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牛公公的聲音,糟糕!
奇怪了,他怎麼知道她在這裡,這是哪裡,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牛公公,我迷路了。”她避重就輕的說。
牛公公淺笑一聲,然後恭身對著身旁的修長男子道:“三皇子,我們九公主的方向感不大好,尤其是晚上燈光不好的時候,最易迷路!”
牛公公倒是會為她找借口。
三皇子?申山國的?邱芮穎大驚失色,火光下那人筆直地站著,正打量著自己。
完蛋了,這下打照麵了,還怎麼逃?
咦?不對呀,申山國的三皇子不是勾背駝腰嗎?
那人立在地上比鬆柏還直,不會也像她一樣是替代品吧?
這麼說還有一線逃機!
“時候不早了,想必陛下該等著急了,九公主、三皇子咱們也回吧!”牛公公舉起火把在前麵帶路。
“有勞牛公公!”三皇子客氣道。
牛公公忙笑道:“哎呦!三皇子真是折煞老奴了!”
那三皇子倒是彬彬有禮,大手往邱芮穎跟前一伸,做了個請的手勢。
嗬!彆說,這個假皇子還真有禮貌!
此地太暗,她確實不宜久留,就算要逃跑,那也得弄清楚路線再逃。
身前有牛公公和火把引路,身後有高大偉岸的三皇子做後盾,她氣定神閒,感覺這宮牆走道上的風都溫和了不少。
牛公公沒有將人引向皇帝的議事殿,而是直接帶著兩人進入映荷宮。
為何要讓外男進她的宮殿?
邱芮穎搞不懂狀況,輕聲問牛公公,“牛公公,咱們不是去陛……不是去父皇那裡麼?”
牛公公扭頭笑道:“咱們陛下就在您的映荷宮裡,說是要跟您做個餞彆儀式呢!”
我嘞個天,這是不給人逃跑的機會了!
她以眼神掃掃身後的三皇子,牛公公多聰明的人,直接解釋,“陛下說,三皇子既來迎娶九公主,那就是一家人了,無須避嫌!”
我去!她的名聲怎麼辦?
牛公公撇開她,走到三皇子跟前,恭恭敬敬地請人往裡進。
那三皇子也不客氣,撩開衣擺邁開大步就走。
邱芮穎無奈,隻得跟在後麵。
走進會客廳,她看見皇帝皇後坐在高位,兩側並排而坐的是八位公主。
看那八公主好端端地坐在她的宮殿內,她疑惑,難道之前自己猜錯了?
皇帝沒有給死去的九公主主持公道?
還沒等她請安問好,皇帝和皇後就從位置上站起來,一左一右的拉住她,前者和藹笑道:“今日不需行禮!”
皇後也笑容可親的點點頭。
不用卑躬屈膝?她受寵若驚,“多謝父皇母後!”
三皇子拱手作禮,“陛下,皇後娘娘!”
“都是一家人了,三皇子無須多禮!”皇帝大手一擺,哈哈大笑。
笑罷,他指著八個女兒,“明日你們的九妹就要遠嫁了,你們是不是也要送個禮物留個念想?”
皇帝開口就如同是聖旨,即便那八個再不情願,也得乖乖起身,從大到小依次排列,一個個的往邱芮穎手裡塞些小物件。
邱芮穎接在手裡,什麼破洞手絹、缺寶石的簪子、裂紋扳指、斷齒牙的木梳、照不出人影的銅鏡、呲毛的毛筆、有缺口的硯台,還有一個精致小木盒,她打開一看,竟是一粒泥蛋。
皇帝看不清她手裡的東西,一個勁的滿意點頭,又給牛公公遞個去隔壁的眼色。
牛公公會意,“皇後娘娘有些話要囑咐九公主,幾位公主又姐妹情深,想必還有很多踐行的話語,還請陛下和三皇子移步偏殿飲些茶水!”
“陛下請!”三皇子禮貌道,視線掃過九公主的纖背,之前在暗黑宮牆下,他沒有看清她的長相,也不知她長如何?
皇帝背手微笑點頭,“嗯,三皇子請!”
皇帝走後,原本和諧的畫風陡然大變,八位公主從笑麵虎登時變成母夜叉。
那惡狠地模樣,若不是有皇後在,估計都要把邱芮穎給撕吃了!
“唉!早知道三皇子長的一表人才,我就不舉薦九妹了!”五公主白一眼邱芮穎,“真是便宜你了!”
邱芮穎默默聽著不吱聲。
大公主觀察著皇後那平靜的臉色,哀婉道:“現在說什麼也晚了,也不知是誰瞎傳的謠言。”
三公主憤憤甩袖,“三皇子儀表堂堂,舉止優雅,天下難得,真是可惜!”
六公主打趣,“三皇姐都成親了,還迷戀俊雅公子呢!母後,你說現在和親的人還能換嗎?”
“要換也是換我!”八公主搶道。
二公主捂嘴大笑,“三皇子臉上乾淨的很,哪兒有什麼疤呀?這謠言真是坑死個人了!”
“二皇姐看這麼仔細?”四公主一臉崇拜,她隻顧看三皇子高大的身材了,沒來的及看臉。
七公主也不甘示弱,“這位三皇子品貌非凡,我琅玕國鮮有人能夠媲比!雖然申山國窮是窮了些,但隻要以後他奪得帝位,嫁給他豈不是一國之母,還何愁富貴?不如我去和親吧!”
幾位公主你一言我一語,又爭搶一番,聽得邱芮穎心裡那叫一個順暢。
皇後一言不發的鬆開邱芮穎的手,獨自坐回高位,端茶細飲。
她不製止,反而置身事外看熱鬨。
這時,八公主想了個餿主意,“不如我們把她綁了丟進池塘喂魚,再抓鬮決定誰去和親?”
幾個公主表示讚成。
邱芮穎極力反對,“幾位公主喜歡,我直接讓位就行了,我可以連夜出宮的,沒必要非置我於死地吧?”
她可不想死!
她急中生智,“說不定這個三皇子也和我一樣是假的呢!”
八個公主聽後,個個凝神思索,覺得邱芮穎的話有些道理,九公主是假的,那對方的三皇子也不一定是真的啊!
這時,皇後命人去取三皇子的畫像,並展開給女兒們看,確認三皇子與畫像上的人完全一致後,她一手支著鬢角,闔上眼假寐。
八公主從腰間抽出備好的繩子,逼近邱芮穎,笑的那叫一個陰深,“哼!差點被你這個冒牌貨給騙了,”她冷眸一揚,“你活著,我們哪裡還有取代的理由?”
邱芮穎後退一步,她竟然猜錯了,申山國為何不派一個假皇子過來?她驚慌地連連擺手,“彆彆彆,你們就當我死了不也一樣嘛!”
“假裝對我們有何好處?死人才不會亂說話,姐姐們,你們說對不對?”八公主猛一抬手,就用繩子圈主了邱芮穎的脖子。
嚇的她大喊,“救命!”
皇後是虛設的吧?這都要鬨出人命了,她怎麼還不管管?
其餘七個公主將邱芮穎團團圍住,八公主將繩子繞邱芮穎脖頸三圈。
四人抓住繩子一頭,另四人抓住另一頭,就要用力勒死邱芮穎。
“三皇子都見過我了,你們還怎麼替代?你們就這樣把我勒死了,就不怕三皇子回去發動戰爭嗎?”趁繩索還未勒緊脖子,邱芮穎玩命大喊。
果然,皇後撐著腦袋的手動了,但是並沒有抬起頭來。
“你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在沒有拜堂成親之前,我們哪位公主去和親不是和親!想必三皇子為了天下太平也定不會計較!”八公主腦子轉的賊快,和親而已,又不是選秀,隻要是公主不就好了!她們才是正牌的!
危急關頭,邱芮穎竟想不起來該怎麼反駁,確實她可以被皇帝叫來頂替死去的九公主,那彆人為什麼就不可以替代她呢!
她們人多勢眾,又是在皇宮裡,皇後又默認她們行凶。
這局?她該怎麼破?
她剛才的叫喊聲那麼大,難道陛下就沒有聽見嗎?
八位公主手上加大了力道,邱芮穎被拽緊的繩子勒到不能呼吸,她絕望了,不知道下一世還能不能投胎個富貴人家?
窒息感鋪天蓋地,她又要死了嗎?
回想起九世的輪轉,邱芮穎仿佛已經身處在陰氣森森的奈何橋了。
每一次,她都是因為錢財而喝不到孟婆湯,這一次應該不會了吧!
這一世她有個位至六品的兄長,他定然會為自己燒些金山銀山的吧!
眼前,黑白無常熟絡地和她招手,她苦笑,被牽著出了門,正撞上疾步而來的皇帝和三皇子。
她閃開,在與三皇子擦肩而過之時,發覺他臉部光滑俊逸,眉目堅毅,胸膛寬廣。
多可心的一個夫君!
可惜了!
不甘中,黑白無常相視一笑熟稔地對她招招手,邱芮穎不用猜就知道,這倆鬼又在嘲笑她了。
“哎呦,又見麵了!本白爺如果沒有記錯的話,你每世都活不過二十,對吧!”
白無常每次都會來這一句,彰顯他優越的記性。
邱芮穎尷尬地抓抓烏發,無奈又不情願地點頭,“是!”
黑無常嘴角一歪,邪笑道:“本四爺猜,你這一世依舊是個渡不起奈何橋的窮鬼,沒錯吧!”
前八世,她確實太窮了,甚至有次窮到路死街頭,這一世雖然剛開始與兄長相依為命日子過的也是苦哈哈的,但後來兄長高中探花,她就過上了吃喝不愁的富貴日子了。
她能說黑無常猜錯了麼?
黑無常為什麼喜歡以四爺自稱,這還要從他不喜歡黑這個字開始,聽說休沐日他常以粉塗麵,穿白衣白鞋,除了那一頭黑發之外,和白無常一般無二。
值勤日中,他再洗去刷白的臉,換上漆黑的衣服鞋子,臉拉的比驢臉還長。
尤其當他看到白無常時,整個就妒忌到極致,就連黑睫毛都恨不能化作尖刀將白無常給紮死。
從黑無常嘴裡出來的話都如浸了毒般。
邱芮穎早已習慣,也練就了一顆百毒不侵的心臟。
不多久,她再次被牽引到奈何橋,鎮守奈何橋的鬼兵頭頭正在指揮著手下的小鬼兵隊將有錢和沒錢的撥分兩隊。
邱芮老師兩手空空,被嫌棄地推到沒錢的那一隊。
有錢的那隊人都紛紛交出手中所有的錢財,喝了孟婆湯,過了奈何橋。
而邱芮穎這邊沒錢的人,則不斷地被鞭抽,被推搡。
那些不服氣、反抗的人,有的被推向奈何橋裡化成血水,有的被抽碎魂魄煙消雲散,有的甚至被打進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一些魂強體壯的則被擴充鬼兵。
最後剩下些聽話的,老實的人,則統統被踹到那窄小的投胎之路,脫生到窮苦人家繼續循環受苦。
邱芮穎被推進的那道門,小的隻有一個手指寬的門縫。
通過七世的經驗,她能想象得到這門縫後麵的定然是比苦海還苦的一世。
她窮怕了,心裡怯地哆嗦。
她盯著窄門縫,不肯向前,被鬼兵一腳踹到腿上,猝不及防,她跪倒在地。
鬼兵惱羞成怒揚起手中的倒鉤刺鎖鏈就朝邱芮穎抽。
這要是抽在身上豈不魂飛魄散了麼!
她爬起來就跑,身後鎖鏈的嘩啦聲已近至耳邊。
就在她絕望之際,忽覺有一隻手抓上她的後脖頸,接著閃電般地後扯。
她眼前漆黑一片。
糟糕,不是被下地獄了吧?
要不要這麼狠,她剛才隻是猶豫一下。
黑暗中,她感覺脖子上那隻手的力度越來越大,像是要捏碎她的脖頸。
她捫心自問,在陰間她一直小心翼翼,沒有得罪任何人啊。
魂魄瀕死的感覺比□□死去的那種恐怖多了,因為魂魄一死,就再也沒有生而為人的機會!
深深地恐懼令她狂燥不安。
恰在此時,黑白無常再次出現眼前,她忽覺脖頸前一鬆,窒息感沒有了。
黑白無常也憑空消失。
眼冒金光的她踉踉蹌蹌地差點歪倒,身子歪斜時她下意識的抓住一個東西。
硌的手生疼!
這真實的觸感讓她鼻尖一酸,難道她沒死?
她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