如滿月,隱隱發出“咯咯”的響聲。

威爺掂了掂手上的木球,用力朝上拋出。

青年敏銳地捕捉到聲音,迅速將箭頭對準方向,手指一鬆。

伴隨著弓弦振動的嗡嗡聲,他信心百倍地摘下布條,然而卻聽威爺道:“麵具郎君獲勝。”

“這怎麼可能?!”青年霎時變了臉,不可置信地大叫起來。他的箭術是劍玄樓中數一數二的,怎麼可能會輸?

威爺道:“他的箭更快些。”

蕭韞扯下眼上布條,先是故作驚訝:“居然是某贏了?”

接著,他又對著青年拱手微微一拜:“必定是兄台讓步了,某感激不儘。”他話雖這麼說,語氣中卻沒有半分謙虛,反而是滿滿的譏諷之意。

青年麵色更加難看了,雙唇緊抿成一條直線。

遠處的許妙儀見了,忍俊不禁,心想:蕭韞這廝賤兮兮的勁兒某些時候還是挺有用的嘛。

“第二輪,你們可要換人?”威爺又問。

“不換,我方才沒太發揮好。”青年道。

蕭韞則走了下去,換許妙儀上場。

許妙儀率先蒙上眼睛,隨後從箭筒中拿了兩支箭。她正準備將其搭上弓弦,卻聽一旁的青年嗤笑道:“不自量力。”

她冷笑一聲,道:“話可彆說得太早。”

青年張口還想說些什麼,但這時威爺開口催促了,他隻好暫時斂下情緒,蒙眼彎弓搭箭。

威爺拋出木球,青年的箭矢當即脫弓而出,速度比先前快了不少,直掠起咻咻破空聲。

許妙儀等聽見青年射箭的動靜,方送箭離弦。這兩支箭的速度快到幾成殘影,其中一支徑直衝向木球,而另一支竟是……朝青年的箭矢而去!

“哢哢”兩聲,隻見一支箭擊穿木球的同時,另一支竟直直將青年的箭攔腰斬斷!

在場眾人皆是目瞪口呆,就連威爺都忍不住叫了一聲“好”。他高聲宣布:“麵具郎君勝!勝負已分,第三局不必再比了!”

青年聽見這句話,連忙摘下布條,正欲開口質疑,目光卻先一步落在了遠處斷成兩截的箭矢上。他愣了一下,隨即很快就明白了個大概,麵色由紅轉白又轉青。

許妙儀解下布條,笑盈盈地看向青年,用隻能兩個人聽見的聲音道:“當年我百步穿楊時,你祖宗還沒生呢。”說罷,她將頭一扭,大步往回走。

青年隻當她是在侮辱自己,一時氣得說不出話來,雙眼幾欲噴火。

威爺一麵吩咐人去取飛夏草,一麵笑嗬嗬地誇讚許妙儀:“這位郎君的功夫真是不得了啊!實在叫我佩服不已……”

“過譽過譽……”許妙儀笑得謙虛。

遠處的青年瞧著這畫麵,麵色陰沉得幾乎能滴出水來,冷冷從牙縫中擠出一個“走”,拂袖而去。

走出百草堂,許妙儀的心情簡直暢快極了。

“許兄真是技比呂布啊,叫某自愧不如。”蕭韞含笑歎道。

許妙儀不禁愣住了:呂布是誰?曆史人物嗎?之前在梧鎮的日子,她才把史書讀到漢光武帝……

蕭韞敏銳地捕捉到了許妙儀眼中的迷茫,不禁心生詫異。他微微眯眼,試探著問:“許兄,你不會不知道呂布吧?”

許妙儀搪塞道:“我當然知道了!隻是許久沒讀史書了,竟一下子沒想起來。”

蕭韞“哦”了一聲,尾音拖得老長。

許妙儀知道他是不相信自己,卻也明白“多說多錯”,索性道:“懶得與你多說!”

說罷,她加快了步子,把蕭韞甩在身後。

蕭韞輕笑一聲,也沒追上去,就這麼不遠不近地跟在許妙儀身後。

兩人出黑市已是亥時了,街道上燈火闌珊、人煙稀少。

倏地,前方兩側巷口竄出數道黑影,徑直朝蕭許兩人而來,氣勢洶洶。

許妙儀心弦驟然緊繃,猛地頓住步子。她回頭看去,隻見後方竟也有兩排黑影魚貫而來!

她和蕭韞交換了一個警惕的眼神,隨後迅速朝彼此靠攏,背對而立,拔劍做好戰鬥準備。

頃刻間,兩人就被黑衣人團團圍住。這些黑衣人與劍玄樓侍衛的打扮如出一轍,少說也有二十人。

包圍圈分出一個口子,藍袍青年從中悠悠踱步而出,看向蕭韞和許妙儀的眼中滿是得意與譏諷:“把飛夏草交出來,再給我磕幾個響頭,我可以勉強饒你們一命。”

許妙儀“呸”了一聲,道:“彆廢話,直接開打吧。”

“冥頑不靈。”青年低沉道,“你們會……”

他話音未落,許妙儀便直接抬劍朝他刺去。

青年連忙退開,旁邊的侍衛迎了上來,一場戰鬥就此拉開帷幕。

劍光交錯,蕭韞和許妙儀以少敵多,卻始終占據上風。

直到一聲哨聲忽然響起,黑衣人紛紛抽身後退,同時一個半個拳頭大的圓球朝蕭許兩人飛來。兩人側身避開,不料圓球落地之時,大量黑色煙霧迅速從中彌漫開來。

蕭許兩人猝不及防,連忙屏住呼吸,視線很快變得一片漆黑。

緊接著,四麵八方炸響一片嘔啞嘲哳的塤樂聲,直吵得人大腦嗡鳴、耳膜生疼。

許妙儀先是不解,隨即心頭猛然一跳——對方這是要斷掉他們最重要的兩感,將他們圈殺其中啊!

果不其然,她思緒剛落,大腿上便傳來一陣刺痛,似乎是被什麼鋒利的東西刮到了。

與此同時,蕭韞的胯上直接中了一箭。他倒吸一口涼氣,連忙抬手向上空射出一枚鳴鏑。

“動起來!”許妙儀低聲道。

話語剛落,她的手便被一個人握住了,耳畔響起蕭韞的聲音:“某正想說,我們還真是心有靈犀。”

許妙儀:“……”

她明白牽手是為了不誤傷彼此,便也沒說什麼。

為了儘量保證全方位的防禦,兩人仍保持著背靠背的姿勢,不斷揮舞著劍。

他們的運氣還算不錯,許妙儀隻肩頭中了一箭,其餘皆是擦傷;蕭韞胯上一箭、左臂一箭,都不算深。

當視線逐漸明亮起來的時候,箭矢和鑼聲忽然斷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打鬥聲。

“放心,是我的人。”蕭韞道。

許妙儀這才終於鬆了口氣。

兩人走出黑霧,見又一群黑衣人正與劍玄樓的人纏鬥。

一個黑衣人快步走到蕭韞身前,急急道:“郎君,對方陰招不少,一時難以對付,快隨屬下先離開!”

蕭許兩人連身上的箭都顧不得拔,趕忙由另外幾個侍衛護送著離開。

但很快,劍玄樓的人便追了上來。

侍衛喊道:“郎君,你們先走!我們殿後!”

蕭韞沒有猶豫,當即應下。他和許妙儀互相攙扶,一路踉踉蹌蹌地前行。

打鬥聲被甩在身後,逐漸聽不見了。他們最終在河邊停下步子,靠坐在一株樹下,咬牙去拔陷在血肉裡的短箭。

許妙儀隨身攜帶有金創藥,用過後便將其遞給蕭韞。蕭韞早就嗅到了味道,也沒多問,徑直接過。

許妙儀又撕下衣角給自己手臂、大腿上的傷口進行簡單的包紮,隨後從袖中掏出幾個小瓷瓶,倒出丹藥,分了一半給蕭韞,言簡意賅道:“有用的。”

蕭韞接了藥,有氣無力地笑道:“許兄還真是未雨綢繆……”

“都這時候了,你還有心思說笑呢。”許妙儀嗤笑道。

蕭韞又低低笑了一聲。

兩人處理好傷口,還沒休息多久,便忽聽得周遭隱隱有人聲響起。

許妙儀心弦再度緊繃,連忙環顧四周,見沒有可藏身的地方,連樹都是光禿禿的,便提議道:“我們去水下躲躲吧。”

蕭韞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同意了,和許妙儀一同跳了進去。

剛一入水,他們便被出奇強勢的水流衝得失去了平衡,下意識地握住了對方的手。

他們體力已然不夠,幾乎無法抵禦,隻能隨波逐流。

在冰冷刺骨的漆黑中浮沉了好一陣,許妙儀倏然被蕭韞用力拉了一下,不受控製地朝他靠近。

她還沒反應過來,便有一雙手捧住了她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