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片刻間,褲子便被粗暴扯了下來,在場眾人的目光落在沈時薇的身上。
看熱鬨者有之,厭惡鄙夷者有之,嘲笑他不自量力竟然敢動謝禹辰的救命之恩的女兒者有之。
那男人如神靈般站在屋簷下,臉上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
大概是知道孫若霏在謝禹辰心裡的重量,執刑的侍衛不敢放水,刑棍霹靂啪啦落下,每一棍都帶起風聲,重重的敲打在血肉之軀上。
第一杖落下,那臀部已經青紫,第二杖開始破血腫脹,第三杖便開始皮開肉綻,隨後又是一下又一下落下,每次抬起便帶走一些碎肉。
四十杖來的快去的也快,不過一刻鐘的時間,侍衛便收了刑杖向謝禹辰回稟。
束縛手腳的繩子被解開,沈時薇的身子從凳子上掉落在地上,喉嚨裡猛的噴出一口又一口的鮮血。
“孫管家救過我,是我的救命恩人,他們不是我的奴仆,你不該對她下重手。”
少年垂眸道,聲音平靜:“讓大夫來給她看看。”
“不需要。”
沈時薇強忍著身上的痛虛弱道。
她努力伸出手抓過一旁的羅裙,牙關緊咬扶著旁邊的水缸的站了起來後用水缸支撐住自己的身子,又把羅裙係在腰間,遮住了那不著寸縷的肌膚。
“從今以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
沈時薇伸手擦了一把嘴角,嫣紅的血跡將蒼白的嘴唇染成紅色,眼中隻剩下滔天的恨意。
她掏出那封所謂的任命書,當著謝禹辰的麵將東西放在地上。
“民女與陛下的合作就到此為止吧!”
少年手指顫了顫,麵上多了慌亂,快步跑到下麵握住了女子的手臂,“你彆鬨了。”
“鬨?”
沈時薇聽著這個字,隻覺得嘲諷無比,她甩開了男人的雙手,自己也因為力氣過大倒在地上。
謝禹辰想走上前來,沈時薇卻是掙紮著爬了起來後退兩步,眼中淡漠疏離:“陛下連真相都調查一下就認為是我的錯?”
“那位姑娘未經敲門就闖入民女的房間,說府裡的人若是晚起會挨板子,民女讓她出去,那位姑娘不願意,甚至還強行讓婢女來扒拉民女的衣服。”
“陛下既然說府裡之事皆由民女做主,那民女處罰一個對自己不敬的人有何過錯?”
沈時薇拱手施禮,聲音顫抖虛弱,每一個字都好似用儘全身的力氣。
“那位姑娘是陛下的恩人之女,是陛下放在心尖上的人,所以按照陛下的邏輯無論那位姑娘對民女做什麼民女都得為了陛下受著?”
“民女賤命一條,自然比不上那位姑娘,民女也有自知之明,以後會離陛下遠遠的,也請陛下放過民女。”
“是我讓玄一對那位姑娘小懲大誡一番,傷了陛下的人惹陛下生氣民女甘願認罰,請陛下以後不要降罪無辜之人。”
沈時薇努力站直身子,一字一句道。
說罷,她費力的移動到牆邊,雙手扶著牆一步一步費力的移動腳步向外走去。
空中響起一道驚雷,清水縣的大雨隻終於下到帝都城。
狂風呼嘯而起,一滴雨點自高空落下,先是一滴一滴的,漸漸的變成無數滴。
鮮血染紅了羅裙,從蘅蕪苑一路延伸到院外。
軒轅衡領著禦醫腳步匆匆,與剛移動到院外的沈時薇迎麵碰上。
“沈姑娘。”
軒轅衡大駭,不明白他請禦醫的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麼。
謝禹辰望著那道逐漸消失的背影,一瞬間總感到心裡說不出的難受,於是下意識追了出去。
“微臣參見陛下。”
被軒轅衡請過來的禦醫見到謝禹辰將醫藥箱放在一邊,彎腰跪在地上恭敬道。
“陛下,這。”
軒轅衡望了望沈時薇離開的方向,又看看謝禹辰,此刻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蘅蕪苑,孫若霏躺在床上,聽著外麵的動靜嘴角不自覺勾起笑意。
一個不知道從哪裡來的野女人,也配跟她搶謝禹辰,他隻需要略施小計,便將人趕出了府中。
瞥見謝禹辰緊隨其後走了出去,孫若霏不悅的撇撇嘴,裝出一副極為疼痛的樣子:“哎喲,身上好疼,好冷,冷。”
她身子蜷縮成一團,雙手緊緊抱在一起,牙齒打戰,咯咯作響。
在一邊伺候的婢女見狀,立即跑了出去:“陛下,不好了,小姐說她很冷。”
丫鬟跪在謝禹辰跟前一臉著急道。
謝禹辰臉色一變,本想著去追出去看看沈時薇的情況也歇了下去,拉起禦醫快步朝裡麵走去。
“發生了什麼?”
軒轅衡眉頭不自覺收緊,有侍衛將剛才發生的事儘數告訴了軒轅衡。
男人沒有跟著謝禹辰進去,轉身跟上了出去的沈時薇。
明明早上還是個大晴天,結果一轉眼老天爺便變了臉色
黑色的烏雲在天際翻滾,暴雨傾盆而下,像是老天發了怒,要天河之水全部倒向人間。
雨水夾雜著血水流了一路,沈時薇覺得渾身無力,每走一步都要用儘全部的力氣,明明身上滾燙無比,可是她還是覺得很冷。
雨水模糊了雙眼,頭很重腳卻很輕,她眼皮越發沉重,最終再也撐不住一頭栽倒在一個水坑之中。
偶有打傘的行人匆匆經過,被昏迷的人拌了個跟頭,手中的油紙傘掉在地上,身上的衣服瞬間被大雨淋濕。
“死哪兒不好非要死這兒,真是晦氣。”
男人踢了水坑裡的人一腳,忽然瞥見從女子身下流出來的血水,頓時嚇得後退幾步,四下打量幾眼,見街道上沒什麼人,趕忙去撿起地上的油紙傘匆匆離開。
沈時薇昏倒在大街上,在無人的街道上可謂是極為顯眼。
軒轅衡身著一身月白色錦袍,外麵披了件披風,遠遠的看到水坑裡的女人,他臉色變了變,疾步走了過去,飛濺的汙水打濕了他的袍子,幾個呼吸間便到了水坑跟前。
男人低下頭,眼前的場景讓她瞳孔緊縮。
鮮血將水坑裡的雨水染的通紅,上半身的裡衣被雨水打濕,呈半透明狀緊緊的貼在皮膚上,拴在腰間的羅裙此刻半敞開著。
“非禮勿視,罪過,罪過。”
僅看一眼,軒轅衡便移開了目光自言自語道,順帶著將身上的披風解下來彎腰包裹住沈時薇的身體。
“真是造孽啊!”
軒轅衡搖搖頭,將油紙傘放在肩膀上,頭一歪固定住油紙傘,而後將沈時薇從水坑中抱了起來,又將油紙傘一點點移到手中。
男人帶著沈時薇消失在雨幕之中,最終在一座府邸麵前停下腳步。
府邸大門的屋簷下坐有兩個小廝,看到進來的軒轅衡,立即起身撐開油紙傘迎了上去。
“老爺回來了,快去稟報夫人。”
左邊的小廝對旁邊的人吩咐道,那人應了一聲,轉身回到府裡去通知家裡的女主人。
“你出去將杏林堂的太醫請來。”
軒轅衡麵露凝重道。
小廝看到地上那灘血跡,也隻事情緊急,不敢耽誤立即打著雨傘去請大夫。
軒轅衡抱著沈時薇進了府裡,走了沒幾步與出來的女子撞上。
女子頭上挽著一個婦人的發髻,年齡二十有五,長的是如花似玉,肌膚如雪,眉如彎月,眸若星辰,恍若神仙妃子。
“這,什麼情況?”
婦人的目光落在軒轅衡懷中那人身上,於是抬頭問道。
“先進去再說。”
軒轅衡道,越過婦人往後院走去,婦人見狀也跟了進去。
將沈時薇安置到一件客房,軒轅衡便退了出來,讓婦人幫忙給沈時薇換一套乾燥的衣服,自己也回房間將身上的濕衣服換下。
雨天路難走,大夫還沒有到來,軒轅衡端坐在前廳,有婢女奉上熱茶,他端起茶杯喝了幾口,這才感覺體內稍微暖和些。
“發生什麼了?這小姑娘是誰?”
婦人替沈時薇換好衣服,又留下兩個婢女來房間裡照看著,這才來到前院坐下問道。
“以後或許會成為陛下的枕邊人?”
軒轅衡回答道。
婦人眉毛挑了挑,臉上滿是好奇:“哦?不會吧,那怎麼會傷成這樣?誰乾的,不要命了。”
她曾與謝禹辰打過一段時間的交道,以她對謝禹辰的了解,那位對自己人可是很維護。
“陛下做的。”
軒轅衡咳嗽兩聲,頗為尷尬道。
這小姑娘做的的確有些過火,孫若霏是謝禹辰救命恩人之女,沈時薇不該動手的,不過自家陛下做的也不怎麼樣。
好不容易遇上個心動的,如今還這樣對待人家,兩人還能不不能有以後都很難說。
以他這段時間對沈時薇的觀察,表麵上看柔柔弱弱的,實則自尊心極強,且極為有主見,如今在大庭廣眾之下被這樣羞辱,大概率不會對謝禹辰有什麼好印象,甚至反目成仇都有可能。
婦人還想開口詢問,小廝稟報杏林堂的大夫已經請到府上,婦人於是跟著小廝出去帶上大夫去了後院。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另一邊的蘅蕪苑,大夫眉頭緊鎖,甚至忍不住懷疑自己的醫術。
“到底怎麼樣?”
謝禹辰眼見太醫不發一言,於是不耐煩的問道。
“這,陛下。”
老太醫欲言又止,不知該怎麼開口,她先是診脈,又查看了孫若霏的傷勢,並沒有傷及根本,表麵看著慘烈,但也隻是皮肉傷,隻是傷了點皮甚至連肉都怎麼傷到,她也施了針灸,按理說人早該醒了,可孫若霏卻並沒有蘇醒的跡象。
“跟朕出來一趟。”
謝禹辰道,腦海中突然想到沈時薇離開時那句話,於是將老太醫叫了出去。
太醫跟著謝禹辰到一個無人的角落,孫伯本想隨身侍奉,卻被少年留在房間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