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兵權上,城郊的赤羽軍和宮中的禁衛軍原本都是秦王一黨的人,一年前,原禁衛軍牽扯到一樁人命官司中被免職,謝禹辰力排眾議任命軒轅衡為新的禁衛軍統,為了不徹底喪失對禁衛軍的控製權,秦家強行把秦天塞了進來。
“孟大人,你可願負責此案?”
謝禹辰目光落在那道蒼老的身上沉聲問道。
孟宣從人群裡走了出來,麵露凝重之色:“啟稟陛下,臣願意接收此案。”
“既然如此,那此案就交給你審理吧!”
“退朝。”
謝禹辰朗聲道,起身宣布退朝。
大殿裡的官員陸陸續續退出,侍衛將秦天和國師帶了下去,原本擁擠的大殿一下子變得空蕩蕩的。
謝禹辰從龍椅上走了下來,麵有愧疚之色:“抱歉,今日沒有兌現承諾。”
沈時薇表示理解,能讓國師栽跟頭便是今早最大的收獲,至於授官,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需要慢慢來。
“皇帝可真是好手段。”
太後站起來冷笑連連,此刻再也壓不住內心的怒火,陰鷙的眼光落在沈時薇這個突然出現的人身上,一向對她畢恭畢敬的皇帝突然要與她作對,太後不得不懷疑謝禹辰是被妖女勾了魂。
“是兒臣的東西兒臣自然要拿回來。”
謝禹辰麵色不變道,伸手將沈時薇拉到自己後麵。
“皇帝與往日大不相同,孟大人也該好好查查才是,說不定有妖女勾了陛下的魂兒呢。”
“正如十年前那件事一樣,妖女禍國,其罪當誅。”
太後意有所指道,故意瞥了眼沈時薇的方向。
在場的三人神色微變,隻有沈時薇一臉茫然,十年前的事,他這個剛穿越過來不久的人並不清楚。
謝禹辰身子往前走了走,擋住太後的目光,連握著沈時薇的手也不自覺用力。
孟宣並未理會太後,眼睛落在兩人的手上,內心掀起驚濤駭浪。
說完這句話,太後冷哼一聲,在秦王和宋全的攙扶下走了出去。
“孟大人去查案吧!”謝禹辰道,拉起沈時薇就要離開。
“陛下等一下,這位姑娘恐怕需要跟微臣去一趟都察院。”
孟宣喊道。
謝禹辰身子一震,臉上布滿怒氣轉過身子冷聲問道,話語中帶有一絲冷嘲,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悲傷:“孟大人十年前親手把朕的皇姐送上死路還不夠嗎?”
謝星嵐之死,那些流言說到底也隻是流言,隻憑一個流言定一個公主的罪未免太過兒戲,真正把謝星嵐推上死路的是眼前這個男人。
曾經的太傅,如今的總禦史,他與謝星嵐的的老師。
“臣隻是查出真相。”
孟宣垂眸道,心中多出一縷茫然。
那個人,驚才豔豔,比這天底下的男兒都優秀許多。
他還記得兩人的第一次見麵,他說男女各有定序,牝雞司晨、陰陽顛倒乃是違逆天道而行,她站起來憤然反駁,罵他講得內容是狗屁,不要誤人子弟,既然上天不需要女人,那為什麼要造女人出來。
他不喜她的離經叛道,她也不喜他的古板迂腐,隻要他一授課,那小下頭就會起身反駁他的觀點,那時謝星嵐頗受先帝寵愛,他找先帝告了幾次狀先帝都讓他多擔待些。
既然告狀無果,那索性提升自己,直到在一場關於民生治理的辯論上,他大獲全勝狠狠的出了口氣,那小丫頭有好幾天都沒有來上學,他還以為謝星嵐覺得丟了麵子不想來了呢。
過段時間,那小丫頭重新出現在國子監向他發出挑戰,結果又是大敗而歸,屢戰屢敗,屢敗屢戰,在某些方麵他可能辨不過謝星嵐,但是在經史子集和涉及國家治理的策論謝星嵐完全不是他的對手。
後來那小說要拜他為師,他現場回絕,畢竟他可不想以後有一個學生總跟在他身後忿他,可那小丫頭像狗皮膏藥似的纏著他,他被弄的不勝其煩,答應那小丫頭未來一個月若是能讓他滿意便收了這個弟子。
她故意布置那小丫頭不擅長的內容,故意裝出很難相處的樣子,沒想到那小丫頭竟然忍了下來,那一刻,他起了惜才的心思,默認讓那小丫頭跟在自己身邊,每次來問他各種問題時也會耐心解答。
她是他最出色的學生,可是他卻成為間接害死她的凶手,謝禹辰因此與他決裂,他知道這京城中已經沒有屬於他的地方,他選擇了辭官,後來因為謝禹辰和太後的鬥爭他被重新啟用。
無數個夜晚,他也曾懷疑自己是否做錯了,若是再給他一次機會,若是再給他一次機會,孟宣心中泛起陣陣苦澀,已經沒有機會了。
“查出真相。”
謝禹辰恨恨道,閉了閉眼睛將湧出的淚水塞了回去:“你所謂的真相讓她丟了性命。”
“是她眼瞎,認錯了人,你這種鐵石心腸的人根本不配成為她老師。”
謝禹辰一字一句道,孟宣臉色變得慘白,身子“噔噔”後退幾步,被軒轅衡下意識扶住。
“孟大人小心。”
軒轅衡提醒道,孟宣慢慢站直了身子。
“朕不管你後麵怎麼審理,但她我一定要帶走。”
謝禹辰神色堅定道,有謝星嵐的例子在前,沈時薇還跟謝星嵐來自同一個地方,他絕對不能把人交給孟宣。
“那請陛下將此案另交他人。”
孟宣拱手道。
“威脅朕,你是覺得朕真的不敢對你動手。”
謝禹辰眼中凶芒畢露,順帶著將軒轅衡腰間的刀抽了出來。
孟宣俯身跪下,聲音平靜:“臣是按照規矩辦事,這位姑娘牽扯此案,若是交給臣審理,必須帶走。”
“陛下。”
軒轅衡臉色大變,快步站在兩人中間喊道:“不可意氣用事。”
“我跟你離開。”
沈時薇忽然出聲,掙脫開謝禹辰的手走了出來。
“我不同意,大不了交給其他人負責此案。”
謝禹辰立即出聲拒絕。
“軒轅統領,他能否做到公正?”
沈時薇問道,她雖然有引誘之嫌,但那些話確實是從秦天嘴裡說出來的,隻要負責此案之人能夠做到公正,那她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
“能。”軒轅衡點頭道。
“陛下,民女想知道陛下的答案。”
沈時薇望向謝禹辰再度問道。
謝禹辰沉默不言,良久才緩緩吐出一個字:“能”。
“那民女願意跟著孟大人去一趟都察院,請陛下恩準。”
沈時薇跪地請求道。
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可以替自己報仇的機會,沈時薇不想錯過。
“不必多言,朕說了不同意就是不同意。”
謝禹辰甩了甩袖子道。
“陛下,有舍必有得,這是個不錯的機會不是嗎?民女有把握應對一切。”
沈時薇抬頭道,謝禹辰何嘗不知,可是看著沈時薇那堅定的眼神還有軒轅衡眼中的期待,她一時間內心的堅持有些動搖。
沉默許久,謝禹辰終於做出選擇,答應孟宣把人帶回去的請求,不過也對夢孟宣多了幾句警告的話。
孟宣出門時外麵的天色漸漸泛起魚肚白,身著盔甲的侍衛屹立在道路兩旁,孟宣雙手背在身後,腰背佝僂沉默的向外麵走著,也沒管跟在身後的沈時薇。
兩人就這樣一路出了承天門,門口停有一輛馬車,孟宣停在原地不動彈,沈時薇明白對方的意圖率先一步上了馬車,孟宣緊隨其後也進到裡麵。
和謝禹辰的馬車相比,這輛馬車空間要狹小許多,不過才兩個人,空間便有些擁擠。
“用過早膳了嗎?”
孟宣問道,沈時薇搖搖頭。
“去早市。”
孟宣朝外麵吩咐道,車夫將手中的馬鞭甩在馬背上,馬車頓時動了起來。
馬車上下左右顛簸晃動,孟宣雙手放在膝蓋上,目光忍不住打量眼前這位。
能讓謝禹辰不過敏的,這位是第二位,第一位是謝星嵐。
其實謝禹辰出生的時候並沒有過敏之症,在三歲時才開始出現對女人過敏這種情況。
沈時薇被打量的不自在,瞥見馬車裡有一本書,於是主動拿過去翻開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先帝三公主的手記,怎麼感興趣?”
孟宣問道。
沈時薇沒有回話,靜靜的翻看裡麵的內容,越翻看越是心驚。
妖孽俯身,暴斃於獄中,想到書上關於那位公主死因的記載,沈時薇腦海中冒出一個想法。
穿越者,她眉心動了動,手中的書差點掉到地上,越發覺得這個猜測靠譜。
穿越者守則第一條,永遠不要暴露自己的穿越者身份。
若非是國師想要她的命,原主那對父母也時刻想著將原主賣掉,沈時薇都打算裝作普通人活一輩子。
畢竟越出名收獲的關注越多,暴露的可能性也越大。
孟宣眸光微頓,自然也觀察到沈時薇那輕微的神情變化。
恐懼,驚駭。
這是孟宣第一感覺。
沈時薇將書籍放了回去,說道:“那位三公主想來也是個非常出色的人吧!”
“的確很出色。”
孟宣回答道,臉上多了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