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太子之位,為了那至高無上的權利,不知九公主對這個答案可還滿意?”樊鄴欽一點也不掖著藏著,直接了當的說道。
這麼直接給了核心答案,邱芮穎審視著他,“你就不怕本公主進了皇宮,會將你的野心告知你的父皇?”
樊鄴欽盯著她唇上的斑點嗤笑一聲,“怕?嗬嗬,當我決定要迎娶你的那一刻,這已是天下皆知的秘密了,本王勸九公主還是換個不太幼稚的理由來告狀吧。”
她曾聽聞申山國的三皇子文武雙全,就是有點高冷,可如今看來何止是高冷,簡直就是盲目自信。
他將自己的野心暴露在陽光之下,敵對勢力隻會處處針對於他,這個人也太不懂低調隱晦了。
邱芮穎不得不重新審視他這個人了,如果繼續跟著他,估計以後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太陽都升上來了,我去找些吃的。”樊鄴欽也不管她怎麼看他,徑自攀山上走。
山上不見一個人影,邱芮穎可不敢一人留在原地,她想還是先跟著他到安全的地方再做打算,於是她緊跟上他的步伐。
山上樹林茂密,但大都不結果子,等兩人攀到山頂也不見可以充饑的食物。
邱芮穎左臂不敢用力,每攀爬一步都要靠右臂支撐,在登上山頂之時,她的右臂已經累到顫抖。
樊鄴欽走在前麵不知發現了什麼,他停下腳步,蹲下身子,扒拉著腳邊的乾樹葉。
邱芮穎扶著樹走過去,看到他扒開的樹葉下露出一截黃乎乎的像是被火燒過的方正石碑,他用樹葉抹去石碑上的雜塵,一個寸字出現在眼前。
他拔出劍接著向下挖,挖出一些混雜著黑灰的黑泥,石碑上又出現一個“英”字。
寸英?這兩個字讓邱芮穎感到好生熟悉。
樊鄴欽繼續向下挖,越往下泥土越黑,石碑被粗壯的樹根層層纏繞住,他餓的沒有力氣再挖,乾脆放棄了。
邱芮穎環顧著周圍的樹木山石,又低頭看向那出土半截的黃暗暗的石碑,再伸手摸摸黃土中混雜的黑泥,最後盯著寸英兩個字出神。
“寸方英姿,怪誕離奇。”她喃喃自語。
這不就是她第六世生活過的地方——寸英奇山麼!
石碑上黃乎乎的是火燒過的痕跡,土裡的黑泥是燒成灰的草木,那這塊石碑又是誰立的?
曾經,這山不是被燒光了嗎?
火是她放的,她要燒毀自己一點點經營起來的家,燒死那些霸占她家園還驅趕她的惡人們。
第六世時,她重生在一個長著四隻耳朵,一條尾巴,被世人視為不祥之人的怪孩子身上。
十四歲那年,也就是她重生到原主杜芮穎身上的那天,她被人們趕到山野。
自此兩年的時間,她以獸為伴,自己種莊稼種菜,自居自足。
閒時逛逛山,摘摘野果,忙時種種菜拔拔草,過的倒也充實。
一天,她剛收完麥子,就聽到山下炮火連天的。
她下山去看,見一對夫婦躲在山下無家可歸,她想起曾經流浪山野的自己,就好心帶他們上了山,給他們吃的喝的。
誰知戰火欲烈,聚積在山下的人越來越多,其中還有很多孩童。
她好心收留那些無家可歸的人,帶他們上山,她把這兩年囤積的糧食都拿出來給他們果腹,甚至把她親手搭建的草棚家園讓給了那些可憐的孩子。
誰知第二天,他們就拿著棍棒開始驅趕她,逼迫她下山,還威脅她如果不走就把她給打殘打死。
杜芮穎沒想到自己的善心善念卻換來了丟家舍院的悲慘結局。
她被趕下山後越想越氣,就一把火點了這座山,讓那些沒有心肝的惡人們都死無葬身之地。
山火很快蔓延開來,原本蒼鬱的大山頃刻間就變成了火海,沒有一絲風氣的天卻突然狂風大作。
風卷起的濃煙反將站在遠處的杜芮穎給籠罩住,她一口氣沒上來,就被煙給嗆死了。
這天正好是杜芮穎的十六歲生辰。
在她死亡的時候,黑白無常熟稔過來跟她打招呼,惡毒的鬼兵也笑臉相迎,她還納悶以往的冷遇怎麼突然就轉變了。
後來才知是因為前一世有人燒紙祭山,她分得一點紙錢,鬼兵的態度自然就比上一世好了不止一倍,並主動給她開了一道投生之門。
邱芮穎想喝孟婆湯,她不想再和前六世的愛恨情仇糾纏,可惜銀兩不夠,隻得再次進入重生之門。
想起往事種種,她仍心有餘悸,為什麼她的善會換來彆人的惡?
寸英奇山已非當年之貌,如果不是土裡的那些黑泥和石碑,她甚至都懷疑重生的第六世隻是她虛構的一場幻夢。
“你怎麼了?”樊鄴欽察覺到她有點不對勁。
邱芮穎悵然輕笑,“沒什麼,餓迷糊了而已。”
“爬上山頂看看。”
山頂?時隔多年不知山頂變成了什麼樣子,她跟著他繼續往上爬。
攀上最後一塊岩石,終於來到山頂。
山頂開闊平坦,有兩排十間的草屋,草屋之間間隔兩丈之遠,院前還有籬笆院子,院中有幾隻撲扇著翅膀的鴨子。
恍若隔世的感覺衝擊著她的視線,以前這山連同這山頂都是她一個人的。
可如今卻是彆人的,不知那些驅趕她的惡人們還在不在。
她暫時壓製住往日的仇恨,回歸眼下,先找東西吃才是正事。
這裡既然有圈養的鴨子就肯定有人,隻是要先去哪間草屋找人呢?
在邱芮穎思考的空隙,樊鄴欽已經走向了距他們最近的一間草屋,並敲了敲有些破舊的木板門。
“誰呀?”裡麵走出一個年輕,長相柔美的婦人邊開門邊問。
“大姐,是這樣的,我們路過此山,一路上也沒找到什麼吃的,你看能不能給我們一點吃的填填肚子。”樊鄴欽後退一步,拉開與婦人的距離,懇求道。
婦人戒備的看看他,本要關門拒絕,但在看到朝她走來的姑娘時,她猶豫了。
肚子咕咕亂叫的邱芮穎小跑過來,對著婦人笑笑,“這位姐姐,我們實在是餓的走不動路了,你看能不能給個饅頭吃吃。”
婦人聽到饅頭二字連忙退回屋裡,瞅一眼他們身上的破舊衣服,冷聲拒絕,“饅頭?我們還吃不上呢,你們還是去彆家討飯去吧。”
“媳婦,門口來的是誰啊?”一個中年婦人拄著拐杖走來。
又一個男人的聲音響起,“愛英,你拄著個拐杖瞎跑什麼?”
愛英?
邱芮穎對這個名字印象特彆深刻,第六世時,她帶上山來的第一對無家可歸的夫婦,那女子就叫愛英。
她細細看去,這個叫愛英的除了鬢邊多些白發,眼角又添了一把皺紋之外,倒和之前沒什麼大的變化。
“爹娘,他們就是來討飯吃的,還想著要吃饅頭,我們還沒有饅頭可吃呢。”年輕婦人朝身後走來的中年男子喊道。
邱芮穎又打量著後來的中年男子,他倒不怎麼顯老,跟之前的模樣一般無二。
她記得這兩個人還算知道感恩,並沒有和那些人一塊驅趕自己。
他們當時向她討飯吃的蓬頭垢麵的樣子比今天的自己和樊鄴欽要狼狽的多得多,如今互換了位置,他們應該會伸出援手吧。
不曾想中年男子瞪了她和樊鄴欽一眼,他奪過愛英手裡的拐杖就攆人,“我們家沒有吃的,你們走吧。”
邱芮穎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這個中年男子難道忘了當初他們夫婦向彆人討飯時的窘境了嗎?
那個愛英倒麵露一絲不忍,扯扯老伴的衣袖,“屋裡不是還有些剩窩窩嘛,拿給他們不就是了,何必趕人呢。”她說完從丈夫手中拿過拐杖轉身往屋裡邊走邊喊:“寬柄,拿兩個窩頭來。”
丈夫冷哼一聲後邊嘟囔邊轉身,“剩窩窩不還得喂鴨子嘛,給他們了我的鴨子豈不是要餓肚子。”說罷,隻留那個年輕貌美的媳婦擋在門口。
邱芮穎大失所望,這人怎麼一點善念都沒有,他是一點都不記得當年要飯吃的自己了麼!
在他眼裡她和樊鄴欽兩條人命竟然還不如一隻鴨子來的重要重要。
她側目,見樊鄴欽臉上平淡無波,像是司空見慣了,但他緊繃的嘴角暴露了他的憤怒。
這時,院內又走出一個年輕男子,就是那個中年婦人口中的寬柄,他四方臉,小眼睛,厚嘴唇,看著一副敦厚的模樣。
他手裡握著兩個菜窩頭,走近之後,一雙小眼滴溜溜地不住的往邱芮穎身上瞟,“呦!來要飯的是吧,給,拿著吧。”
他繞過樊鄴欽伸來的手,刻意遞到邱芮穎麵前。
當邱芮穎伸手去接時,他又刻意往回縮了縮手,歪唇輕笑,“小娘子,你這臉是怎麼了,年紀輕輕就這樣毀容了,可真叫人心疼啊。”
寬柄媳婦忍不住捂嘴嗤笑,優雅地抬手摸向她那光滑又漂亮的臉蛋。
樊鄴欽立在一旁看戲,並不言語。
邱芮穎咽下怒氣,準備轉身離開,卻聽得寬柄嬉笑一句,“彆生氣啊小娘子,這些菜窩頭都是喂牲口吃的,我給你拿白饅頭去!”
見丈夫如此,寬柄媳婦氣的直跺腳,白眼翻了又翻,“就那幾個白饅頭,給他們吃了,我們一家還怎麼吃!”
“不是剛磨的麵嗎,吵吵啥,饅頭沒了再蒸不就是了。”寬柄嗬斥道。
寬柄媳婦黑著臉撅著嘴回屋了。
寬柄看著兩人嘿嘿一笑,“小娘子,還有這位,你們屋裡請吧!”
邱芮穎總覺得這個寬柄看自己的眼神不安好心,她猶豫著要不要拒絕,樊鄴欽已經邁開步跟著進去了,她一咬牙隻得跟著進了院子又拐進一間草屋裡。
一進草屋就有一股饅頭的香甜撲鼻而來,草屋內有一個木桌,四把椅子,還有一口地鍋,一個布滿刀痕的案板,案板上放著筷子和菜刀,還有一個蓋著藍布的竹筐。
寬柄掀開竹筐上的藍布,七八個白白的饅頭露了出來,他一手拿一個饅頭,小眼一轉,張口道:“饅頭可以吃,但你們也不好意思白吃不給乾活不是,我呢,要求也不高,你們給我把地裡的草拔乾淨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