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芮穎感覺身後有人,剛轉過身,就看見一把尖刀對著她的頭砍了過來,她下意識彎腰就躲,誰知腳被什麼東西給拌了一下,整個身子一傾就結結實實的趴在了姑母的墳頭之上。
她按著墳頭起身就跑,左臂上突然傳來一陣刺痛,她扭頭看去,入目的是蔣號嗜血的笑容還有他手握滴血的大刀。
她害怕極了,牙齒不住的打顫,慌的她手下亂抓一氣。
蔣號盯著她,笑的愈發可怖,大刀一橫就欺身過來,他要砍下她的頭顱。
邱芮穎告訴自己要冷靜,但七世死亡的痛苦曆曆在目,她越是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心中就越發慌亂的一塌糊塗。
當蔣號的大刀劃過她的視線,她大腦一片空白,忽然意識到手中抓握的沙土,她拚儘全力對著他的臉抬手一揚,。
就算是死,也要最後掙紮一下,不然死的就太虧了。
沙塵迷住蔣號的雙眼,可他手中的大刀並沒有停下,依然快準狠的朝她落下,邱芮穎認命的閉上眼睛,這一世她就要死於刀下了,下一世她還會重生嗎?
可能沒有下一世了吧!
就算有,想必也沒有今生這樣的不愁吃喝的人生了吧!
第七世踏入陰間之路的畫麵她還記憶猶新。
黑白無常一看到她就開始打趣,前者笑說:“天上一天地上一年。”
後者接道:“地下一天地上半年,你回陽間也沒活幾天啊!”
兩人明裡暗裡說她回回活不過兩年。
她無奈,隻能苦笑掩蓋自己這一世世為人的辛酸,再回陰間,告彆黑白無常之後,她再次來到奈何橋。
奈何橋的鬼兵還是上一次送她的重生之人,他們像老熟人一樣跟她打招呼,對她噓寒問暖。
在惡鬼淒厲的恐怖叫喊聲中,被人突然關心,這種久違的溫暖感讓她覺得這次不投生做個鬼兵也不錯。
她將想法告訴那兩個鬼兵,兩人卻哈哈大笑,直接了當的告訴她,要是沒有門路,沒人指引,想做鬼兵,門都沒有。
邱芮穎很無奈,無論在陰間陽間她都隻有聽從彆人安排的份,從來無法自己做主。
第七世的姑母給她燒了很多紙錢,多的如一座金山,那兩個鬼兵對她的態度更加和善和熱情了。
邱芮穎送了他們一人二兩銀子,夢寐以求的孟婆湯終於近在眼前。
當她暢想著美好未來端起這碗孟婆湯時,想起視她如命,待她如親生女兒的姑母,雖然有點留戀與不忍,但最後她還是毅然決然的決定開始投胎之旅。
當孟婆湯湊到她嘴邊時,一旁的鬼兵突然一劍刺入她的心臟,另一個鬼兵立即搭弓朝她射箭。
箭入胸口,仿佛有千斤之重,墜著邱芮穎的身子墮入一個重生之門。
就這樣,她開啟了第八世的生活。
等會兒再見黑白無常時,兩人對她肯定又少不了一陣兒譏諷。
她苦笑著,笑這八世經曆的苦難,笑這第八世的過眼雲煙,她笑著笑著,突然就被一個力道攬入懷中。
接著一個震耳欲聾的聲音刺入耳膜,“在這停屍呢,還不快走!”
她登時睜開眼,眼前是樊鄴欽暴怒的雙眼,邱芮穎不敢置信,她還活著?
“這邊有條小路。”賣油翁的聲音自左耳響起。
她這才回過神來,原來她真的還沒死。
腰間那有力的手臂並沒有鬆開她,而是半抱著她,一步步跟著賣油翁朝小路飛快離去。
在轉彎的那一刻,邱芮穎看到立在地上背對著她一動不動的蔣號,他這是死了嗎?
她被樊鄴欽攬著隱入那條密林小徑時,山坡上湧來了越來越多的黑衣人。
賣油翁對這一地帶很是熟悉,他帶著兩人一路左拐又拐就來到了一個熱鬨的村莊裡。
他帶兩人繞過熙攘的集市來到避人的角落並讓兩人在此等候,他自行鑽出小巷。
邱芮穎捂著血流不止的胳膊,麵色越發蒼白。
樊鄴欽不知什麼時候也掛了彩,他左肩膀上也有血滲透衣襟,臉色竟然比邱芮穎更蒼白幾分。
換了一身打漁裝的賣油翁在一刻鐘後出現在兩人麵前。
他一手提了一件粗布衣,右手衣服下隱約有拿著個什麼東西。
“姑娘、公子,這是止血的藥,我幫你們上藥吧。”賣油翁說著就要擼起邱芮穎的衣袖。
邱芮穎下意識的就躲開,“多謝老哥,我自己來就行。”
她右手卷起左胳膊上的衣服,衣服每卷起一點就扯動的傷口一陣兒刺痛。
在距傷口三寸的地方,邱芮穎已經沒有了再次卷起衣袖的勇氣了。
樊鄴欽看她慢慢騰騰又呲牙咧嘴的樣子,話也不說,直接把她的手推開,捏住她的衣袖就是一通上卷。
卷起的衣袖黏連著傷口處的淤血,疼的邱芮穎秀眉猛的一皺,倒吸一口涼氣,氣的她在心裡問候樊鄴欽的八輩祖宗。
賣油翁把止血藥撒在她那一指深四指長的傷口上,邱芮穎頓覺傷口處如萬蟻啃噬,接著是灼燒到讓人抓狂的疼,最後是麻木的腫脹感。
賣油翁給她上完藥就轉到樊鄴欽跟前,“公子,忍著點。”
邱芮穎抬眼看去,樊鄴欽肩頭的衣服已經褪到腰間,他寬大的肩膀上糊著血跡,肩膀正中有一道比她胳膊上的刀口還要長一倍的傷口。
賣油翁將藥粉撒在他傷口上,樊鄴欽臉上不見任何表情,甚至連眉毛都沒皺一下。
邱芮穎驚歎,這麼大的傷口,他竟一點反應也沒有,這人是鐵做的嗎?
給兩人上過藥之後,賣油翁將衣服和一紙包藥粉塞給樊鄴欽,指指北邊,“那邊有座山,姑娘和公子可以暫避一下,老朽還有事就先回了。”
“多謝老哥相助!”樊鄴欽拱手道謝。
賣油翁隻是點點頭就轉身離開了。
“這人還挺好,就是忘了問他的名字了。”邱芮穎拍下自己的腦袋,不知道人家名字以後怎麼找人報答呢。
樊鄴欽笑笑不語,望向北方,對她說:“走吧!”
“兩位等一等。”
身後是賣油翁的聲音,兩人停下腳步看向他。
“剛才忘了說了,這個止血的藥還有一個祛斑的功能,姑娘臉上的斑想必是燙傷所致,不防每日塗抹一次,月餘可見成效。”賣油翁盯著她臉上的點點斑塊道。
邱芮穎沒想到賣油翁如此熱心腸,鼻尖一酸,“對啊,這斑是我做飯時不小心被熱油濺傷的,老哥你好厲害,不知老哥怎麼稱呼,等以後我臉上的斑好了,好報答與你。”
賣油翁嗬嗬一笑,“姑娘,方圓百裡,世人隻知賣油翁,我的姓名倒無人知曉,就此彆過,兩位保重!”
“噢!原來如此,老哥保重!”邱芮穎明了,既然賣油翁想要保密,她也無須多問,點頭道彆。
樊鄴欽對賣油翁再次拱手道彆,“保重!”
等賣油翁走遠,邱芮穎跟著樊鄴欽往北邊走去,眼前果然出現一座霧蒙蒙的山峰。
兩人爬到半山腰坐在被樹蔭遮蔽的山石上休息,樊鄴欽揪下一片樹葉往半空一揚,樹葉飄飄搖搖落在地上。
他側目看她,原來她臉上這麼多斑是燙傷所致,“九公主還會做飯?”
“當然!”邱芮穎給他一個理所當然的表情。
“琅玕國宮內禦醫良藥多不勝數,九公主為何不診治診治?”
對啊,她當時為什麼不找郎中看診?
因為那天是她十六歲的生辰,她以為自己又到了活到十六歲那天就莫名死亡的魔咒,索性就放開了玩。
那天她腦海中突然浮出一個美食的畫麵,奇怪的是她隻能模糊記起步驟,誰教她做的卻一點兒也想不起來了。
她跟著記憶中的步驟一步步操作,先放盆裡一些水,再放點酵引,加上些溫水,最後放上一點鹽順時針攪拌均勻,麵糊呈現不過稀也不過稠的狀態,放置醒發。
一個時辰後,她起鍋燒油,把筷子立在油鍋中,等筷子上有氣泡冒出,她將鍋底的大柴退出一些,以掌控油溫。
她一手捏住一根筷子,挑起一團麵糊,直接放進油鍋,一個金黃的不規則橢圓的類似油條的麵片子就成型了。
她拿筷子將麵片翻個個,兩麵金黃之後,撈出鍋,噴香的麵片就做好了。
她欣喜不已,繼續往鍋裡丟麵,快丟一鍋底的時候,筷子上的麵團滋溜一下脫離筷子的束縛直接就掉進了油鍋裡。
熱油濺她一臉一身,她急忙抬袖去擦,可為時已晚。
兄長和嫂嫂外出不在家,她覺得自己反正就要死了,又何必出去找郎中瞎折騰呢。
她抱著必死的心度過了十六歲生日的夜晚,就這樣一連過了幾天,她都平安無事,直到十幾天後兄長和嫂嫂回來立馬給她找了郎中。
郎中說是過了最佳治療時間,不過還是給開了藥膏,安慰她說堅持抹半年她臉上的斑可能會淡化一些。
三天後嫂嫂生辰,賓客們都被邱芮穎的臉驚到,此後兩天時間裡,坊間就流傳起她邱芮穎是個芝麻麵,醜的慘不忍睹的傳聞了。
這樣的傳言,對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邱芮穎毫無影響,她不僅不難過,反而還感到很是開心。
開心的是她醜名在外,隔絕了來提親的人們,她不用再擔心早早嫁人,可以名正言順的賴在兄長身邊享受富貴了。
誰知一月半後,她又染了風寒,紅疙瘩起了一身,疼癢難耐,又落下一身一臉的斑點。
外傳:痣滿女,看的瘮人,讓人打寒顫。
更倒黴的是兩月後,瘟疫起,她差點命喪黃泉。
半年後,當她挨過病災,像春風吹又生的小草一樣生機勃勃了,卻被陛下要求進宮替代死去的九公主和親。
那是紅疙瘩倒沒了,隻是臉上的燙傷依然醒目。
邱芮穎想起跟著兄長一起在京中生活的愜意日子,再看看眼下亂草叢生的荒山野嶺,心中一陣憋屈。
她斜眼看向樊鄴欽,埋怨道“都是你,不好好的在自己國家找個老婆,反而找我們琅玕國的公主和親,這下好了,我們被困在荒山野嶺,還不知能活到幾時呢!”
麵對她的埋怨,樊鄴欽先是無奈失笑,“和親一事又不是我這個皇子說了算的,”見邱芮穎不說話,他揚眉勾唇道:“但你倒也沒有冤枉我,這其中確實有我的推波助瀾。”
“什麼?你為何要這樣做?”她又驚又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