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二的生活正式開始,因著打算考研,所以施蓓決定給自己接下來的大學生活做個簡單的時間規劃。大二會增加幾門專業課,通過向學姐們請教,考研時間在每年的一月份左右,為了保證複習時間,施蓓最晚在大三下學期就得開始考研的準備,而有許多學長學姐們,他們在大三上學期就開始了考研的學習。
施蓓在紙上畫著自己的時間規劃,所以,大二這學期,自己不僅要完成相關的課程,李老師的課題,準備四級,一些課外書籍的閱讀,自己得儘量在大二期間完成。
鬨鐘想起,施蓓趕忙按掉,室友們都還在睡覺。施蓓輕聲起床洗漱,然後用水杯接了一杯水,拿起帆布包,輕聲離開宿舍。
周末的宿舍樓,比平日裡安靜了許多。施蓓走到宿舍區西邊的巷子裡,嗯,周末的早餐小攤上,人群明顯比平時少了很多。施蓓買了一個雞蛋灌餅,看著麵餅在熱鍋上逐漸變得金黃,然後夾著煎好的雞蛋,塗上醬料,施蓓大大地咬了一口,很香。
施蓓一邊走著一邊吃著手裡的雞蛋餅,待走到目的地,手裡的雞蛋餅也吃得精光。每個不用做課題或兼職的周末,施蓓會比平時稍微晚一點起床。在解決了早飯後,施蓓來到宿舍區西北角的這個“秘密”據點,一個有著一個短短的石板長廊,春夏時節長廊上會掛滿紫藤花的小基地,這是她之前閒逛中無意中發現的。
施蓓放下手中的杯子,拿著手中的英語讀物,輕聲讀了起來,施蓓平時會借閱一些英語讀物,裡麵會有一些比較優美的文章或者優美的句子,施蓓會將這些句子摘抄在筆記本上,平時會翻開看看。而那些優美的文章,施蓓則會利用周末的早晨,在這個小小的天地裡,輕聲朗讀著這些文章。
寧靜的早上,在這小小的校園一角,紫藤花開得正燦爛,一陣微風吹過,那一朵朵紫色的小花,在風中輕輕地舒展著花瓣,施蓓那發音不是很標準的聲音,便隨著紫藤花花瓣,一起在這個小小而又寧靜的角落裡飄蕩。
麵對這些文章,施蓓隻是覺得文章很優美,她沒有高中英語老師那樣的博文強識,她甚至沒有去背誦這些文章,隻是在這寧靜的早晨,在這沒有人打擾的安靜一角,靜靜地,低聲朗讀著這些文章,體會這些文章的美。很多年後,當施蓓在網上看到一位主播脫口而出羅素的《我為什麼而活著》中的名句時,施蓓會打心中升起一股隱秘的歡喜:哦,這篇文章啊,我大學時讀過。這種隱秘的歡喜,無需對人言,隻是在自己的心底,蔓延出一種單純的快樂。
“叮鈴鈴”,鈴聲響起,施蓓搓了搓凍僵的手指,按監考老師的要求將試卷放在課桌左上角,等著老師來收卷。
施蓓收起耳機,拿起筆袋走出教室,寒冷的風一下子灌進脖子裡,施蓓忍不住打了個冷顫。真冷啊,這鬼天氣,真是凍死個人了。
今年的四級考場安排在沒有暖氣的教室裡,施蓓做題時,不時地放下筆,雙手使勁搓了搓,用這最原始的摩擦方式來給雙手取暖。今年的冬天太冷了,施蓓摸了摸臉頰,癢。昨晚施蓓從自習室回來,一路小跑著回宿舍,宿舍溫暖的暖氣隔絕了室外的嚴寒,不一會兒,施蓓感覺臉上有點癢,還隱隱有些發熱,伸手一摸,好家夥,臉上竟然凍出了一個硬疙瘩。
施蓓小跑著回到宿舍,剛坐下不久,便見到室友宋麗麗哭著一張臉從門外走來,看到施蓓,宋麗麗仿佛看到了親人,上前抱住施蓓,帶著哭聲說道:“貝貝,這次四級我肯定過不了。”
“怎麼了?”感受到懷裡人的難過,施蓓輕聲問道。
“考場上,我的座位正好靠窗,可那扇窗戶的玻璃壞了,冷風直往我身上灌,我的手都被凍僵了,根本沒法寫字。你摸摸我的手。”
施蓓摸了摸她的手,果然,過了這麼久了,還是很冰。施蓓想起自己剛剛考試時也要不停地搓手,靠摩擦來取熱,更何況宋麗麗還直麵寒風,這可憐的娃。
“沒關係,麗麗,我們現在才大二嘛,還有好幾次機會的,你下學期再考就是了。”施蓓安慰著室友。
“嗯。”宋麗麗委屈答道,還能怎麼辦呢?誰叫自己這次運氣這麼背?看著宋麗麗還是有點鬱悶的表情,施蓓努力安慰,“你不是很喜歡吃學校西邊巷子裡的那家小炒嗎?我現在去給你買,你在宿舍裡好好休息,怎麼樣?”
“好耶,”宋麗麗立刻鬆開施蓓,心情瞬間恢複,“謝謝貝貝,我要金針菇,木耳……”
看著瞬間滿血複活的室友,施蓓啥也不說了,得,又是一個吃貨,虧她剛剛還絞儘腦汁去安慰,還不如一頓小炒來得更有效果呢。施蓓記下她的要求,便裹上圍巾出門買飯去。
四級過後,緊接著便是準備期末考試,好在這學期,施蓓平時都十分用功,期末考試,除了自己要安心複習外,便是幫著舍友解答一下題目,有時將自己的筆記借給舍友及班裡的其他同學,施蓓也是沒想到,高中時的“試卷外交”,到大學時期變成了“筆記外交”。
最後一個考試周,施蓓經常會見到一些同學拖著行李箱,他們或是直接去考場,或是去車站,想來他們學院的考試安排比較靠前。
宋麗麗在宿舍抱怨道:“我們管理學院真是的,每回考試周總有一門考試安排得很晚,而且多是安排在最後一天,人家人文學院的人昨天就已經全部考完了。”
施蓓看著這熟悉的日益空曠的校園,忍不住點了點頭:“就是!我們學院的考試安排得忒不合理。”
終於,最後一門課程考試結束,舍友們有的買了今天晚上的火車票,有的則是明天早上的火車票,施蓓回到宿舍,看著明顯空了狠多的寢室,心裡想著,這種人走室空的場麵,自己迄今為止都見了好幾回了吧?
“貝貝,你什麼時候走啊?”宋麗麗從衛生間出來,看見施蓓,隨口問道。
“我買了15號的車票,還要幾天才回呢?”
“你怎麼這麼晚才走啊?”宋麗麗疑惑問道。
“哦,李老師那個課題,我們接下來幾天要做個調研,所以小組裡大家都會晚幾天回家。”
“哦,那你一個人在宿舍要注意安全呐。”宋麗麗叮囑道,“我明早7點的火車。”
“嗯,我會的,那你一路順風,假期玩得開心呀。”
“嗯,你也是。”
晚上,施蓓躺在床上,給那個熟記於心的號碼發著信息:爸爸,今年的冬天好冷啊,我的手上都凍出凍瘡了。
爸爸,我今年被確定為入黨積極分子了,要定期上黨課。
爸爸,我最近在想著考研要報考的學校,我……
施蓓正打著信息,這時自從她有手機以來經常會做的事情,雖然這個號碼從來沒有過回複。
突然,一條信息發來,看著那個發件人,施蓓的手一瞬間愣在那兒,手機屏幕上,發件人顯示的是“爸爸”,這一瞬間,施蓓感覺好像被人從頭到腳澆了一盆涼水,心臟有一瞬間似乎停止了跳動,眼前竟然隱隱有些發黑。好半晌,也可能隻是短短的幾秒鐘,施蓓艱難地回過神來,她顫抖著手點開信息:不好意思,你發錯人了,請不要再給這個號碼發信息了。看到這條信息,施蓓整個人仿佛再次掉進了冰水裡,她不自覺地輕咬了嘴唇,唇上傳來刺痛,施蓓這才從這股冷意中回過神來,怎麼會?這是爸爸的號碼,怎麼會被彆人用了?
爸爸出事的那年,施蓓托陳叔叔幫爸爸的手機選了一個最便宜的套餐,這六年來,施蓓每年都會給這個手機號充值,自己的壓歲錢,大都花在這個上麵,為什麼?施蓓不能接受,這一年多以來,施蓓已經習慣了給這個號碼發短信,訴說著自己的快樂,欣喜和悲傷,雖然,這個號碼從來沒有過回信,但施蓓固執地相信,隻要這個號碼還在,爸爸就一直還在。
可是剛剛……
施蓓看了眼正戴著耳機玩遊戲的宋麗麗,裹了件棉襖,拿著手機走到樓梯口,她按下這個存為“爸爸”的號碼,“嘟嘟”,電話裡的聲音傳來,在這安靜的樓道裡,和著施蓓“咚咚”的心跳,愈發讓人不安。窗外的寒風透過樓梯轉角處的窗戶縫裡吹來,施蓓忍不住想跺腳。
“喂,”電話接通,一到陌生的男聲傳來,聽到聲音的這一瞬間,施蓓差點拿不住手機,隻感覺自己的整個胸腔都變得冰冷無比。
“喂?”電話裡的人再次提高聲音。
“您……您好,”施蓓顫抖著聲音說道,不知是因為心情太複雜還是天氣太冷的緣故,她感覺自己的牙齒在不自覺地打著顫,“這號碼一直是我爸爸的,為什麼您在使用?”
“我怎麼知道?我在營業廳辦的,”電話那頭傳來不耐煩的聲音,“對了,就是你一直給我發信息的吧,以後彆發了。”說完他直接掛斷電話,電話裡傳來“嘟嘟”的急促的聲音。
施蓓急得眼淚流了出來,不行,這是爸爸的號碼!她再次撥打了過去,好久電話才接通,施蓓急促又大聲地說道:“不行,這是我爸爸的號碼,這是我爸爸的號碼,你不可以用!”
“神經病。”電話裡傳來一聲罵聲,緊接著通話再次中斷。
不行,不行,這是爸爸的號碼,不能被彆人占了,施蓓整個人慌亂得不行,她不停地在樓梯間走動著,嘴裡一直這樣念叨著。
怎麼辦?怎麼辦?對,給移動公司打電話,可是現在已經是下班時間了,移動公司的電話怎麼也打不通,施蓓的淚水不停地流下,濕了整個臉龐。
她逼著自己冷靜下來,自己是去年四月份左右給這個號碼充值了五百塊錢,後來呢?施蓓努力回憶著,後來自己遭遇失戀,後來又加入李老師的課題,然後這學期自己忙著專業課、四級考試,自己好像忘了給號碼充值了,所以現在這個號碼已經不屬於她了嗎?
施蓓再次撥打號碼,沒人接,她就一直打,不知撥打了幾回,電話終於被接通,“你再打騷擾電話,小心我去報警啊。”電話那頭的人氣呼呼地說道。
“叔叔,”施蓓帶著哭聲說道,“叔叔,這是我爸爸的號碼,他……他已經去世很多年了,我求求您了,您不要用這個號碼,行嗎?求求您了,叔叔,這是我爸爸的號碼,您把號碼還給我吧……”
“可是這個號碼我已經用了一個星期了。”電話那頭的聲音低了下來,電話裡的女孩,傷心地求著自己,電話那端的人仿佛也被女孩傷心的哀求聲感染到了。
“對不起,叔叔,求求您了,麻煩您再去重新辦一個號碼,可以嗎?我……我給您轉錢,求您再重新選一個號碼,不要用這個號碼,可以嗎?”施蓓苦苦哀求。
“好……好吧,”電話那頭的人說道:“我明天去營業廳看看,唉……”
最後一聲歎息,不知是因為這個苦苦哀求的女孩兒,還是因為想到了什麼?
施蓓拿著電話,坐在冰涼的台階上,靜靜地哭泣。都怪自己,忘了給電話充值了,她失去了爸爸的號碼,施蓓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