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閒著我找個活給你做做。”
謝禹辰黑了臉,他這損友,一天天閒著沒事乾淨嘲笑他,簡直無聊。
“有了媳婦忘了兄弟,真是讓人傷心。”
軒轅衡裝出一副受傷的樣子,用一雙幽怨的眼神看著謝禹辰,眼中還恰到好處的帶上點淚花。
“滾犢子。”
謝禹辰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毫不客氣的一腳踹在軒轅衡的屁股上後飛快逃離。
軒轅衡轉過身子,極為不滿的捂著自己的屁股,故意發出小女兒家的聲音,朝遠處的謝禹辰大聲喊道:“吃乾抹淨奴家結果又把奴家甩了,官人好狠的心呢?”
周圍的侍衛投過來奇怪的眼光。
謝禹辰一個踉蹌,打定主意回京後一定要好好收拾那混小子,用袖子擋住臉快步裝作不認識那個二傻子。
七日的時間一閃而逝,沈時薇身上的傷勢好了許多,隊伍即將啟程歸京。
離開之前,沈時薇去了附近的雁蕩山,尋找一個景色還不錯的地方為沈招娣立了座衣冠塚。
這小姑娘今生太苦,但願來生能夠托生到一戶幸福人家。
雨後的山景更加迷人,山間的草木被雨水洗滌的翠綠欲滴,五顏六色的花朵綻放的更加燦爛,山下流水潺潺,如同珠翠交響。
“我會代替你好好活下去。”
墳墓前,沈時薇燃起清香,燒了一把紙錢。
謝禹辰靜靜站在不遠處,眼裡有不一樣的情緒,在沈時薇身上,他仿佛看到另一道影子,都散發出蓬勃的生命力。
“多謝。”
她已祭拜完畢,走到謝禹辰麵前感謝道。
少年點點頭,兩人以及擔任護衛之責的軒轅衡一道離開了雁蕩山。
回京的隊伍正候在城門口,隊伍中有兩駕馬車,軍士牽過來一匹駿馬,軒轅衡一個翻越穩穩落在馬背上,沈時薇直奔身後的馬車而去。
從清水縣到京城全是陸路,雖然走的是官道,可這路麵和現代鄉下的田野路也差不了多少,連續十五天的行程,馬車顛簸的沈時薇極為難受,在路上吐了幾次,好在苦沒有白挨,總算是到達天子腳下。
巍峨的城牆如同巨龍蜿蜒,城門氣勢恢宏,護城河與城牆一道向兩側蔓延看不清邊際,城樓上的旗幟在風中“呼呼”作響,門口早有穿甲的士兵跪下迎接。
沈時薇掀開簾子,見軒轅衡正在與守城的將領交涉,不多時,馬車緩緩入城。
大概是迎接聖駕的緣故,今日的街道上很靜,兩側的軍士站的筆直,出了馬的嘶鳴聲與走路的聲音外再無其他聲音。
馬車經過朱雀大街直奔皇宮而去,進了承天門,門口遠遠的站有一名麵相陰柔的太監。
見馬車過來,那太監迎了上來。
“奴婢參見陛下。”
太監躬身行禮,馬車緩緩停下,車夫挑開簾子,謝禹辰正襟危坐。
“母後差宋公公來有何事?”
“太後娘娘思念陛下,請陛下到柔福宮走一趟。”
“另外,太後娘娘聽說陛下帶回來一名神侍,也想趁此機會見一見。”
宋全躬身笑道,恭敬之色更甚。
“思念朕,可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謝禹辰聞言嗤笑出聲,那個女人會思念他,真是可笑。
“既然母後如此想見朕,那朕做兒子的怎麼能不滿足母後的心願。”
“擺駕柔福宮。”
謝禹辰身子往後靠了靠,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大手一揮道。
馬車拐了個彎,直奔柔福宮而去。
外麵的聲音自然也逃不過沈時薇的耳朵,原本她是想入京後就下車,先找個活在京城安頓下來。
她的養父母是古文化研究愛好者,故而她也學了些琴棋書畫之類的東西,勉強能拿得出手不至於讓人笑話,她養傷那段日子看過關於這個時代的書籍,也是用的簡體字,隻是這裡是用毛筆豎著書寫,文字和現代沒有什麼區彆。
謝禹辰授官需要時間,她本打算在京中找個抄書的活安頓下來,可她一直沒找到機會跟謝禹辰商量,就這樣跟著他一起進入宮中。
當下的場麵容不得沈時薇說話,她的馬車連同謝禹辰的馬車一同在柔福宮停下。
婢女挑起簾子,且太後指明要見她,她若是不去見難免要落個“大不敬”的罪名,因此沈時薇隻能在一片忐忑中下了馬車。
“有我在,沒人能刁難你。”
謝禹辰在門口等著,看到沈時薇下來,主動上前握住她的手輕聲道。
十年前他沒能力護住自己的姐姐,十年後上天讓他遇到和姐姐在在同一個時空的小姑娘,他會護著她不讓曾經的悲劇重演。
沈時薇點點頭,有謝禹辰的保證,心中有些許安定,跟著他一起進入柔福宮。
身後朱紅色的宮門被關上,天際烏雲壓頂風雨欲來,沈時薇胸口發悶,或許更多的是對自己今日命運的擔憂。
太後會刁難她,這一點沈時薇很確定。
若是太後真的要刁難她,謝禹辰真的能抵住太後的壓力,這裡孝道大於天,兩人之間不管發生什麼,太後都是謝禹辰的生母,而她隻是一個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她清楚自己的份量。
進了院子,有兩個身穿寶藍色宮裝的宮女引著兩人進入正殿,裡麵雕梁畫棟、富麗堂皇,到處都在顯示這裡主人的尊貴。
謝禹辰鬆開了沈時薇的右手,掀起衣袍跪了下去。
“兒臣給母後請安。”
沈時薇抬起頭,隻見正前方有一名婦人端坐在上方,婦人著一大紅色的宮裙,綴有琉璃珠的裙擺軟軟拖在地上,紅袍上繡著大朵象征富貴的牡丹,頭上插了兩支金鳳珠釵,說不出的雍容華貴。
那上首的婦人被看的有些不自在,仿佛是被沈時薇的目光勾起過往不好的回憶,於是眉心輕輕一皺。
身邊伺候的嬤嬤察覺到太後的不悅,遂站出來怒喝道:“放肆,還不跪下。”
沈時薇心神一顫,快速的收回目光跪在地上用額頭觸地,“民女參見太後娘娘。”
“抬起頭來。”
威嚴的聲音在頭頂響起,沈時薇抬起頭,目光卻緊緊盯著地麵,一雙帶滿紅寶石戒指緊緊握住了她的下巴,尖銳的指甲鉗進肉裡。
“和那個女人一樣的眼睛,一樣的令人生厭。”
太後心裡道,表麵上麵色平靜,實則在心中已然掀起驚濤駭浪,之前還不理解謝禹辰為什麼要選擇保下這個女人如今算是徹底明白。
“母後何必跟一個普通人一般見識?”
謝禹辰道,自顧自從地上起身,將跪在地上的沈時薇拉到自己身邊。
“皇帝這是要忤逆不孝嗎?”
太後沉聲道,從那個女人死後,謝禹辰從來不曾忤逆過她的話,如今竟然為了一個庶民公然與她作對,思及此,太後心中殺意驟增。
“孝不孝母後心裡不是清楚嗎?”
謝禹辰麵色平淡道,卻激的太後心中火氣蹭蹭上漲。
“皇帝。”
她怒喝道,那雙噴火的眼睛緊緊盯著謝禹辰,聲音震天:“你今天當真要為了這個女人跟哀家作對?”
太後氣的胸膛劇烈起伏,伸出十指指著謝禹辰身後的沈時薇憤怒問道。
伺候的嬤嬤趕忙上前扶著太後坐回椅子上一邊替太後順氣一邊全勸說謝禹辰:“陛下,你就彆氣太後娘娘了,太後娘娘這些日子記掛你記掛的茶不思飯不想的,何必為了一個不想乾的人破壞了母子情分。”
“兒臣無意與母後作對,隻是母後也該謹記自己的本分。”
謝禹辰嘴角露出一絲不屑,低頭故作恭順道。
記掛他,恐怕是希望他永遠不要回到京城,最好死在外麵,這樣她便能把那個孽種扶上皇位。
“我若是執意要動她呢?”
太後鳳眸一眯,聲音冷冽,沒有一絲溫度。
“來人,立刻把皇帝還有這狐媚惑主的東西給哀家拿下,本宮要替先帝好好教導教導皇帝。”
她薄唇輕啟,眸光寒冷到極點。
大楚朝以孝聞名天下,皇帝身為天下之主更應以身作則,她今日便是打了皇帝天下人也說不得什麼。
她不信謝禹辰敢冒天下之大不諱為了一個人女人與她這個親娘作對,是以太後越發得意。
即使那個女人扶持謝禹辰做了皇帝又如何,還不是要在她這個生母麵前乖乖聽話。
然而太後忘了一點,親情是需要雙方相互經營的,否則再親密的血肉親情也有消耗殆儘的那一天。
侍衛從外麵魚貫而入,很快站滿了大殿,太後高做風椅,見謝禹辰不說話,以為是對方有了悔過的心思,於是臉上帶上笑意:“你我是母子,何必為了一個女人傷了你我的的感情。”
“聽聞皇兒愛吃甜食,這是母後親自讓小廚房做的,皇兒嘗嘗是否合胃口。”
太後說著,示意宮女將一盤糕點捧到謝禹辰麵前。
沈時薇看了一眼,無語的翻了個白眼,那糕點一看就是過夜的東西。
謝禹辰揮手將糕點打落,嚇得捧糕點的小宮女“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扣頭請罪。
“連這點都乾不好,容嬤嬤,帶出去。”
太後瞪了小宮女一眼嫌棄道。
一個年老的嬤嬤從人群裡走出來,拽著小宮女的衣領往外麵拖去,外麵傳來小宮女的苦寒求饒聲,聽著甚是淒厲。
“母後難道不知道朕從小就討厭甜食嗎?”
謝禹辰笑問道,臉上嘲諷之色愈甚。
太後帶著笑容的臉頰一僵,差點繃不住臉上那裝出來的慈母表情。
她心裡罵了一句,隻是一瞬便整理好表情,笑意吟吟的走到謝禹辰身邊隔著衣服握住她的手臂道:“是母後的錯,這些日子忽視了皇兒。”
她故作哽咽道,順手抹了把眼淚,同時又在暗中給侍衛使了個眼色。
在場的侍衛朝沈時薇包圍而去。
少年厭惡的甩掉太後那隻手,一個呼吸間站在沈時薇身邊,手中還多了一把染血的長刀,旁邊距離沈時薇隻有一步之遙的侍衛倒在地上。
“啊!”
大殿內伺候的宮女發出尖銳的叫聲,太後被嚇得跌倒在地上,目露震驚的看著謝禹辰。
“母後若是真顧及和朕之間的母子情分,那就認清自己的位置,不該動的人彆動。”
謝禹辰走到太後跟前,居高臨下俯視著這個所謂的“母親”一字一句認真道。
太後猛的身子向前,抓住了謝禹辰的胳膊,泛白的皮膚上驟然出現許多密密麻麻的紅疹。
“為了一個女人,在長輩宮裡動刀劍,皇帝難道不怕大臣指責皇帝不孝嗎?”
“那群老東西若是想責問讓他們來,朕在禦書房等著他們。”
謝禹辰冷冷道,強忍著不適甩掉太後的右手拉起沈時薇的胳膊轉身離去。
沈時薇低著頭亦步亦趨跟在謝禹辰身後,被拉著出了柔福宮。
忽然,前麵的人腳步一停,沈時薇一個不防,直直撞到少年的背上。
她正欲揉了揉被裝疼的額頭,卻見少年已經鬆開她的手,緊跟著身子便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