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蕊嘴角上翹,主動打起了招呼:“玉兒妹妹幾年不見越發出落了。”
被點到名字的顧盼玉不情不願地站起身,欠欠施禮,慢吞吞地說道:“四年不見,貴妃娘娘竟還記得玉兒。”
記得。怎麼會不記得。
你跟你哥哥顧望宸冬天往原主房裡的煤炭上澆水,剪碎原主僅有的一件襖衣,往原主被窩裡放滿癩蛤蟆,將吃剩的糕點栽贓給原主害原主被罰跪了一夜。諸如此類,等等等等,原主的這個腦子可是記得一清二楚的呢。
姚蕊雲淡風輕地回道:“本宮出嫁入宮那日,你躲在房裡哭得不出來,如此情真意切的妹妹,本宮怎麼可能忘記呢。”
顧盼玉臉色愈發難看。
盯著顧盼玉頭頂的綠光如河流般滔滔地湧出,姚蕊隻覺得好笑。四年過去了,這顧盼玉真真是一點都未改。
當年太後大壽,宴請所有一品大員的夫人,並特彆叮囑,各家適齡千金也可一同進宮覲見。
這條消息點燃了整個都城。因為大家心知肚明,這是太後要為剛登機的皇上選妃呢。
顧盼荷的生母,杜姨娘本是沒有資格的,但太後稱自己想念小時候的玩伴,特意招了十四年未見的杜姨娘一同入宮。
顧夫人心下不願,也隻能勉強答應捎著杜姨娘。
誰知,一向明事理識大體的杜姨娘發了瘋似的非要帶著顧盼荷不可。
說顧盼荷也是適齡,還是顧家長女,非去不可,否則,她就不進宮覲見太後。
顧夫人雖惱,但也不敢違背太後旨意,隻好同時帶了顧盼荷以及自己剛滿十三歲的親閨女,顧盼玉。
那日,顧盼玉打扮得花枝招展,放在一眾官宦女子堆裡也格外出眾。
而顧盼荷,淺綠色的長衣,耳上簡簡單單的一對珍珠墜子,素雅簡單。
而就是這萬花叢中的一片綠葉,卻被太後一眼相中,隔日就被宣進了宮。
得知消息的顧盼玉摔碎了家裡所有的瓷器。
這幾年在宮中,原主還打聽到,當時在壽宴上,顧盼玉對皇上一眼定情,以致於現今十七歲都還未許下婆家。
在顧盼玉看來,她的愛情,她的榮耀,她的幸福,是被庶出的顧盼荷偷走的。此刻看到從小就被她踩在腳下的顧盼荷在眾人麵前耀武揚威,她豈能不氣,豈能不嫉?
顧盼玉的婚事也是顧夫人的一塊心病。她眼瞅著寶貝女兒被羞辱,氣得手發抖。
如若是在四年前,顧盼荷敢這麼對玉兒說話?
她含辛茹苦地將這姐弟兩養大,他們倒好,一朝走了狗屎運,就拿著雞毛當令箭。真是狼心狗肺的東西。
顧夫人想起今日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做,強忍怒火,衝寶貝女兒使了個眼色。
顧盼玉接收到,也明白此刻不是鬨脾氣的時候。
她使勁擠出一個笑容,回道:“貴妃姐姐說的是,這四年,玉兒沒有一日不想念姐姐。”
姚蕊心裡暗笑,要是你頭上的綠光能收斂點我就真信了。
算是與所有人都打過招呼了。
姚蕊環視了一圈,嫡長子,二十一歲的顧望宸一言不發,皺著眉頭喝悶酒,十七歲的嫡長女顧盼玉白白淨淨的臉上硬是擠出了好幾道褶子。而三位庶子庶女,顧望軒、顧盼熙和顧盼婷,容光煥發,喜笑顏開地互相欣賞著彼此得到的賞賜。
罷了,看著弟弟妹妹們開心的笑容,姚蕊也懶得再因為之前的事情與父親母親他們置氣了。
麵子上的工程做完了,杜姨娘也終於有機會細細詢問貴妃落水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身體是否徹底養好了。
姚蕊笑著解釋是自己不小心的,在金太醫的照顧下身體比以前還結實了。
杜姨娘雖則有些懷疑,但看著貴妃氣色紅潤,心情愉悅,也信了七八分。
姚蕊反問杜姨娘身體如何,怎麼看著有些憔悴。
杜姨娘微笑著說自己一切都好,可姚蕊總覺得娘親在隱瞞著什麼。
看著大家都吃的差不多了,姚蕊對金太醫說:“金太醫,您看什麼時候替我娘親把脈的好?”
金太醫還未回話,顧老太太問道:“金太醫不是來替我瞧病的?”
姚蕊麵露疑惑:“祖母身體不適?”
“倒也不是不適,年紀大了,這裡不舒服那裡疼的,讓大夫瞧瞧總歸有用。”
姚蕊忍著沒翻白眼:“祖母,本宮看您身體健朗,精神氣十足。麵色比本宮娘親都紅潤。沒有病,無須醫治。”
顧老太太忍到現在已經是極限了。
她在這個家橫行了幾十年,還從沒有像今天這麼窩囊過。
剛剛人參的事情她都按著沒有發作。
雖然,待顧盼荷走後,那幾箱子送給杜姨娘的東西肯定任她挑選,可是這孫女竟然敢當著眾人的麵送她百年人參,送她那上不了台麵的姨娘千年人參。
而且還三番五次地頂撞她。
誰都知道金太醫是整個太醫院醫術最高明的,專門給皇上和太後瞧病的。來都來了,看看怎麼了?這小蹄子三番五次地駁她的麵子,忘了以前在顧家是怎麼低三下四長大得麼?
當初還僅僅是侍郎的顧泰哲被先帝重用就是因為他傳播在外的孝名。
顧夫人雖然家世好,性格強勢,但為了顧泰哲的前程,也一直忍讓著老太太。
顧老太太怎麼能咽下這個從小就沒放在眼裡的孫女硬塞給她的氣。
顧老太太啪地一聲將筷子摔在桌子上,指著杜姨娘罵道:“呸,賤貨就是賤貨,生的女兒也一樣上不了台麵。今日是貴妃明日就不一定了。回顧家還敢擺譜,看來以前真的是跪的少了。”
顧家族長嚇得眼珠一顫,金太醫震驚地噗地一聲將嘴裡的酒都噴了出來。
他們兩不可置信地扭頭看著顧老太太。
人老了,果真就活膩了麼?
姚蕊眯起眼睛。
這就對了,這才是原主記憶中祖母的樣子。剛剛那慈祥和藹裝得她都吃不下飯了。
“大膽!”一直在後麵伺候的靜芬站了出來,指著顧老太太的鼻子喝道。
在外麵守著的八位護衛聞聲衝了進來,劍攥在手,將顧老太太團團圍住。
顧泰哲慌張地夾了塊紅燒肉塞進了顧老太太的嘴裡,趕忙請罪:“貴妃,您祖母吃多了酒,醉了,說胡話呢。”
姚蕊未言語,夾了塊魚放在杜姨娘的碗裡。
身後的靜芬厲聲說道:“國法大於家規,顧老太太竟敢出言辱罵當今貴妃。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顧老太太隻當蓉貴妃還是以前那個認人捏圓捏扁的不值錢孫女,沒料到事態變化得如此之快。從農村出來的老太太何時見過如此陣仗,她張著嘴,瞪著眼,嘴裡還含著那塊孝順兒子塞進去的肉。
靜芬是從小伺候顧盼荷的家生丫頭,跟著主子也是吃儘了主母和嫡子的苦頭。她料到今日顧家的門是沒有這麼好進的,但沒想到他們竟然還想像以前那樣欺辱主子。
從迎了貴妃進門就窩著一肚子火的顧夫人,此刻看到比螻蟻還不如的丫頭竟敢指著老太太的鼻子罵,也顧不上禮數,一字一頓地說:“靜芬。你也是顧家的家生子,怎麼敢如此給老太太說話。老爺都說了,老太太吃醉酒了。你彆拿著雞毛當令箭!”
姚蕊眼皮都不抬,隻是用手安撫著開始發抖的杜姨娘,開口道:“所以本宮這貴妃之位在母親看來就是根雞毛了?”
貴妃剛一開口,八位身材魁梧的護衛又往前逼近了一步,緊緊地貼著顧老太太、顧尚書和顧夫人,握著劍的手又抬高了一寸,好像隻等著貴妃一個抬眼就要手起刀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