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奠(1 / 1)

婦人們聞言個個大驚失色,她們將孩子護在最後,而劉民則壯著膽子,在最前麵護著身後的妻子。

梁振延和雷稷先後拔劍擋在樊鄴欽和邱芮穎的跟前,果然聽見有嘩啦的水聲,接著是踏著樹葉樹枝而來的哢嚓聲。

一步一步沉穩有力,步履之間間隔的時間幾乎沒有差彆,樊鄴欽聽著這規整的腳步聲,臉色愈發暗沉,這個殺手來頭不小。

剛才還趾高氣昂的蔣號,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臉上也慢慢爬上凝重。

所有人都不敢說話,甚至都不敢大口呼吸,生怕暴露自己。

隨著腳步聲愈發逼近,樊鄴欽的眸光在月色下顯得異常興奮,他一點點握緊手中的劍。

哢嚓聲儘在咫尺,樊鄴欽當先邁開一步,衝在最前,他正待拔劍之時,突然聞得耳邊一聲“哎呦”。

剛剛邱芮穎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了,這一聲哎呦,著實讓她鬆了口氣。

銀色的月光下出來一個人影,他後背上鼓鼓的,像是背著什麼東西。

樊鄴欽利劍出鞘,直指那人胸口,“站住!”

那人被嚇了一跳,慌忙舉起手來求饒,“好漢饒命啊!”

“你是誰?大半夜的來這裡乾什麼?”樊鄴欽覺得這人很可疑,半夜三更的不在家睡覺,卻跑到這荒島上。

“我來這裡燒個紙,祭奠個人,燒完就走。”那人拱手賠笑道。

“祭奠什麼人?”

“一個小姑娘。”

“叫什麼名字?”樊鄴欽追問。

那人想了片刻,笑著回道:“好像姓申,叫什麼芮什麼穎的。”

邱芮穎聞言又是一驚,她在腦海裡將第七世的事回憶了一遍,也沒有搜到這個人的影子。

這就怪了,除了姑母誰還會祭奠她呢?

難道姑母嫁給了他?

她剛要張口詢問就被跑來的劉民搶了先,“老兄,那個申芮穎是你什麼人啊?”

“陌生人。”那人直白答。

一旁的蔣號不信,“少扯了,誰會祭奠一個陌生人?”

“我會!”

聽到他的回答,邱芮穎更加吃驚了,莫非是上輩子自己做了什麼好事她卻不記得了?

這時,昏迷的章逑醒了過來,他望向人群,一眼就認出了那個人,“你不就是那個整日遊街躥巷的賣油翁麼!”

眾人紛紛轉過頭來看他,那人朝著他的方向定睛一看,“呦嗬!這不是章老哥嘛!你怎麼在這裡啊?”

原來這倆人認識,邱芮穎剛才想問賣油翁姑母的下落,但礙於章逑在,她隻能暫時作罷。

樊鄴欽收回劍,跟著賣油翁走向章逑,後麵幾人也跟著走來。

婦人們也大都覺得這個賣油翁有些麵熟,也就不再害怕。

“我們遇到強盜了,真是一言難儘啊,你這是乾什麼來了?”章逑一語帶過。

賣油翁圓潤黝黑的臉一沉,他捋捋四指長的黑胡須,長歎一聲,“哎!聽聞這裡曾淹死過一個姑娘,我老伴自那以後就隔三差五的做一次惡夢,弄的她成天疑神疑鬼的,這不,她今天又做惡夢了,我賣完油,趕緊抽空來給這姑娘燒個紙錢,好讓她離我老伴遠點。”

章逑拍拍他的肩膀,取笑道,“這些鬼啊神啊的都是騙騙小孩子的,沒想到你都一把年紀了,還相信這個!”

“哎?話可不能這麼說,每一次我燒完紙錢,我那老伴都能睡幾天安穩覺呢,你說邪乎不?”賣油翁神秘道。

邱芮穎大喊冤枉,她明明已經重生了,又不是鬼魂,又怎麼可能影響一個活著的人呢!

“此話當真?”章逑還是有些不信。

賣油翁笑笑,“你若不信,跟我回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好啊,那咱們這就走吧!”章逑拽住賣油翁的胳膊,也不顧腿上的傷,起身就要走。

“這……等我燒了紙錢就走。”賣油翁答應下來。

“不行啊章裡正,你走了我們怎麼辦?”劉民第一個反應過來,開口阻止道。

樊鄴欽橫開一步攔下,“章老哥,要走也是大家一起走,哪裡有一村的裡正撇開一村婦幼不管的道理?”

“這麼多人怎麼一起走?”章逑皺眉問。

“當然是坐船走了。”他答。

雷稷對著賣油翁拱手一禮,“敢問老哥是劃了多大的船過來的?”

“一葉扁舟而已!”

梁振延開口問句,“那不知老哥可會造船?”

賣油翁搖頭失笑,“我就是個賣油的,你要是問我油怎麼磨我肯定知無不言,可這造船……我是一竅不通啊!”

邱芮穎想要再去上一世死去的海邊看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有用的東西,“這位老哥在來的路上可有看到側翻的船隻?”

“有是有,但已經被腐蝕的不成樣子了。”

“麻煩你帶我去看看吧!”

“這……怕是去不成,那一片多蛇多毒蛙,要不這樣吧,我先回去借兩條大船來,先把你們送出島去再說。”賣油翁想了一個兩全之法。

梁振延盯著他背上的鼓鼓的包袱,“那你把紙錢先燒了吧!”

賣油翁擺擺手,“還是先送你們,回頭我再來燒吧。”

邱芮穎不明白,他為何要這麼來回折騰,“為何?”

賣油翁悵然失笑,“聽說人太多,鬼魂會害怕不敢來收錢,你們等著我,我去去就回。”

章逑跟著賣油翁就要走,被梁振延一把扯住,“你不能走,要走也是劉民走。”

邱芮穎看一眼梁振延,這小子還挺聰明,放劉民跟著賣油翁回去,他老婆還在這裡,肯定不會對他們這些人撒手不管的。

樊鄴欽和雷稷都點頭表示讚同,那些婦人們也沒有意見,於是在章逑那不甘的眼神中劉民跟著賣油翁越走越遠。

半刻鐘之後,劉民的聲音穿過樹林,“船來了,大家快上船了!”

他們穿過一片樹林,來到海邊,海麵上停著兩艘大船。

章逑和蔣號一路小跑,爭先恐後上了船,梁振延和雷稷擔心兩人多生事端急忙一前一後的跟上去。

等婦人和孩子們都上船之後,邱芮穎才跟著樊鄴欽一同登上船梯。

邱芮穎、樊鄴欽他們四人和劉民夫婦還有章逑、蔣號都在一條船上,甲板上還站著幾個婦人孩子。

劃船的是賣油翁,而另一艘船掌舵的是一個青年。

賣油翁示意青年先走,他走後麵。

月光如水,將船裡的一切都照的明亮,寂靜中,不知哪個婦人突然哭出聲來。

她聲淚俱下的指著章逑的鼻子罵道:“我們好好的家,說沒就沒了,章逑,你騙我們出來找礦的時候,是不是早就和強盜合謀好了?”

章逑兩眼一瞪,狡辯,“誰說的,我也是和你們一樣,被蒙在鼓裡的,我的家不也沒了嘛!”

另一個婦人也起了疑心,“那為什麼你早不帶我們出來找礦,晚不帶我們出來找礦,偏偏就是這兩天呢?”

“我哪裡知道哇?”章逑嘴一歪,懟道。

劉民細細想來也覺得有些不對勁,“那你帶我們進山洞的時候,給我喝了水,過了一會兒我們都動不了了,被人綁了個結實,為啥偏偏就不綁你?”

秦芬也恍然大悟,“是啊。”

章逑臉一拉,“那是因為他們看我老了,腿腳不好,綁不綁的都一樣。”

“可孩子們也小啊,也跑不快,不也被困住了,就你一個人可以隨意活動,你們說怪不怪?”另一個婦人接話回道。

“這你們就得去問強盜了,我哪裡知道!”章逑死活不認。

邱芮穎和樊鄴欽他們隻是看著,他們不了解他們村裡的事,所以不能輕易參與。

劉民忽然想起同村的幾個好兄弟和一村的男村民們都被困死在了山洞之中,心頭怒火中燒,平時膽小怯懦怕事的他,此時就像是瘋了一般怒視著章逑。

章逑不屑的唾了他一口,轉頭看向彆處。

劉民積壓已久的憤怒憋屈被章逑那輕蔑的舉動給一下子給激發出來,他兩眼噴火的瞪著章逑,一手抓住船艙上掛著殺魚的尖刀,直接一把按到章逑那黑瘦的脖頸上,發狠地厲聲質問:“章逑,你要再不說實話,我今天就一刀宰了你!”

章逑也不是嚇大的,冷了冷眼神,並沒有屈服的意思。

劉民咬牙切齒,恨不能一刀捅透他的脖頸,“還不說是吧,等我把你宰了,再把你那傻兒子從土裡扒出來,我把你們父子倆碎屍萬段我!”

章逑聽到有關兒子的事,眸光不禁顫動,他慢悠悠地轉頭看向劉民,目露殺氣,“你敢!”

此時火氣上頭的劉民並不怯他,手中的刀子緊緊被他按在章逑的脖頸之上,割破了他脖子上的黝黑鬆褶的皮膚,血一滴一滴的滲出來,“我不敢?現在整個村裡就剩下你和我兩個男人了,你一死,我就是整個村裡唯一的男人,你覺得,到那時候還有我不敢做的事?”

感覺到脖頸的疼痛,章逑的臉色由暗轉黑,語氣立刻軟了下來,“隻要你不動我兒子,怎麼都行!”

婦人們見章逑變了態度,一個個都急忙圍了上來,秦芬仗著自己丈夫的威猛,壯著膽子大喊道:“姓章的,你快說,這到底怎麼回事?”

一眾婦人你一言我一語的都跟著質問章逑怎麼回事,就連一旁的孩童們也跟著喊起來。

“既然到了這一步,我也沒啥要隱瞞的了,我也不想丟家舍院的,這都是被他們逼的!”章逑說著說著皺起黑黝黝的眉頭,鬆垂的眼皮下擠出一滴老淚來。

負手站在船頭的樊鄴欽頭也不回的問:“他們是誰?”

邱芮穎就站在他旁邊,他的聲音在她耳邊清晰響亮,猶如夜間穿透人心靈的冷風。

“是那夥強盜,他們逼我騙走村裡所有的人,我要不按照他們說的做,他們就要殺了我。”章逑抹一把淚,偷看眾人的反應。

劉民義憤填膺的呸他一口,“你放屁,他們為什麼不威脅其他村的裡正,偏偏就找你呢!”

邱芮穎很認同,她總覺得這個泥鰍一樣的章逑沒說實話。

“咱們村不是有煤礦嘛!強盜才會盯上我的……”

“我還是頭一次聽說強盜不直接動手搶,還有閒功夫威脅裡正,最後還好心讓移走全部村民的,真是怪事啊!”邱芮穎嘖嘖驚歎,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這群善良的強盜還能稱作為強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