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殼，貝殼……”模模糊糊中，施蓓覺得好像有人在叫她，她翻了個身，發現聲音又從另一邊傳來，施蓓艱難地睜開眼，便看到好友李心陽一臉嫌棄地站在床的裡側看著自己。

施蓓一下子清醒，“嘖嘖，貝殼，你可真能睡呀，我叫了你三分鐘了。”施蓓撓了撓頭，清了清嗓子，先發製人：“大好的假期你不睡覺，起這麼早乾嘛？”

“你看看幾點了，還早嗎？”施蓓瞥了一眼書桌上的鬨鐘：10:30，呃，貌似是不太早了啊。

“嗬嗬，”施蓓尷尬地笑笑，然後迅速起身：“給我五分鐘。”說著一溜煙跑到衛生間開始洗漱，李心陽在書桌前坐下，感覺屁股還沒坐熱，施蓓就已經手拿著兩個包子走了進來，並順手遞給李心陽一個。

李心陽愣了愣，直接接了過來，然後才反應過來，自己也剛剛吃完早飯不久，不過看施蓓吃得這麼香，便也低頭吃了起來。

“嗯，你家包子真香，比外麵買的好吃多了，在哪買的呀？”李心陽咬了一口包子，就覺得這個包子的餡比自己在包子鋪裡買的要好吃，“我媽自個兒包的。”施蓓說道。

“陳老師還有時間包包子呀，不過確實比外麵買的好吃，也更健康。”

媽媽陳青竹之前教小學六年級語文，並兼了一個班的班主任，自從爸爸走後，媽媽便向學校提出申請，教低年級的語文課，這樣才更有時間照顧家裡。施蓓沒怎麼看過媽媽包包子的畫麵，但下晚自習回到家後，家裡洋溢著好聞的麥香和肉香，她就知道，明早的早飯一定有她愛吃的肉包子。

李心陽看著安靜吃著包子的施蓓，忍不住問出心中的疑惑：“你最近都睡這麼晚嗎？陳老師都不說你嗎？”

施蓓疑惑地看了一眼李心陽：“現在不是放假了嗎？我媽乾嘛要說我？”

“就是說你一天天就知道睡啊。”

“也沒有一天天吧，不就放假這幾天嘛。”

李心陽想著自己今早不過是賴床到九點，媽媽就忍不住嘮叨開了：這一天天的，就知道睡懶覺，你看看人家鄰居家的小晨，一大早就在樓下花園裡背單詞了。李心陽瞬間無語了，自己這不是剛中考沒幾天嘛，再說了，那誰，小晨是吧，人家不是高一嘛。這個沒見過幾次麵的鄰居小晨，迅速成為李心陽心裡的二號討厭人物，至於頭號人物嘛，是自己昨晚熬夜看的那部劇裡的大反派，太壞了！

施蓓看著好友的表情，逐漸明白了過來。媽媽是老師，可能在每個學生心裡，老師都是一種很可怕的存在吧？

施蓓想了想自己，自己讀小學時，媽媽在教幼兒園，等自己讀初中時，媽媽教小學，完美地錯過，不知道施蕾和施苗有沒有特彆的感受，改天偷偷問問他倆。

施蓓吃完手裡的包子，大腦才徹底清醒過來，她看著安靜的客廳，問好友：“你怎麼進來的？”

李心陽毫無形象地衝她翻了個白眼，“是阿姨幫我開的門好嘛，阿姨帶著施蕾和施苗去樓下的小超市了。”

難怪家裡這麼安靜。

“哎呀，”李心陽突然大叫起來，“我是來找你有事的，都怪你老打岔，我把正事都給忘了。”

施蓓默默地背著好友甩來的這口大鍋，無辜地看著好友。

“今天中考查分呀，這麼重要的事情你都忘了？”

這……這麼快的嗎？

施蓓心虛地避開好友熱烈的目光，清了清嗓子問道：“那你查了你的分數了嗎？”

“沒有，”李心陽理直氣壯地說道，然後從口袋裡掏出準考證，“我想和你一起查嘛。”

兩個人朝客廳的那部紅色電話機走去，“這是你家電話，要不你先？”施蓓望著客氣的好友，心裡意識到好友估計是緊張吧，呃，其實自己也是緊張的。

施蓓找來準考證，按下查分的號碼，靜靜地等待著。聽筒裡傳來“嘟嘟”的聲音，每一聲都在放大著人的緊張，施蓓的手心裡不覺滲出了汗，“係統繁忙，請稍後再撥……”機械的女聲透過聽筒傳來，施蓓掛斷電話，不知道該鬆一口氣還是……？

“怎麼樣？怎麼樣？多少分？”李心陽趕忙詢問。

“係統繁忙，估計是今天第一天查分，打電話的人太多了。”

“也對。”李心陽和施蓓一樣，也不知是該鬆口氣，還是……兩人期間又撥了幾次，都是表示係統繁忙，這……這似乎讓人更緊張啊。

陳青竹做好午飯，叫客廳裡那兩個仿佛屁股上有釘子的人吃飯。兩個人心裡都有些緊張，心不在焉地扒拉著碗裡的米飯。

施蓓看著牆上的時鐘：12點整。

“這會兒正是吃飯時間，說不定打電話的人會少點？”施蓓突然想到。

“對，要不咱現在試試？”

兩人同時放下碗筷，向著客廳的電話奔去。

查分號碼早已熟記於心，施蓓熟練地按著號碼，在那看似漫長，實則僅僅過了幾秒的等待中，聽筒裡終於不再是那機械的係統繁忙聲：請輸入準考證號，並按井號鍵結束。施蓓按照指示輸入準考證號，不久，聽筒裡傳來：語文135，數學140……總分609分。

施蓓放下電話，輕輕呼了口氣，麵對好友期待的目光以及廚房中媽媽那期待的目光，微笑說道：“總分609。”

“耶，”李心陽高興地歡呼道：“貝殼，你這分數，縣中穩了。”

施蓓也忍不住露出開心的笑容，這分數，和自己預估的差不多，施蓓朝媽媽望去，陳青竹衝著女兒笑笑，便拿起筷子繼續吃了起來。

“貝殼，你幫我查吧，我……我有點緊張。”施蓓看著好友那緊張的神色，熟練地撥起號碼。

掛斷電話後，對著好友緊張又期待的眼神，施蓓露出開心的笑容：“總分589分，李子，我們可以讀同一所高中哦，說不定還能同班呢。”

李心陽大大地呼出一口氣，剛剛等待的過程中，自己都緊張得忘了呼吸，得知結果後，立即臭屁地說道：“嗐，意料之中，說不定我們真能在一個班呢。”

如果你的眼眶沒有紅紅的，我倒是能信了你的話，施蓓大方地表示，就不揭自己好友的短了。

今年的縣城，有一家私立高中在大張旗鼓地搞著宣傳。為什麼說是大張旗鼓呢？因為施蓓去街上閒逛時，車道旁，出租車上的顯示燈以及小區門口的告示欄上，都能看見這所學校的宣傳標語。另外，據說中考成績出來後，這個學校的領導紛紛去那些好學生家裡“挖人”，給出優厚的條件。此外，這所學校重金四處聘請優秀的教師，施蓓看著宣傳單上那些厲害的老師，想著這家學校還真是不差錢呐。

然後一天下午，幾位老師來到施蓓家裡，很好，自己有一天也成為被“挖”的人了。

爸爸生前是民警，在前年的平安夜裡，值班期間，因為工作太過勞累導致心律失常，最終沒能搶救過來，施蓓用了很長很長一段時間才接受現實，原來那個疼愛他的爸爸，再也不會出現在她以後的人生裡了。校方人員可能也是提前了解了施蓓的家庭情況，他們給施蓓的條件是第一年學雜費全免，第二年、第三年則是學費減半。

“貝殼，我爸我媽打算讓我去這所私立高中讀書呢，誒。”晚上，李心陽和施貝通著電話，“嗯，這所高中的宣傳很到位，有很多優秀的教師都被挖了過去，聽說臨縣的那名教物理的特級教師也被挖了過去。”

施蓓和李心陽分享著自己知道的信息，施蓓的小姨父認識這所私立學校的人，他覺得一所學校最重要的是師資力量，因此小姨父這幾天也一直在建議施蓓去這所私立高中讀書。

施蓓自己其實沒有太大的好惡，因為在此之前，縣中一直是縣裡最好的高中，私立高中師資力量雄厚，但畢竟是新創辦的學校，而且高二、高三她要交一半的學費，施蓓有點猶豫，因為如果在公立高中讀書的話，她是可以免學雜費的。

但聽李心陽說，他們實驗中學有不少學生都準備去這所私立高中讀書，施蓓輕輕地歎了口氣，她還沒想好。

晚上，施蓓倚在床頭看書。沒辦法，語文作文一直不是自己的強項，所以隻能通過大量閱讀來彌補了。

房門傳來輕輕的敲門聲，陳青竹打開房門走了進來。見是媽媽，施蓓趕緊坐直身子。

陳青竹走到床邊，看到女兒正在看書，輕聲說道：“看書要把大燈打開，光線太暗了，小心近視度數加深。”

施蓓不自覺摸了摸眼鏡，剛剛看得入迷了，給忘了。書桌上的台燈，正安靜地放射出陣陣白光，撐亮書房的這一片角落。

陳青竹從口袋裡拿出一本存折，向施蓓遞了過去。施蓓遲疑地接過，打開一看，上麵的戶名赫然是自己的名字。

“這是你爸爸在你十歲時開始存的，每年往裡麵存四千，以後媽媽每年也會往裡麵存四千。”陳青竹拉起女兒的一隻手，“所以，貝貝，我們選擇自己想去的學校，好嗎？”

施蓓低著頭，一手拿著存折，一手握著媽媽溫暖的手，“啪嗒”一聲輕響，一滴水珠滴落在存則上，慢慢洇濕了上麵的數字。

“嗯，”許久，施蓓輕聲回應媽媽。

陳青竹用另一隻手輕輕摸著女兒的手，滿心欣慰，我們家貝貝確實是個寶貝，很乖，很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