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女報信 天底下沒有不露風的牆。……(1 / 1)

薑央 索漫 4554 字 11個月前

天底下沒有不露風的牆。

這一天,夜裡很涼,冰冷的板磚上散發著淩淩刺骨的冰寒。

寂靜的宮城顯得格外寂冷、寥落,

腐朽、頹敗的氣息籠罩在魯王宮中。

天上的烏雲厚重,不見消散,這樣的天已經持續了好幾天了,是從大將軍戰死那一天開始的,遠方的雄獅來襲,黑雲壓城城欲摧。

彼時海苑迎來了一個形色匆匆的宮女,宮女沒甚出奇,唯一引人注目地便是她額間一點紅,看著妖異些。

現居海苑的主人是魯孝候的第九女薑央王姬,這位王姬素有傾國之貌,為人親和,不仗勢欺人,是王宮中最高貴美麗的王姬,深受宮人喜愛。

海苑的少良認得這個神色匆匆的宮女,她是清月宮的玉露,少良攔住她。

聽玉露言明來意後,少良皺著眉壓低聲音道,“薑央王姬已經歇下了,有什麼事你同我說,我替你向王姬轉述。”

“姑姑,奴婢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親自麵對同薑央王姬說,這件事耽誤不得啊…”玉露急出了聲,可聲音亦是壓低聲音同樣以少良的聲音同等音調在說。

少良蹙著眉看她,似乎在考慮她的話,但又不想去打擾到薑央的休息。

倏忽,殿門被拉開,一襲素白色寢衣的人兒站在寢殿門,如花貌美般的國色,一手捧著心,麵容有著淡淡的疲憊之意。

少良與玉露的視線不約而同看向那抹夜色中最明亮之處,也不約而同被這如花美色迷了眼。

少良頓時驚起,“好你個這妮子,竟將殿下吵醒了。”

薑央的眸光望向了少良,“少良,莫怪她,我心裡頭實在是痛的很,心口像被人生生地剜去一樣,睡也睡不下了。”薑央說著,臉上的憊意很是明顯,但她還是轉而將目光放到了玉露身上,這個眉間一點紅的宮女她記得,是珠子娘親宮中的宮女,“你有什麼事要說與我聽嗎?”

少良見狀心疼地看向薑央,“等下,奴婢下去讓人煲些養身湯來,王姬好端端的,在這月頭到這竟惹上這等病狀,醫署那些庸醫竟都是廢物,可憐了我的王姬還要遭受這等磨難。”

少良喋喋不休的,薑央聽著也並未言語,眸光一直望著玉露。

玉露的目光落到了薑央仙姿般的麵孔,在觸及她臉上的憊意之後,呼吸有一瞬間的一怔,隨即說道,“王姬,奴婢確有事要說。”

末了,玉露壓低聲音,“是關於大將軍和您的…”

薑央的瞳孔一怔,眸光中泛起了盈光。

將人拉進殿內,隻留兩人獨處,許久過後。

薑央鴉羽似的睫毛落下了一層陰影。

她嚅動著嘴角,臉色近乎發白,她搖搖欲墜,聲音顫抖且無助,失去的感覺在她心中漫延開來。

雖然都已經知道了,可是在再次接觸知道後心臟避不可免仍在鈍鈍生疼。

在長達一年的時間裡,他們就是這樣默契的聯係溝通著,戰火連天的災年也成了彼此之間的相扶,可是有一天聯係就斷了,薑央收不到寧英的消息了,這一直是一件很殘忍的事,她的未婚夫答應過她了,隻要凱旋歸來就會迎娶她過門,讓她成為他的新娘。

玉露臉上起了絲不忍,低聲說:“奴婢在清月宮侍奉時,聽見夫人向大王提議…大抵的奴婢也不敢近前去聽,隻隱約聽到魏王梟…將軍戰敗…送王姬…”

薑央的臉色近乎透明,皎好的容顏在月色下就像月夜而生的精魅,玉露悄悄迷了眼,薑央王姬的美貌在魯國是出了名的。

玉露:“末了左大人神色凝重從清月宮出來,夫人的神色亦凝重而冷靜。”

“前兒頭,珠子王姬與夫人小吵一架,晚間珠子王姬又與夫人和好如初。”

“後來奴婢就留意了,又常聽及珠子王姬閒語,言語言及奴婢每每思起都心驚膽怵,珠子王姬神色不屑說魏國那種猛鬼之地才是…薑央王姬待的地方。”

珠子,左夫人之女,薑央一向與她不親,珠子也視她如敵,薑央心中起了一層冷意,她很容易就從玉露的話裡麵捕捉到很敏銳的信息。

玉露還在絮絮言語,“原先的章武到邑城和談拖延,其間說到要討回寧將軍的屍身,話語間避不可免言及到寧將軍由其又延伸到王姬您是寧將軍的未婚妻身上,魏王梟指名要你在這次和談列表裡。”玉露將自己所知悉的全部告之給可憐的薑央王姬。

是一種雞皮疙瘩的寒意感覺,薑央臉上出現了晦暗不明的神色。

玉露小聲說著自己的猜測,“可奴婢看這裡頭未必沒有夫人的推波助瀾…”

章武他還是知道寧英是怎麼死的,對於魏國人的要求,他幾乎想都不想就拒絕了,委婉表示薑央不可動,而魯國宮中尚有一名待嫁閨中的珠子王姬,至於魏國人那邊是什麼反應,玉露就不知道了,她想應該章武討不到個好。

薑央仙姿研麗的臉龐沒有什麼神色,就是有些動容,“玉露,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這等密聞,宮裡想瞞我的人指手遮天,你此番前來,太危險了…”

“王姬…”玉露抬起雙眸,卻見薑央王姬到這個時刻還在擔心身為奴婢命賤之人的她,一時之間有些無地自容,她也是有自己的小心思的。

“你那麼好,不該得這樣的下場。”

薑央聞言,隻是苦笑,“大將軍死了,他是死在戰場上的,而我身為他的未婚妻又怎能以身侍敵,玉露我做不到,他們要我,隻能得到我的一具屍體。”薑央的臉色從未有過絕然和堅定,她柔弱的外表每一處的線條都崩的緊實,每一處都在傳遞這一種孤貞清絕的信號。

“王姬…”玉露的目光中含著淚。

薑央繼續說:“豺狼是喂不飽的,昔日會盟父王背棄盟約殺魏丹,那早就是種下了惡因,”薑央很明白,也很清楚這個國家將會麵臨什麼,或許在知道寧英死訊那一刻起,孤貞高絕的薑央王姬也隨著她的少年將軍埋藏在邑城吧。

“玉露你趕緊走吧,彆在這待下去了,天亮前你快離開海苑,我做的所有決定都跟你無關,你沒有來過海苑,也沒有見過我。”薑央像是做了一個很重大的決定。

“王姬…”

玉露無地自容,同時也在為大將軍和王姬感到惋惜,若是沒有魏國入侵,王姬與大將軍定是天賜良緣神仙之侶。

“王姬,您讓奴婢做什麼奴婢都在所不辭。”玉露含著淚說道。

其實這無關利益。也沒有那一方的涉入。

隻是一個小宮女的報恩。

玉露本是清月宮夫人的貼身侍婢,受過薑央王姬的恩惠,在宮裡人人自危的情況下,她聽見了這些秘而不宣的秘密,在得知薑央王姬要當做禮物送給魏國時,她真的很氣憤,她知道如果她不做什麼,那些惡心肮臟的人恨不得要汙染沾滿薑央王姬。

玉露看著薑央的臉色,大概知道薑央心底頭約莫存了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心思,她實在是很難控製住自己的情緒了,這樣好的人,老天為什麼狠心對她們呢。

宮裡的另一頭,魯孝候拖著病體也在議事。

氣氛疆持著,散會後,魯孝候拖著沉重的身體靠在躺椅上,喉嚨裡發出了沉藹的悶聲。

“李德英。”魯孝候喚了一聲。

一個年老的公公佝僂著身子低下頭來。

“薑央那事交給你去辦,你切記,寡人對不起薑央,在離開王都前,一個子女對父親最好的幻想寡人不想打破,魏國的賠款單最遲要在下月初集齊,在薑央踏入邑城之前,寡人不想讓她對寡人失望。”魯孝候喪著臉,臉上的暮氣沉沉,像化不去的濃霧,就連在說話的時候,那種虛偽令人作嘔的氣息難掩。

王家的親情啊,有時也挺讓人感動的。

李德英低下頭。

“薑央她定能理解寡人的苦衷吧。”

魯孝候重重的說起,這一聲似乎用光他所有的力氣,李德英把魯孝候從病榻驚起,這一望竟有了回光返照之象。

李德英說著寬慰的話,“薑央王姬是大王眾多孩子中最深明大義最懂禮懂節的王女,大王放寬心吧,若是能叫魏國暫時鬆下對魯國的進攻,朝堂也有了一絲喘息的機會,魯國也有救,薑央王姬定能理解大王苦衷的。”

“寡人的這些孩子裡就屬薑央最溫柔善良了,她與大將軍的婚約是朕誤了她,寡人著實無顏再去見她呀,你著人下去好好厚待大將軍的親人,他們寧家忠心忠國一輩子到了這代就斷了,那個孩子寡人聽說他最後一刻也沒有倒下去,是一個硬漢,若不是遲遲未等來援助,斷不會叫他死後還不被敵國踐踏…寡人…”說到這,魯孝候梗住了,他那張枯木暮沉的老臉上起了絲狠意。

“魏王梟那老賊,寡人要殺他全家!”

魯孝候心中漸生鬱氣,無能狂怒。

李德英在一旁撫著魯孝候的氣,“大王莫動氣,眼下朝堂正需要您把持支撐。”

魯孝候的氣趨於平穩,冷目駭言道,“寡人這幅身體能撐多久,寡人清楚,李德英,明早讓公子懷來一趟。”

李德英眼皮一跳,小心打量了一番老皇帝的神色,斂下諸多想法,低聲應是。

魯孝候眸光一動,斂下眼瞼掩去風芒,終是繼續道,“薑央那裡切記勿生事端,李德英,”

這幾日來,魯孝候廢心廢神,精氣神已被抽光,這才沒說幾句話,身體上的疲憊又湧了上來,他的喉嚨有些癢,乾咳了幾聲。

李德英將茶杯遞給魯孝候,魯孝候抿了一口,潤了下嗓子,喉間還是有股乾癢,月已涼,人已老,有許多事已力不從心了。

李德英悄悄地退去寢殿,一出殿門那卑躬躹膝的模樣一秒換上另一個表情。

小太監跟了上去,“乾爹。”

李德英走在前頭,步子邁得有些大,“海苑那注意一下,大將軍…”想到這裡,“彆為難薑央王姬,讓她舒心些。她是要送去邑城的,千萬彆叫她發覺,馬虎不得。”

小太監有些不可置信,小跑跟上了李德英,“乖乖啊,那可是薑央王姬,薑央王姬可是大將軍的未婚妻啊!頭先不是說要珠子王姬麼,怎得還變卦了?大王真的要把薑央王姬送出去?這是不是瘋了…”

李德英停下了腳步,注視著這個乾兒子,“我教你的,你是一個都沒聽進去!”他一喝,小太監嘴巴閉了。

李德英見狀語重心長起來,“乾爹知你性子純良,什麼都好,可你也要分事態緊次啊,腦子長出來是用來裝聰明的,你還是要多練,什麼事少問留心裡琢磨,聽明白沒有。”

“彆什麼事都掛在嘴巴上,沒個把門,眼下魏國人要薑央王姬,要是薑央王姬出什麼事你能承擔魏國人的怒火?”

小太監斂住氣息,“乾爹教訓得極是。”

見小太監似真聽進去了,李德英才掛起滿意的笑容,“乖孩子。”

小太監麵上乖巧,可內心又忍不住低咕,王家無情,想來那薑央王姬也是想不到大王第一個將她推出去吧?

小太監還在想,這事一開始不是在珠子王姬頭上嗎,果然是有娘的孩子有人疼,大王的心思也難琢磨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