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好(修)(1 / 1)

起初她沒大注意,但見的次數多了,她也就漸漸生出了疑心。此時此刻,她無比確信,這人就是在跟蹤她。

莫非是……藍鈺的人?

許妙儀心下一沉,思索片刻,快步拐進一處小巷。

不遠處假裝看風景的李梧見了,心生猶疑,最終還是提步跟了上去。

這巷子沒有岔路,越往裡走越冷清,李梧漸漸覺得有些不對勁。

倏地,背後襲來一陣寒意,李梧當即轉身拔劍抵禦。“鏗”的一聲,兩枚飛鏢卸力委地。

緊接著,樹上飛下來一個人影,持劍直衝李梧麵門而來。

李梧連忙避開,定睛一看,見那人正是許妙儀,不禁心頭大震。

許妙儀不發一言,又抬劍攻來,其勢迅猛,步步都是殺招。李梧很快就敗下陣來,被她一劍架上了脖頸。

“你是誰?為什麼跟蹤我?”許妙儀沉沉盯著他,冷聲質問。

李梧聞言,眼中掠過一絲慌張,隨即勉強一笑,道:“這位娘子,這恐怕是個誤會……”

許妙儀眯起眼,幽幽道:“你的口音,倒與我一位朋友有些相似啊。”

李梧一怔。

“是姓蕭的派你來的,是不是?”許妙儀眸光一凜,溢出幾分殺氣。

“不是!”李梧連忙道。

許妙儀冷笑:“看來就是他讓你來的。”

李梧:“……”

“他為何讓你跟蹤我?”許妙儀又問。

李梧不答,閉眼抿唇,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

“不說?”許妙儀冷笑一聲,“好啊,既然你如此忠心,那我就成全你的美名。”

*

回到鏢局,許妙儀立即去找蕭韞。儘管她已經努力遏製,卻還是一派氣勢洶洶的模樣。

蕭韞正和幾個人玩著葉子牌,忽聽對麵的人叫了一句“許兄弟”。他動作一頓,眉頭微蹙,卻並不回頭。

許妙儀在蕭韞身後不遠處站定,冷冷盯著他,皮笑肉不笑:“向兄,我有話要與你說。”

蕭韞眼底翻湧起複雜情緒,很快,他低低歎了一口氣,斂起情緒,站起身來。

許妙儀冷哼一聲,轉身便走,蕭韞默默跟了上去。

兩人回到房間,蕭韞順手關上房門,還沒轉過身,便覺背後有東西襲來。他下意識地抬手接住,仔細一瞧,發現這是一片袍角,且正是屬於他的侍衛李梧的。

“你可彆說你不認識這東西。”許妙儀幽幽道。

蕭韞把袍角收入袖中,唇畔扯出一個苦澀的笑:“某隻不過是擔心許兄的安危,許兄何必如此激動?”

“你總是愛說些冠冕堂皇的話。”許妙儀語氣譏諷,“你難道就不關心一下你的好屬下嗎?他可是為了你誓死不肯吐露一個字呢,真是好忠心呢。想必你也是愛才的人,若你今日不給我一個交代,我就殺了他。”

蕭韞見許妙儀眸中殺意不似作偽,無奈地輕歎一聲,道:“某讓他跟著你,是為了保護你。”

許妙儀嗤笑道:“你以為我會信嗎?”

蕭韞垂著眼睫,聲音輕而緩:“其實這些天,某一直在反思。或許,某真的錯了。但某一時不知如何開口,便隻好讓侍衛替某陪著許兄。”

許妙儀聽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強忍著揍人的衝動,眯眼仔細觀察蕭韞的神情,企圖找出破綻來。

蕭韞又抬眼朝許妙儀看來,一雙黑眸竟意外晃著誠摯的光:“某也是為了百姓而來,所以某希望能與許兄繼續合作。”

“我如何相信你?”許妙儀很是警覺。

蕭韞默了半晌,走到許妙儀麵前。接著,他掏出匕首。

許妙儀心中警鈴大振,當即就要退開,不料蕭韞竟一把抓起她的右手。

一時間,許妙儀又驚又惱,當即就想要把手抽回來。

但在她抽回手之前,蕭韞迅速把匕首塞到她手中,隨即握著她的手,帶著她把刀尖抵在他的心口上。最後,他鬆開了手。

許妙儀怔了一下,緊接著眸中泛起滔天波瀾。

此時此刻,隻要她稍一用力,就能殺了他。

所以,他是在以性命證明他的真心。

“如此,你可相信了?”蕭韞輕柔的聲音應時響起。

那一刻,要說許妙儀沒有絲毫觸動是假的。但很快,她清醒過來,上下打量蕭韞一番,道:“你裡頭穿軟甲了?”

蕭韞:“……”

他唇角微抽:“某在許兄眼中就是這樣的人?”

許妙儀不說話,隻盯著蕭韞的眼睛。

四目相對之間,周遭忽然萬籟俱寂,而對方的一舉一動、一呼一吸都在他們眼中、耳中無限放大,甚至仿佛能透過匕首,感知到彼此的心跳。

半晌,許妙儀唇角忽然勾起一個莫名的弧度,手上用了幾分力,刀鋒微微下陷。

伴隨著一點血色洇出,蕭韞低低悶哼一聲。

許妙儀停住動作,眸光微晃。很快,她鬆開手,匕首“哐啷”一聲落地。

“罷了,就相信你這一次。”許妙儀說著,轉身在案邊坐下,“你那個侍衛被我捆起來吊到樹上去了,你記得去領人。”

蕭韞眸中掠過一抹笑意,悄然收起指間蓄勢待發的石子。他撿起匕首,將它重新收回袖中,在許妙儀對麵坐下,又為她斟了一杯茶:“自會有其他人去救他的——許兄可否說說你的計劃?”

許妙儀娓娓道來:“我知道一種毒草,其毒發症狀與鼠疫相似,尋常醫者很難分辨。但從本質上來說,它的毒是沒有傳染性的,且是可以治愈的。”

“如果把毒草汁液混進奴隸們的飲食中,造成瘟疫蔓延的假象,藍鈺絕不會要他們。且這麼一來,就算要治罪,首當其衝的也是那些獵手。”

蕭韞頗感意外,挑眉道:“許兄竟如此博學廣識。”

許妙儀笑了一下,垂下眼睫,遮住眼底湧動的哀傷。

這都是以鮮血換來的經驗。

平王十三年,她奉命率軍征討南蠻部族。周軍無論是武器還是戰術,都比南蠻先進得多,自是勢如破竹。眼見勝利在望,軍中卻忽然蔓延開了鼠疫。

那時候,還沒有醫者能治好鼠疫。

她作為主帥,為了減少損失,不得不做出裁決,令人處決所有“患病”將士。

後來,南蠻兵敗,其首領被擒獲。大概是為了惡心她,南蠻首領在臨死前告知了她真相。原來那根本不是鼠疫,原來那些將士是不必犧牲的……

“所以許兄今日是去找這種藥草了?可有收獲?”蕭韞又問。

許妙儀被拉回現實,如實告知今日際遇。

“黑市?某倒是去過一次。”蕭韞若有所思,“我們得喬裝過去,很大一部分奴隸生意就是在那裡做的,難免會有藍家的耳目。”

許妙儀點頭讚同。

恰此時正是晚膳時分,兩人找到管家,借口買酒出了鏢局。他們先到街市上隨意買了兩幅麵具戴上,隨後直奔“黑市”。

“黑市”是一處位於地下的交易場所,燃有大量燭火,通明如晝。兩壁依山而建著不少樓閣,街上人頭攢動,頗為熱鬨。若是不去抬頭看那怪奇嶙峋的岩頂,此處還真是與外界無異。

“據說這裡原本是戰國礦洞的遺址,起初隻有一些無家可歸的人在那裡棲身。後來,不知從何時起,有人在這裡進行秘密交易,逐漸形成了黑市。人命、寶物、消息,隻要你想,都能在這裡買到。”蕭韞解說道。

“你消息還挺靈通。”許妙儀雖是讚賞,語氣卻不鹹不淡。

蕭韞仿佛沒聽出來,毫不謙虛地笑道:“那是自然。”

兩人來到一間名為“良心藥坊”的藥鋪門前,還沒進門,便有人熱情地迎了出來,笑問:“二位是要買些什麼呀?我們這兒新來了一味西域奇香,聞著頭腦麻痹,無話不答,是行走江湖、殺人越貨的必備良藥……”

蕭韞打斷:“可有飛夏草?”

那人神情一僵,搖頭道:“沒有。那東西常生在猛獸棲息地附近,少有人願意去采;再者,它無論是藥用還是毒用,都不算特彆突出,久而久之就無人問津了,沒有需求,自然也沒有供給。”

蕭許兩人又接連造訪了數間藥鋪,都沒能買到飛夏草。

好在“皇天不負有心人”,兩人苦尋許久,終於在一家名為“百草堂”的藥鋪迎來柳暗花明。

“嘿,剛好還有最後一株,否則你們還要等大半個月呢。”百草堂掌櫃笑著伸出一根手指,“五千文一株,不講價。”

蕭韞頷首,財大氣粗地掏出一塊銀鋌遞了過去。

掌櫃雙眼發亮,連忙伸手來接,熟料這時忽然有人高聲喊了一句:“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