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經過就是這樣的。”我說完整個事件,全身精力似乎被什麼抽走似的,無力地像塊人形豆腐,僅靠雙手撐在審訊桌上。
我聽到大姐林如雪的哭泣聲,整個審訊過程我始終不敢抬頭看她。
“你在林中發現的那把菜刀,可上麵隻有你的指紋。”
我沉默不語。
“你還說在林風嬋眼裡看到一個灰白麵孔、暗紅色頭發的人。可大家都知道,一個人的眼珠子極小,尤其瞳孔,比黃豆還要小點。”控方律師問道,“然而在一個黑暗的林中,你居然在比黃豆還要小的瞳孔裡看到一張臉,你確定?”
“確定,當時恰好一縷霞光投在風嬋左眼上。”我解釋說。
“隻一縷?”
“隻……隻一縷。”
“恰好?”控方律師說道,“那叢林樹木密密麻麻,恰好在太陽落山前兩分中,就有一縷霞光穿透樹林射進來?又恰好投在林風嬋左眼裡?你來解釋下為什麼這麼多恰好?”
我無法解釋。
“你說那灰白麵孔,實際上風嬋2月28日就看到了?”
“是的,那是個雨夜,我正在切水果,聽到林風嬋的尖叫,我衝了她臥室,發現林風嬋嚇得縮在床上,她說她看到窗戶外一張臉色蒼白、紅色頭發的人。”
“你的意思是說,那凶手其實早就偷窺你們了?”
“肯定是的。”我繼續說。“那時我不相信嬋兒,以為隻是她的幻覺。”
“家裡還有什麼異常嗎?”
“有,大概有那麼三四天……”
“什麼大概?是三天還是四天?具體是哪一天?什麼時間段?”
在控方律師緊緊追問下,我腦子一片混亂。
“我記得不清楚了。”我腦子嗡嗡作響,帶著哭腔說道,“總之有那麼三四天,明明早上我匆忙上班,把換下的衣服扔在床上,然而下班發現被人疊得整整齊齊。而且有天我吃早餐打翻一碗粥,來不及清理就上班了,下班我發現被人清理乾淨。”
“你是說有人暗中在幫你打掃衛生?”
“可……可以這麼說。”我回答。
“然而他又暗中偷窺你,還殺了林風嬋?”
“一定是,一定是。”我顫抖地回答。
“疊衣服,打掃衛生,偷窺,蒼白的臉、紅色頭發的人,你有什麼證據證明你說的一切?”
我揪住自己的頭發,現在唯一目擊者林風嬋已經死了。
“好。”控方律師說道,“我姑且相信你說的有這麼一個人,他有著一張蒼白的臉、紅色頭發。他暗中偷窺你們,還體貼地幫你打掃衛生,然而所做的一切隻為了暗中潛伏殺害林風嬋,這樣的凶手,出於什麼動機?”
我瞠目結舌,無法回答。
“你為什麼不回答?”控方律師逼問。
我緊緊咬住嘴唇。
“難道這是一個無法用常理去揣摩的人?”控方律師話語非常鋒利,“還是你故意編造一個處處偷窺的人?”
“沒有,我沒有。”不爭氣的淚水湧出我的眼眶,我無法控製地大喊。
我聽到法庭旁聽眾人裡傳來驚呼的聲音。
“冷靜,冷靜。”法官拍板警告。
我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氣,才勉強恢複情緒。
“你口裡的這個凶手。”控方律師繼續說道,“他先用一張畫,一張巧克力糖紙,一隻鞋,一把菜刀,慢慢地把你誘導進了叢林。凶手費勁地把你引進密林,卻隻是為了打暈你?為什麼沒有其它侵犯?”
“我不知道。”我隻有搖頭。
“林風嬋是被人掐死的。況且屍體上除了你的指紋,就沒有其他人的指紋和□□了。那所謂的侵犯,是你故意偽造的,是不是?”控方律師的話,恰似一道霹靂,震得我耳朵發鳴。
“可我…我什麼要殺害林風嬋?”我在崩潰之前做最後那麼一點可憐的抵抗。
“是嫉妒。”控方律師厲聲回答。
“什麼?”我不可思議地問道。
“你長大成人,上學和練習舞蹈,甚至進了舞蹈學院的學習費用,是林如雪打工賺錢供你。林如雪雖然隻是你孤兒院的一位大姐,可實際上她對你無比寵溺。她就相當於你的媽媽,你打從心底裡依賴她,在她麵前衣來伸手,飯來張口。”
他說的沒錯,大姐好比我媽媽。我一生的發展全靠她。
“林如雪一直寵愛你,可她後來到底生了個女兒,分散了本屬於你的大部分寵愛,於是你不開心了。”
“更過分的是,她還把小女孩送到你身邊。於是嫉妒的怒火在你心胸燃燒,你喪失了理智,衝可憐的小女孩下手,是不是?”
“為什麼這麼說我。”
“為什麼?”律師聲音更加嚴厲,“你知不知道林風嬋在她媽媽麵前投訴過你多少次?八次了,投訴說你太狠了。”
“那是因為嚴格的訓練舞蹈。”我無力地爭辯。
“不!”控方律師厲聲說道,“有次她說她脖子被掐得青紫。”
“她……她和王曉彤兩人一起吵鬨,大概掐對方留下的。”
“大概?是她自己掐的呢還是你掐的?”控方律師反問。
我慌忙搖頭,說道:“她們兩個除了吵架,還一起私底下偷吃巧克力,她們就是這麼一時和好一時吵鬨。”
“不,我認為不是小孩子吵鬨留下的淤痕。我嚴重懷疑是你在虐待她。”控方律師控方律師的話,字字戳心而來。瞬間我怒火熄滅,換來的是無儘地打擊。
我一陣頭暈目眩,身子撲倒在審訊桌上,劇烈的撞擊,使得牙齒咬破了我的舌頭,我嘗到了鹹鹹而苦澀的味道,同時聽到大姐撕心裂肺的號啕大哭聲。
一個警察上前扶起我。
我的耳朵嗡嗡作響,充斥著那個刺耳的“嘿嘿”尖細的冷笑聲。
除此我什麼都沒聽到,也不知道法官如何宣布結果的。
大家陸續散場,我才明白法官宣布我無罪。
當我拖著沉重的身子離審訊台時,身子一個趔趄,一個瘦小的人冒了出來,伸手攙扶我。
“娜娃。”他說,“你無罪了,真是太好了。”他語氣裡充滿了喜悅。
我抬頭看到他那張清瘦的臉,掛著純真的笑容,但此時眼裡流露出幾絲悲傷。同時,我還聞到他身上的那股汗臭味。
他叫田曉,是我同一個舞蹈團公司裡的,不過他是個打雜的。平時喜歡二次元,就連身穿的衣服上,都印著一個大大的二次元圖案。那是紮了兩個黃色馬尾辮,大眼睛、小鼻子、小嘴可愛的美少女戰士。我突然想起,林風嬋也特彆喜歡美少女戰士。他們碰在一起,可以無休無止地討論美少女戰士。
“娜娃妹子,你宣布無罪了,那律師怎麼這麼狠毒?一個勁地往你頭上潑臟水,豈有此理。”這時右邊又冒出一個胖子,我抬頭看見他那張黝黑濃眉的麵孔。還有他手裡提了一隻褐色大肥雞。
他叫王誌在,是舞蹈團的保安。林風嬋生前可喜歡他了,經常纏著他講故事。
不過我此刻最需要那個人的安慰,他卻沒有來到我身邊。
出了法庭,我被一個人擋住。
她雙眼哭得通紅,眼裡那種絕望的悲痛感,讓我隻瞧一眼,就心驚肉跳地低下頭。
“林女士,請不要衝動。”田曉急忙插在中間,伸手護住我。
“啪!”的一聲,林如雪甩了田曉左臉一記耳光,喝道“滾開!”田曉捂住臉,臉上充滿了不知所措的尷尬,可他不讓步,還想繼續護著我說:“你女兒的去世我們也很……”
“啪!”林如雪又給了他右臉一巴掌。他哭喪著臉,但還是擋在我麵前。
“讓開吧,田曉。”我說道。
這時王誌在也走到我麵前,說道:“娜娃,你是無辜的,你不能……”
“王大哥,你也讓開吧。”
兩人隻好低頭讓開,他們一向對我言聽計從。
於是我眼淚汪汪地瞧著林如雪,她是我的大姐,也相當於我的母親。
“嬋兒是不是你殺的?”她問道。
她的話,如同一記錐子,深深紮入我的內心。我“哇”的一聲不可控地哭了起來。最親的人居然不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