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點大謊(1 / 1)

哈……?

哈——!?

五條憐懷疑是自己的耳朵出問題了,所以才會聽到這麼離譜的話。但顯然她的聽力很正常,所以慌忙用手托住臉,否則她的下巴就要砸到地上去了。

居然把禪院惠說成是自己的小孩……禪院甚爾,這麼離譜的話真虧你能說得出來呢!

她在心裡尖叫,當然誰也不會聽到。

至於莫名其妙就被卷入話題之中另一位主角的禪院惠,他顯然也對這種編排相當不情願,哇一聲大哭起來,突然響起的音量炸彈把大小姐夏梨嚇得不輕。

而甚爾嘛,他自然是佯裝出一副什麼動靜都沒聽到的閒散模樣,繼續同夏梨嚼耳朵,努力圓謊。

“你知道的,最近少女媽媽越來越多,都變成一種社會現象了。 ”他像模像樣地抹去眼角根本不存在的眼淚,接連不斷的歎氣聲一下子就填滿了小小的客廳,“我們阿憐也遇人不淑,所以……唉!現在隻有我收留她了。”

現在五條憐也想掉眼淚了。

莫名其妙被套上了少女媽媽的頭銜,估計得是心臟很大的人才能對此泰然處之。可她的心臟隻有小小的一顆,實在接受不了如此離譜的劇本——更何況她儼然已經成為了這出戲碼的女主角。

她痛苦地閉上眼,決定把周遭的一切全都屏蔽掉。可小海膽的哭聲實在尖銳,聽著就像是快要喘不上氣般急促。實在沒辦法,她隻能從甚爾和夏梨的中間鑽了過去,跑到嬰兒床邊,抱起禪院惠輕輕晃悠幾下。哭鬨聲立刻停下了,但沒想到這也成為了“少女媽媽”的完美佐證。

“看。”甚爾兩手一攤,“這就是母子之間的羈絆。”

羈絆個頭哦!

……不對。

母子個頭哦!

五條憐實在忍不住了,鼓起勇氣,瞪了甚爾一眼,可惜這軟綿綿的一眼毫無殺傷力,反倒是他那一瞬間變得嚴肅的表情看的她有點心慌,簡直就像是明晃晃的威脅。五條憐悻悻地收回目光,心裡的不服氣已經消失了一大半,隻能沮喪地耷拉著腦袋。於是甚爾也接著說下去了。

“說實在的,有了孩子這件事,直到現在都還是個秘密。”他抿著嘴,露出一副可憐模樣盯著夏梨,“最好還是彆被更多人知道,你說是不是?”

說著,他不著痕跡地碰了碰五條憐的肩膀,目的性明顯得不能再明顯了,就是讓她也跟著搭腔。五條憐一時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心裡卻已經冒出了一百種念頭。

捫心自問,她是真心不願意替甚爾背黑鍋,當什麼所謂的“少女媽媽”。可一旦這種倔強的念頭冒出來,照燒汁拌烏冬麵的寡淡滋味也隨之一同浮到了舌尖上,害得她有點想吐了——與之相關的糟糕回憶實在太多,順帶著讓烏冬麵都多出了一點苦澀滋味。

於是她冷靜下來了,很認真地開始思考起現狀。於是便想到,為了活下去,甚爾可是心甘情願地當了彆人家的小白臉。

既然如此,自己努努力出賣一些尊嚴,好像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吧?

五條憐漲紅了臉,滾燙的耳廓上浮著一層尷尬感凝成的熱氣,害得她分外艱難才能低下頭,話語也變得磕磕巴巴了:“請……請不要和彆人說。拜托您了。”

大抵是被說動了,也可能打從一開始就不打算把這種事當作茶餘飯後的八卦談資,夏梨甩甩手:“沒關係,不過呀……”

她歪過身,把視線放低到和五條憐一樣的高度,撲哧一下笑出了聲。

“這孩子和小憐長得不太像呢,反倒有點像甚爾。”

像甚爾——像甚爾——像甚爾——

這幾個字像回音一樣在大腦裡轉個不停,甚爾和五條憐都不自覺地繃緊了身子,隻有狀況外禪院惠還在鬨騰不停。

五條憐的腦筋轉得飛快,已經找到借口了:“是返祖現象!”

甚爾順勢添上一嘴:“阿憐長得更像媽媽。你知道的,我們是同父異母的兄妹。”

很好。順便還把他們之間的兄妹設定也補齊了。

“原來如此!”大小姐被說服了,又恢複笑眯眯的模樣,“小憐自己看起來也還隻是個孩子,居然已經當媽媽了,真是不可思議……對了,你多大了?”

“十五……啊。十六。”她立刻改口,硬生生把年紀報大了三歲,“我剛過完生日,今年十六歲了。”

“哦——”

夏梨慢吞吞點著頭,很輕易地接受了這個回答,似乎沒覺得五條憐稍稍有點矮,還親昵地揉了揉她的臉。

大概算是值得慶幸,夏梨對她的興趣隻持續了短暫的一小會兒,在疑惑得到解答之後,就消散得差不多了。她又重新粘回到了甚爾身邊,問他今天要不要一起出去玩,像一隻嘰喳的金絲雀。甚爾也很配合地也開始捏著嗓音說話,五條憐覺得像是有鴨子在叫。

很明顯,自己與小海膽已經變成了眼下這一場合的打擾者。

五條憐偷摸摸往邊上挪了一小步,而後又邁出一大步,接著又是接連不斷的好幾步。

保持著這樣的頻率與速度,她飛快地撤退到了兩人的lovelove甜膩氛圍之外,躲進臥室的角落裡,從沒感到自己有這麼礙事過。

耐心地等上一會兒,等到外頭的動靜消失,她才探出腦袋,依舊以一副老鼠般鬼鬼祟祟的做派向外張望。

客廳裡誰也不在,看來甚爾和夏梨出門約會了。她鬆了口氣,這才從臥室裡走出來。

“知道嗎,你爸爸很沒有良心呢。”她輕輕戳著禪院惠的臉,也就隻能在這沒人的時候抱怨一下了,“居然說我是少女媽媽,好不負責任。”

禪院惠小臉一皺,不知道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對她的控訴表示苟同,還是純粹被她抱了太久覺得不舒服,開始鬨起了不愉快的動靜。五條憐趕緊把他放下,輕輕晃了晃嬰兒床。

“好啦好啦,你可彆哭。”現在她實在沒精力哄孩子了,“我知道你不希望我這種人變成你的媽媽,對吧?”

禪院惠不吱聲了,五條憐也不再說話,默默地在原地坐了一會兒——也可能是坐了很久,她也沒有概念了——才重新站起,繼續原定的日程。

一個人買衣服,一個人吃飯,一個人喂小孩。今天過得格外獨立,寂寞感都隨之減輕了不少。

臨近深夜,甚爾才回來,也不開燈,摸黑走進家裡,懶散地往沙發上一坐,給睡夢中的沙發常駐居民五條憐帶來了二十一世紀的阪神大地震。

“怎麼了怎麼了!”她緊張地跳起來,“發生不好的事了嗎?”

甚爾無奈地扯扯嘴角:“你就這麼不樂意看我回來?”

驚醒的五秒鐘後,理智終於歸位了。五條憐的笨蛋腦袋終於整理好了現狀,下達“搖頭否定”的指令。

“沒有不樂意。”她坐起來,“我隻是一不小心呆住了……嘿嘿。”

笨拙的尬笑不知道有沒有打動甚爾。他呼出沉沉的一口氣,從口袋裡摸出了一個什麼東西,丟到她手裡。

“接住了。”他叮囑著,“夏梨買給你的,算是禮物吧。”

“唔……”

落在手心裡的是深藍色的發帶,綁成了精致端正的蝴蝶結,真是意料之外的禮物。

“她說你的發色很漂亮,所以給你買了發帶。下次見到她,記得說句謝謝——她最喜歡彆人對她說這種好聽的話了。”

“我明白了。”

五條憐努力壓住嘴角,卻還是忍不住要笑出來。她索性給了自己三秒鐘時間,儘情地笑個不停,而後才依依不舍地收起笑意,目光始終停留在深藍色的發帶上。

是禮物呢,很正經的一份禮物。

在她的記憶裡,“禮物”實在少見。她從沒送給過彆人什麼東西,所以理所應當般不會從他人那裡得到禮物。她總覺得禮物是該在特定的某一天、出於特彆的某種意義而存在的。但今天並不多麼特定,送禮的意義似乎也不存在,即便如此,夏梨還是買了禮物,真好啊。

默默地在心裡送上謝意,五條憐小心翼翼地把發帶平著放進口袋裡,稍稍坐端正了些,安靜地什麼都沒說,任由睡意泛濫。

其實她大可以睡覺的,但在半個沙發都被甚爾占走的當下,她的睡眠空間也隻剩下了可憐巴巴的一點,委屈一點倒也能睡,但在他醒著的情況下自顧自睡覺,總讓五條憐有種莫名的背德感。

在困倦和背德感之間,顯然選擇前者更好。

繼續並肩坐著,誰也沒主動說點什麼,隻有偶爾響起的哈欠聲(無疑來自於五條憐),還有窗外碾過的車輪聲響。她不自覺地想到了夏梨的紅色跑車,還有她的珍珠項鏈。夏梨到底是怎樣的人呢?真想知道啊。

睡意趕走了理智,她迷迷糊糊地開口,嘀咕著:“夏梨小姐人真好……我喜歡夏梨小姐。”

“還是彆太喜歡更好。”

甚爾枕在靠背上,話語似乎也在拐彎。

“她呀,是個很麻煩的笨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