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珩的語氣聽起來很是落寞。
蘇嶼背對著他翻了個白眼,在聽他說完後不由腹誹一句,搞得像你受了多大委屈一樣?她的腳步隻在他開口說話的時候頓了頓,現在卻是頭也不回地進了主屋。
羅氏正從廚房出來,看見齊珩拿著書站在原地盯著主屋門怔愣,半晌不動。
她有些無奈地歎了口氣,離廚房隔得不遠,剛剛兩人的對話自是一字不落地落入了羅氏耳中。
這怪得了誰,還不都怨你自個?
於是不由出聲,“哎呦,把書給我吧,我也想多學學行吧,你彆在那杵著了,盛飯去,哎呦。”真是操不完的心。
齊珩聞言這才收回視線,見羅氏走到身邊,低低沉沉地“嗯”聲後,把書遞給了羅氏。
然後齊珩去水井邊洗了個手,再到廚房時,羅氏也放好了書回來了。
“這是桑寧的,這是嶼姐兒的。”羅氏盛飯,然後遞到齊珩手裡。
見齊珩的個子都快比門高,在這廚房站著顯得廚房很是渺小,不夠礙事的,不由擺擺手,那意思是“快端走吧”。
齊珩蹙眉,一手端著一碗飯,疑惑地問:“怎麼這麼少?”他是指要給蘇嶼的那個。
“她晚上不喜歡吃太多。”羅氏瞄一眼,解釋了一句,然後隨口一問,“你東西都收拾好了?從明天開始就不回家了?”
又是一聲低低地“嗯”聲,齊珩本來話就不多,這下更是少了。
“哎呦,”羅氏也不知道說什麼好,看他那心不在焉三魂沒了兩魂的模樣,隻能吩咐他去做點事乾,“端走吧。”
自從那日齊珩說搬到劉府客院去後,蘇嶼已經有近十日未見他了,倒也不會很奇怪,隻是也有一點點彆扭而已。
羅氏跟孫媽媽說劉府因為所收學子不少,有公廚的,故而早午飯不用準備齊珩的,晚飯就更不用了,他又不在家住。
蘇嶼照例劉府、裁縫鋪、家裡三點一線。
不知不覺中,劉婉微學琴也有一個月了,右手基本指法和左手進複掌握的還可以,開指小曲也可以彈下來了,作為老師,蘇嶼很欣慰。
這兩天劉知遠支支吾吾地,有想不來吃早飯的意思了,他向蘇嶼表示過,能否換個花樣,或者做點肉粥,比如鱖魚粥,青菜瘦肉粥?
劉知遠還是說的含蓄了,事實上之前他每天的早飯都是廚子精心做的,有時炆上兩三個時辰,哪是齊家這清淡米粥和簡單小菜可比得了的,他觀察著蘇嶼的表情沒什麼變化,才敢慢慢地開口。
蘇嶼在心裡發笑,她就知道,但麵上還是沒什麼表現,隻搖頭道:“飯也不是我做的,不如你去跟孫媽媽提點意見?”
“啊?”感情不是蘇嶼做的?劉知遠心裡好大一個委屈,似是表現得太過痛徹心扉,他感受到了來自蘇嶼疑惑的目光,慢慢收斂了神色,試探著開口,“那我明天不來吃了,我家廚子抗議了,他說做了新的粥品沒人試吃。”
蘇嶼沉默地繃著笑,終於忍不住,她一開始就知道他吃不了幾天,所以沒什麼好奇怪的,隻是這借口實在好笑,於是笑著應,“那你去找張大明退錢給你,這月吃過的可算錢呢,隻把你沒吃的錢退給你哦。”
價格與早飯很不對等,這錢賺得忒實在了些,不若等之後鄉試結束再好好宴請二人一次。
“不要了。”劉知遠大手一揮,她看了蘇嶼一眼,見蘇嶼把眉毛一挑,於是忙改口,“這就去退。”他知道蘇嶼的性子。
劉知遠又轉念一想,不行,他不在這吃了,也得把裴敬禹給弄走,這可是他最強有力的對手,“裴兄也隨我一起吧。”
裴敬禹剛從裡麵出來,正疑惑著,還未搞清楚狀況,就被劉知遠掂著腳尖摟著肩膀弄走了,裴敬禹被扯的踉踉蹌蹌,期間還不忘禮貌地跟蘇嶼告彆。
“我們得學學齊兄,鄉試臨近,不能再亂跑了,好好學習才是正道……”劉知遠的聲音漸行漸遠,他正勸著裴敬禹和他一塊退了齊家的早飯。
蘇嶼搖搖頭,啞然失笑。
裁縫鋪步入了正規,聽說那曹氏裁縫鋪也學著搞了個衣服票在售賣,還有貴客登記,還真是跟前段日子一樣,在彆人後邊拾人牙慧。
隻是不知道曹氏可能又在想打什麼壞主意,總是不想著自強,而是從搞垮對家入手,搞些惡性競爭。
饒是蘇嶼已經處處留心,做好了應對的準備,還是有些擔憂在,她長呼一口氣,安慰著自己,沒什麼怕的,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蘇嶼曾讓張大明花錢找人去買過曹氏裁縫鋪的衣裳,簡單對比著同類型的衣服,就知差距。
曹氏的衣服做工粗糙,布料拚接的地方很不整齊,縫合也一般,一看就是趕工出來的。
蘇嶼當時冷笑一聲,“倒是值它的價格。”就是白白浪費了她的好設計。
不過這樣的衣服也當然有它的受眾客人,這點毋庸置疑。
“感覺好幾天沒見齊哥了呢?”蘇嶼聽見張大明的嘟嘟囔囔,貌似是正和衛巧兒說話,她眉頭輕皺了皺,忽略那兩道聲音,繼續看著經商書。
前幾日羅氏把那三本齊珩給的書又要送給蘇嶼,“嶼兒,晦澀難懂,我也不想看,你看你有用沒用?”
蘇嶼沉默一瞬,不想駁了羅氏的麵子,於是接過書倒也翻看了兩頁。
書裡的內容簡單易懂,是從親身經曆出發,進行的反思,甚至有跌落穀底進而“起死回生”的小故事,很是吸引人。
和羅氏說的晦澀難懂簡直相悖,蘇嶼笑了笑,知道羅氏是想緩和齊珩與她的氣氛。
她也沒端著,但要讓她收齊珩的書也是萬萬不會的,不過也做出了讓步,她準備將書名抄下來後去書坊買三本一樣的書,自己花錢買書自己看。
“嬸娘,開卷有益。”她看著羅氏有些期待又有些詫異的眸子,又言,“讀書使人明智,能讓人變聰明,謝謝嬸娘偏疼我,這三本書的書名我記下了,明日就去買新的,您留著看就行,沒關係,不用割愛,這不是孤本。”
割愛?當真抬舉她了,羅氏看向蘇嶼笑盈盈的臉頰,那對視一眼似是心照不宣般,讓羅氏無法反駁,兩人都知道對方的意思,於是接過書後的羅氏也不準備勸了,而是暗自替齊珩捏了一把汗。
兒啊,你好自為之吧,為娘真的幫不了你。
臨鋪子關門,衛巧兒麵上似有憂慮,她湊了過來,欲言又止,終是在蘇嶼的詢問下開了口,“齊珩哥哥最近都不來了嗎?”
蘇嶼搖頭,“我不知道,大概吧。”她的確不知道,不過這幾日每天這時候衛巧兒都會問一句今天齊珩來不來。
衛巧兒心情複雜的看了蘇嶼一眼,她眼尖心亮,又怎會不知二人之間的暗波流動,蘇嶼的情意看不太出,但齊珩的心思在她麵前是表明了的。
衛巧兒遂又皺著眉,用不怎麼友善的哀怨眼神看了蘇嶼一眼,心情不怎麼愉悅,每次都是不知道,也不知道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
過了幾日,嚷嚷著要好好學習的劉知遠又想出了新點子。
要說人吧,他就各有長處,就那劉知遠來說,他一向對吃喝玩樂很精通,尤其愛交朋友,現正在裁縫鋪裡磨蘇嶼。
“去吧,”劉知遠央著蘇嶼,“就在柳河村,就咱們幾個,離這也不遠,你不知道,他們村有個多大的大河,河裡有好多魚,我們還能釣魚,炙羊肉,火烤魚,你想不想吃?”
其實在劉知遠剛開始說的時候,蘇嶼就有些心動了,她來小鎮上的這些時日,從來過得都很緊繃。
“你看,馬上就快要考試了,最後一次玩樂的機會,你這倆月要想去那可沒機會了,我要好好學習了。”
劉知遠用“過了這村沒這店”的眼神看著蘇嶼,蘇嶼想了想,點了點頭,“可。”
她很想吃炙羊肉,之前她在京居蘇府時,滿東京城就屬慶國公家的大廚料配的好,醃製入味,火候也好,外酥裡嫩,說起來還真很饞,不知劉知遠許的炙羊肉是個什麼味道。
劉知遠選的地方還是很靠譜的,柳河村靠河邊的一大片空地上,早已被收拾的妥妥帖帖,放好了燔爐。
兩邊大樹遮陰,正正好好把這處完全覆蓋於陰涼之下,劉家的那位潘大廚點燃桑木炭,一隻手拿著扇子扇風,不時還鼓起腮幫子吹,旁邊還支著口鍋,壘了個簡易的石頭灶,中間放了兩張對齊擺放的桌子,有幾個盤子放著幾塊點心,還有幾壇子酒。
蘇嶼看見了後,忍不住讚歎,“天呢,你把廚房搬來了?”
劉知遠笑吟吟地叫著,提著魚竿往上,“大魚!大魚上鉤了!”
他聽見蘇嶼的聲音回頭看去。
蘇嶼依舊穿著平時衣裳,是一套淺藍色的外衫,搭著同色係的內裙,不同的是她的頭發,分成多股,疊擰在頭頂,簡單乾淨,生動穩定,更顯得清水出芙蓉般的彆致。