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昨天緊張發愣的神情相比,今日的姚蕊腳步輕快,麵帶春風,見到各位嬪妃的瞬間眼睛一亮,就像見到了久日不見的家人,拉著小手手細細問好。
“曼妃呀,瑤台玉立舞練得怎麼樣了?下個月皇上壽辰,本宮最看好你哦~”
“淑貴人呀,你的《絲路花語》繡的如何了?”
“沁貴人,今天身上的香不錯哦,新調的嘛?厲害厲害。”
幾位嬪妃使勁抽回手,不做回應。彼此互相看了一眼,心裡都默默地認定,這個蓉貴妃十有八九是傻了,落水時腦子進的水應該是鎖死出不來了。
“蓉貴妃,你到底安的是什麼心?”
人未到聲先至,嵐嬪隔著老遠喊著。
姚蕊聽到了,戀戀不舍地收回落在眾嬪妃身上的目光,施施然向著皇後行禮後,仔細地檢查著指甲,頭也不抬:“一大早的,誰人膽大包天在慈安宮門前喧嘩?”
說完,她又扭頭衝著殿內喊:“蘇嬤嬤,蘇嬤嬤,有人對太後不敬,您也不出來管管?”
“你!”嵐嬪上前兩步,抬起了手,又放下,緊緊地握成拳,惡狠狠地說:“你除了依仗太後,還有什麼本事?”
姚蕊驕傲地抬起頭:“本宮還會依仗皇上。本宮的兩個靠山都比你的大。”
姚蕊覺得自己已經竭力刺激嵐嬪了,可也僅僅收到了幾隻小螢火蟲而已。
怎麼?她不嫉妒自己的靠山如此強悍?那她嫉妒什麼呢?
無冤無仇的,姚蕊戲弄其他嬪妃還是有些心理負擔,但是衝著嵐嬪,她隻嫌自己功底不夠深厚,這點刺激好像還不足以讓嵐嬪麵目全非。
蘇嬤嬤應聲而到,一副非禮勿視,非禮勿聽的樣子,宣各位嬪妃進殿拜見太後。
進殿向太後行禮後,這次姚蕊乖乖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皇後的下座。
待大家都坐定了,太後微微蹙眉,問道:“你們在殿外喧嘩什麼呢?”
嵐嬪第一個跳了出來:“啟稟太後,大家都在談昨晚的怪事。”
“什麼怪事?”
“蓉貴妃,明知昨晚皇上宣了皇後,還跑去禦麒殿。得虧薛大總管好言相勸了兩個多時辰才給勸回去了。臣妾知曉蓉貴妃大病初愈,可是如此做法實在不合禮法,有失皇家顏麵。還請太後聖度,嚴加懲治,後宮不可長此之風。”
“哦?”太後抬了抬眼皮。
看到太後起了興趣,嵐嬪暗喜。
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太後這次總不能再幫偏了吧?
“臣妾所言句句屬實。太後不信可喊薛大總管來問話。”
嵐嬪早起聽到宮女傳來八卦,第一時間就跑去跟薛大總管詢問。可惜沒找到人,她就隻好去找姐姐。
姐姐邊梳洗邊告訴她,說昨晚夜間,她在皇帝寢宮的時候,蓉貴妃確實在殿外台階上坐了許久,而薛大總管一直陪著她。姐姐沒敢驚擾已熟睡的皇上。而一大早,薛大總管就陪著皇上去早朝了,所以到底什麼情況她也不是很清楚。
這還有什麼不清楚的?後宮妃子,深更半夜在皇帝寢殿門口蹲守,除了不要臉求寵幸還能為了什麼?
太後再寵貴妃,也不能容忍後宮嬪妃逾矩亂來吧?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
“嵐嬪啊。”太後緩緩開口。
嵐嬪得意地抬著頭。
“你剛剛,是在命令哀家做事麼?”
嵐嬪一愣,驚恐地回頭看向皇後。
皇後已經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太後,嵐嬪不敢。是臣妾對家妹管教不嚴。還請太後恕罪。”說完,頭已重重地磕在了地上。
嵐嬪這才反應過來,兩腿一軟也趴在地上,渾身發抖,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你們呢?在殿外七嘴八舌的。有什麼想教哀家的,也不妨都說說看。”
太後語氣平靜,語調和緩,可每個字都像萬斤重擔,壓在了在場所有人的肩上。
沒有人承受得住,紛紛跪倒在地。
隻有姚蕊除外。
姚蕊瞪大眼睛看著鋪了一地的人。
這是怎麼了忽然的?
太後,這是在為她撐腰?
她不敢相信地看向太後。
太後還是如水般平靜的麵容,但是,站在後方的蘇嬤嬤卻趁人不注意衝姚蕊眨了眨眼。
“身為皇家人,不知以身作則,竟站在哀家殿外大放厥詞,對貴妃亂嚼舌根。皇後,你素日裡就是如此管理後宮的?”
皇後磕頭如搗蒜:“臣妾知錯,是臣妾失職,還望太後懲罰。”
“是該懲罰,”太後接著說:“還有你們,都給哀家搞清楚自己的地位。日後再敢以下犯上,嚴懲不貸。”
“臣妾謹遵教誨。”
“臣妾再不敢了。”
一眾嬪妃趕緊求饒。
卻有一個不和諧的聲音冒了出來。
“可是——”嵐嬪強迫自己抬起頭,她緊咬著牙關,雙目通紅,不甘心地說:“是臣妾們錯了,太後教訓的是,可是,蓉貴妃深更半夜,在明知皇後在的情況下,堵皇帝寢宮,臣妾還是覺得,蓉貴妃犯了宮規,應受訓誡。”
“哼!”太後輕哼一聲,“薛大總管,你出來吧。”
正俯首認錯的嬪妃們驚訝地抬起了頭。
薛總管邁著從容優雅的步履,從容不迫地從屏風後走到太後身邊。
一縷擠進大殿的朝陽正好撒在薛總管的身上,薛總管下意識地眯起了眼睛,那本就攝人心魄的丹鳳眼顯得越發嫵媚動人。薄薄的嘴唇緊緊地抿著,扯著左臉頰的酒窩若隱若現。
簡直韓國長腿歐巴照進古代現實。
姚蕊看得眼睛發亮,她昨晚就為薛總管的顏值驚歎,今日再見,還是覺得驚豔。
怎麼一個男人身上可以兼備嫵媚與英俊兩種氣質,在場的所有嬪妃都被比下去了三分。
太後繼續道:“薛總管,你如實告訴她們,昨兒夜裡蓉貴妃去皇上寢宮找誰去了。”
“回太後的話,蓉貴妃是去找奴才的。”
“啊?”
就連皇後都露出驚訝的神色。
“蓉貴妃找你所謂何事?”
薛總管精致的臉龐微不可查地抽了抽:“回太後,蓉貴妃聲稱,以後她想切實擔起貴妃的名號,要多關心各位娘娘,多替皇後分憂。但是她不大了解各位娘娘的喜好,所以特找奴才詢問。”
太後點了點頭,冷臉衝著跪在地的嬪妃們說:“蓉貴妃,身體還未康複,披星戴月地為了你們操勞。你們倒好,一大早起來,毫無廉恥地散播沒有根據的謠言。”
太後啪地一拍桌子,加重了語氣:“是誰給你們的膽子?”
“本宮也沒那麼操勞——”姚蕊聽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太後的這一番強行解釋略有些過了。。。。。。
嵐嬪打斷了貴妃的話語,倔強地抬著頭,還想爭辯:“可是——”
“啪!”
一聲脆響,皇後一個巴掌扇在嵐嬪臉上,不顧她震驚的神色,拽著她又咚地一聲磕在地上:“太後息怒,都是臣妾管教不嚴,臣妾自請讓出後位,罰三年年俸。”
太後不發一言,冷冷地看著跪在地上頭都不敢抬的嬪妃們。
無人敢再出聲,大殿落針可聞。
過了半天,姚蕊一個人站著都有些尷尬了。
不然,她也跪下?
可是,剛剛沒跪現在又跪的是不是有些太刻意了。
姚蕊衝著蘇嬤嬤使著眼色,意思是勸勸;可是蘇嬤嬤微微搖頭,表示自己不想趟這趟渾水。
她又衝著薛總管擠眉弄眼,薛總管看見了,卻裝作沒看見,理都不理她。
昨晚的事情他還心有餘悸。
太後依舊目不斜視,卻將一切都看到眼裡,頭也不轉,問道:“蓉貴妃有話但說無妨。”
忽然被點到,姚蕊嚇了一跳。
她猶豫片刻,硬著頭皮說:“太後息怒,其實,其實這件事,臣妾也有錯。臣妾昨晚選的時機不對。。。”
直到這時候,薛大總管那雙勾人的丹鳳眼才轉了過來。
姚蕊第一次知道,原來隻要夠魅,一個人的眼睛可以講這麼多東西。
比如此刻,薛總管說的是:
【你丫還知道時機不對?那昨晚我反複給你講為何不聽?】
姚蕊裝作沒看見,繼續說道:“也怪我,協理六宮的職責從未履行過,這麼多年辛苦皇後了。臣妾竟然連諸位姐妹的喜好都不知道。臣妾羞愧。”
薛總管又看了過來:
【你羞愧?你還有羞愧這個情緒?昨晚拽著我,摸我的手,摸我的臉,說我比女人還好看的時候,你的羞恥心呢?羞恥心呢!】
“咳咳!”姚蕊竟然被薛總管的眼神給嗆到了。
“貴妃不必自謙,自打你進宮,哀家就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你不必為他們求情。”太後的語氣溫柔了許多。
刷刷刷刷刷刷。
跪著的七位嬪妃,除了皇後,沉沉低下去的頭頂不約而同地冒出了粗細不一的綠光束。
是綠光束,而不是一星半點的小綠螢火蟲。
姚蕊欣賞著這頗為壯觀的景象,心裡卻嘀咕,這嫉妒是從何而來?
難不成?
她們是嫉妒太後對自己寵愛有加?
肯定是了!
姚蕊大喜,昨晚熬夜打聽八卦也算是沒白費功夫。
她昨晚特意大半夜跑去皇上寢宮,就是為了跟薛大總管——這後宮跟皇帝最久同時也是接觸嬪妃最多的太監——打聽各宮嬪妃的喜好。
隻有搞清楚了她們的喜好,才能對症下藥,榨乾她們所有的嫉妒心。
結果,見到薛總管本人後,她才明白原主記憶裡“比女人還美”是什麼意思了。
暗藍色的太監服恰到好處地修飾著薛總管修長的身材。瓜子臉上鑲嵌著極度柔媚的鳳眼,高挺的鼻子中和了女性的柔弱,增加了幾分英氣。那張薄薄的嘴唇鮮紅,讓人禁不住想去問問用的哪個牌子的幾號口紅。
姚蕊看得呆住了。這長相,若是生為女子,怕是沒有後宮其他嬪妃什麼事了。
明月黑風下,皇帝寢宮外,她實在忍不住,拉著薛總管的手,摸著他的臉,不停地嘀咕:“怎麼能這麼白,怎麼能這麼嫩。”
嚇得薛總管差點喊皇上救命。
被一陣非禮後,薛總管得知她的目的,臉一黑,說此刻不是閒談各宮娘娘喜好的時候。
可姚蕊不管,就勢拉著薛總管坐下,一副他不說今晚就不走的架勢。
薛總管無法,隻好簡單陳述一些無關緊要,眾所周知的事情。
曼妃喜愛跳舞,當初就是因為優美的舞姿被皇上選中做側福晉的。這是她的愛好也是人設。據說曼妃近日正在苦練瑤台玉立舞,以求在下個月皇帝生辰的時候大放異彩。
淑貴人祖籍江南,擅長刺繡,皇上身上帶的香囊,頭上的抹額,基本都是出自她手。
沁貴人當初被選中,就是因為她身上獨特的香味。
薛總管透露了這麼多,就連哄帶騙地趕著姚蕊走了。
薛總管知道兩人的會麵必是被不少宮女太監看了去,也不知道會產生多少閒言碎語。
他一大早隨著皇上去早朝,簡單向皇上敘述了昨晚的事情。皇上竟分外重視,趕著他跑來太後處報備。
太後聽完,沉思片刻,就把他藏在了屏風後麵。
薛總管不解太後何意,隻能乖乖聽令,心中也難免埋怨貴妃沒事找事。
當他看到始作俑者蓉貴妃大搖大擺地走進來後,眉毛就沒舒展過,心裡想著:
【蓉貴妃,你可懂點事吧。這麼多年,我從不與您單獨相處,你可知為何?
本本分分,平安無事地呆在後宮吧。】
太後借他之口堵住了嬪妃的嘴後,薛總管以為自己的任務就結束了。隻希望貴妃身體早日康複,與以前一樣安分守己就好,不要再出幺蛾子。
可是,下一刻,薛總管就被眼前的景象驚地目瞪口呆。
蓉貴妃,竟然在眾人戰戰兢兢地跪著領罰的時候,走到太後身邊,搖著太後的胳膊說:
“太後,您的翡翠珠串白玉吊牌真好看,能賜給臣妾麼?”
薛總管一隻手捂住嘴,怕自己尖叫出來。
那串,是,是太後的娘親死前給她的,太後從進宮就沒離過身。
這作死的蓉貴妃,她怎麼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